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摆渡人（1 / 2）
夏冬青推开同福客栈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又摔进面粉堆里。
灰头土脸，头发支棱着几根不屈的呆毛，廉价夹克上蹭着可疑的污渍，牛仔裤膝盖处磨得发白，眼神是刚被十八头驴轮流踢过后的茫然。
他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旅行包，带子都快勒进肩膀肉里了，随着他踉跄的脚步，包里有东西哐啷作响，活像装了一堆破铜烂铁。
客栈大堂里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阿楚举着那个自带悬浮稳定云台的超高清手机，镜头稳稳地对准了场中央。
郭芙蓉正叉着腰，柳眉倒竖，对着一个打碎了三个碗还试图狡辩的倒霉食客运气，那气势，方圆三米内空气都凝固了。
“排——山——倒——海——！”郭芙蓉一声娇叱，双掌猛地推出，带起一股肉眼可见的劲风，目标直指那个抖如筛糠的食客。
“来了来了！芙妹的招牌绝学！”
“前排兜售瓜子汽水！”
“这掌风，隔着屏幕都感觉脸疼！”
“秀才呢？快用知识的力量感化她！”
密密麻麻的弹幕在手机侧面光屏上瀑布般刷过。
“芙妹！冷静！子曰……”吕秀才的“曰”字还在舌尖打转，人已经下意识地缩到了柜台后面，只探出半个脑袋，厚厚的眼镜片反射着惊恐的光芒。
就在这电光火石、掌风将及未及的当口，夏冬青像个失控的保龄球，直挺挺地撞了进来。
他脚下被门槛一绊，“哎哟”一声，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向前扑倒。
混乱中，他那鼓囊囊的旅行包脱手飞出，不偏不倚，正砸在郭芙蓉那雷霆万钧的掌风路径上。
“哗啦——砰！”
预想中食客被拍飞的场景没出现。
旅行包像个替死鬼，硬生生吃了郭芙蓉七成掌力，在空中爆开！
里面的东西天女散花般喷射出来——几件皱巴巴的衣服、半块啃过的干饼、一个磨掉了漆的旧水壶……
最显眼的，是一个样式极其古怪的黑色手机。
它不像阿楚手里那款流线型的高科技产物，反而透着一种冰冷、厚重、甚至有点邪门的气息，屏幕漆黑一片，边缘刻着些难以辨识的暗红色符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郭芙蓉的掌力硬生生刹住，掌风余波只吹动了食客额前几缕可怜的头发。
食客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风暴中心。
郭芙蓉自己也愣住了，看着散落一地的东西，尤其是那个怪异的黑手机，杏眼圆睁：“这……这什么玩意儿？暗器？”
“哎呀我的神啊！”佟湘玉心疼地看着被掌风波及、掉在地上摔成八瓣的一个青花瓷盘子，拍着大腿从柜台后冲了出来。
“额滴盘子！刚进的景德镇细瓷！这损失算谁的？算谁的！”她风风火火地冲到夏冬青面前，叉着腰，肉痛的表情扭曲了原本还算富态的脸。
夏冬青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散落的东西，嘴里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我好像迷路了，走了好久……看到这里有光就……”他飞快地把那个诡异的黑手机抓起来，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眼神依旧迷茫得像找不到家的羔羊。
“迷路？”白展堂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滑到了夏冬青身侧，手指如电，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葵花点……”点穴手的“手”字还没出口，他伸向夏冬青肩膀的手指猛地顿住，脸上瞬间褪去血色，触电般缩了回来，惊疑不定地盯着夏冬青。
“嘶……好重的阴气！哥们儿，你打哪个乱葬岗爬出来的？”
他这一嗓子，让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连佟湘玉都忘了心疼她的盘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
李大嘴正举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闻言“妈呀”一声又把头缩了回去。
吕秀才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学术性的探究（以及掩饰不住的害怕）。
郭芙蓉也收起了凶悍，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默契十足。
阿楚手腕一翻，直播镜头悄无声息地对准了狼狈不堪的夏冬青和他手里那个诡异的黑手机。
晏辰则不动声色地向前挪了半步，宽大的袖袍下，手指已轻轻按在了腰间的电磁脉冲枪柄上。
傻妞和铁蛋像两尊守护神，无声地站到了他们两侧。
“卧槽！白哥说啥？阴气？”
“这哥们儿看着像大学生，背着个邪门手机？”
“剧本吧？同福客栈新整活？”
“不像！白展堂那表情不像演的！”
“刺激了！家人们！活久见！”
“秀才快分析一波！”
弹幕瞬间被引爆，刷屏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
“铁蛋，扫描他和他手里的东西。”阿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铁蛋那双湛蓝色的电子眼瞬间亮起，两道柔和却极具穿透力的光束笼罩住夏冬青和他紧握的黑手机。
光束快速上下移动，发出轻微的嗡鸣。
几秒钟后，铁蛋眼中蓝光收敛，用他那特有的、带着点金属质感的磁性嗓音，严肃地宣布：“目标：夏冬青，人类男性，生理年龄约24岁。”
“生命体征平稳，但检测到异常精神波动及高浓度未知负能量缠绕。”
