第二百八十一章 丧仪(1 / 2)
说话的这个男人,正是这个部落的首领。
部落里的所有孩子,都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虽非孩子的生父,但所有的孩子,都称呼他为“父亲”。
他早已将所有的孩子,都视为自己的亲子。
一个孩子的逝去,就像是在他的心口,狠狠地插上了一刀,留下了一道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痕。
但是,他更加清晰地认知到,他没有时间悲伤。
当死亡变得“容易”,当灾难与痛苦无法挽回,那就只能尽量避免。
他需要做的,更多了。
普罗米修斯看向脚下的大地,声音缓慢而有力地说道:“尘归尘,土归土。你们因土而生,那么逝去之后,也自当回归大地。”
“将他的躯体掩埋吧。深深地埋进土中,回归他最初的本来面目,将他送归于万物母神的怀抱,让他得以安息。”
“凡间,有凡间的归宿。让他在这凡间,再无牵挂,让他的灵魂,可以没有负担、没有羁绊地,在幽冥之中,开始新的生活。”
这男子深深地鞠躬致敬,用一种无比沉重的声音说道:“伟大的神,感谢您宝贵的教诲。我会将您的话,牢牢谨记,永不忘怀。也会将您的教诲,传递给所有的人。”
“活着的人,会好好地活着。死去的人,也要干干净净、清清楚楚地离去。我们祝愿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也可以好好地生活。”
普罗米修斯轻轻点头,祂缓缓抬起头,仰望着天空。
这是一个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的晴朗天空,天与地,都没有因为一个渺小生命的逝去,而发生任何的变化。
祂喃喃地说道:“会的……一定会的。无论在哪一个世界,你们都会好好活着的。”
接下来,普罗米修斯亲自为人类创办了一套关于死亡的仪式。
这套仪式,不是为了迎接死亡,而是为了庄重的送别逝者,为了让生者,能有一个寄托哀思、重整旗鼓的庄严节点。
这套丧仪既有形式的严肃,也包含了心灵的抚慰,目的不是遮掩悲伤,而是教会活着的人,如何把痛苦化为纪念与前行的力量。
祂将这仪式,称之为——丧仪。
即便有祂的神力相助,可那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依旧难以从那名为“永诀”的痛苦深渊中真正恢复。
普罗米修斯满怀着愧疚,最终也只能给予她一个沉重的祝福:她还会再有孩子。
是的,新生的,终究与逝去的不同。
但这不是冷酷的替代,而是生命继续的明证。
人不能永远沉浸在过去与逝去的悲伤中。
现在与未来,才更为重要。
这,也是一种残酷而无奈的选择。
生活总会继续,世界不会为任何人停下前进的脚步。
逝去的也不止仅仅那一个孩子。
在这短短的几日之内,因各种各样的灾祸、意外与病殃,数以万计的人离开了世间。
他们被死神温柔地拥入了怀中,在幽冥之月清冷的光照下,进入了永恒的幽冥。
也不只是人类,大地上无尽的生灵,都在死亡法则完善之后,开始涌入幽冥。
幽冥也因此,终于有了些许“生气”。
虽然,相比于生机勃勃的大地,这里依旧是过于贫瘠与寂寥。
冥王哈迪斯,也已经正式向奥林匹斯诸神发出了援助申请,要求诸神为幽冥送入生机,创造出幽冥特有的植物。
使幽冥在完备死亡法则之后,亦能逐渐有自己的节律与呼吸。
幽冥,在补全了“死亡”这一块最关键的法则拼图以后,也终于踏上了自身的发展道路。
幽冥,不会,也不能永远死寂荒芜。
因这突如其来的大规模死亡,新生的人类社会,也一度陷入了混乱与恐慌,悲伤与惊惶同时笼罩着他们。
死亡的阴影,如同无形的瘟疫,在所有部落中蔓延。
那份“我们与凡灵不同”的幻想破灭后,随之而来的,是对一切的恐惧与麻木。
曾经的欢声笑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对未知宿命的死一般沉寂。
普罗米修斯不得不以非常规的手段,以神念直接将“死亡”的概念与“丧仪”的流程,强行传入了所有部落首领的脑海,没有时间再依靠人类自己慢慢传播了。
死亡固然残酷,但人类,必须学会面对。
如果无法面对,那便只有灭亡。
普罗米修斯独自一神,站在一座孤峭的小山之巅,风从四面刮来,吹动祂的长袍。
祂的目光沉着而深远,望向下方那满目哀哭的人间。
远处的哀号如涛,汇成一片无法平息的痛楚苦海。
这不是一个旁观者在凝视,而是一位造物者因失去孩子在痛楚。
不只是人类要学会面对死亡、接受死亡,祂,也必须学着去接受。
接受,这些祂视若珍宝的孩子们,将会在祂的眼前,一个接一个、不可避免地死去。
神的永恒并不能免除心的撕裂,反而因不朽使得每一次别离,都刻为神性清晰的长久记忆。
就在此间,普罗米修斯的神性深处,突然闪过一个令祂愕然的念头。
祂蓦然想到了自己那个愚蠢的弟弟——厄庇墨透斯。
厄庇墨透斯自回到奥林匹斯复命以后,就一直留在了奥林匹斯,没有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