“目标物品：高维能量接收/存储装置，功能类似……灵体容器。”
“警告：该装置正在散发强烈干扰场，覆盖范围……半径三十米。”
“影响：所有无线通讯及电子设备信号已被强力屏蔽！”
仿佛是为了印证铁蛋的话，阿楚手中的直播手机屏幕猛地一花，信号图标瞬间变灰，上面鲜红的“无服务”三个大字触目惊心。
不止是她，佟湘玉、吕秀才、郭芙蓉、白展堂……所有刚刚还沉浸在直播乐趣中的同福众人，都下意识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无一例外，全部信号归零！
“额滴神啊！额滴抖音！额刚刷到滴捏泥人教程！”佟湘玉看着自己黑屏的手机，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仿佛天塌了一般。
“我的《霸道捕头爱上我》刚看到关键处！亲娘咧，这影响仕途啊！”邢捕头捶胸顿足。
“我的案子！刚整理到关键线索！”吕青柠气鼓鼓地跺脚。
“我的游戏！刚匹配上！”白敬琪哀嚎。
“吵吵啥！都闭嘴！”郭芙蓉一声河东狮吼，暂时压下了混乱。
她锐利的目光重新锁定夏冬青，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喂！小子！你那破手机怎么回事？赶紧给我关了！耽误我看小说，信不信我‘排山倒海’伺候？”
夏冬青被这阵势吓得连连摆手，脸更显煞白，嘴唇哆嗦着：“关……关不掉！它……它自己就这样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手机不是我的！是……是我老板的！”他紧紧攥着那黑手机，像是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想扔又不敢扔，眼神里的无助和恐惧几乎要溢出来。
“老板？什么老板？”晏辰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袖袍下的手指微微用力，电磁脉冲枪的保险栓无声地滑开，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他高大的身影微微前倾，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温和的笑容依旧挂在嘴角，眼神却锐利如刀，牢牢锁定夏冬青。
“详细说说，兄弟。在咱们这儿，坦白从宽，抗拒……呵呵。”他故意没说完，但那声“呵呵”里的威胁意味，比任何狠话都重。
夏冬青被晏辰那看似带笑实则冰冷的目光看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门板上。
他咽了口唾沫，努力组织语言：“我……我叫夏冬青，就是个普通……呃，便利店夜班员工。”
“我老板……他叫赵吏，穿个黑风衣，神出鬼没，说话神神叨叨，不像活人……”
“这手机是他硬塞给我的，说是工作需要，能看见……看见那些……‘好朋友’……”他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眼神飘忽不定，带着浓重的羞惭和恐惧。
“我……我本来也不想拿，可他说我不拿，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
“而且这手机，它……它有时候会自己亮起来，里面……里面……”
他正结结巴巴地试图描述那手机的恐怖之处，佟湘玉心疼完了她的盘子和手机，此刻满心都是她的生意。
她见夏冬青一副穷酸样，眼珠一转，又叉着腰凑了上来，脸上挤出职业性的笑容：“哎呀，小夏是吧？不管咋说，你弄坏了额的盘子，还影响了额的生意和额滴……额滴精神文化生活（指刷抖音），这损失，总得有个说法吧？”
“看你也不像有钱人，要不……留在额们店里打工还债？端茶倒水洗盘子，额管饭！”她说着，习惯性地伸出手，热情（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力道）想去拍夏冬青的肩膀，以示“就这么定了”。
“掌柜的！别碰他！”白展堂的惊呼和铁蛋的电子音警告同时响起！
“警告！高能负能量反应激增！”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佟湘玉的手掌即将碰到夏冬青肩膀布料的那一刹那，夏冬青手中一直紧握、屏幕漆黑的黑手机，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那光不是正常的屏幕背光，而是一种粘稠、冰冷、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惨绿色！
屏幕中央，猛地浮现出一个扭曲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
一股无形的、极其阴寒的吸力瞬间爆发！
“啊——！”佟湘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伸出去的手臂猛地僵直！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眼神里的精明和市侩被一种极致的空洞和茫然取代。
一缕肉眼几乎无法察觉、却能被在场拥有特殊感知力的人清晰“看到”的淡白色虚影，带着佟湘玉特有的、混杂着抠门和精明的气息，被硬生生地从她天灵盖扯了出来，像一缕轻烟，被那手机屏幕上的黑色漩涡疯狂地吸扯过去！
“掌柜的！”白展堂目眦欲裂，身影化作一道疾风扑向佟湘玉，手指疾点她周身大穴，试图稳住她的魂魄。
“姐！”莫小贝失声尖叫，手里的糖葫芦掉在地上。
“亲娘咧！真吸魂啊！”邢捕头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放着我来！”祝无双反应最快，娇小的身影一闪，指尖已夹着数枚闪烁着微弱银光的细针，就要射向那诡异的手机。
“吸魂！手机成精了！”
“湘玉姐！我的掌柜的！”
“弹幕护体！保护我方佟湘玉！”
“秀才快想办法啊！”
“展堂冲上去了！”
虽然直播信号中断，但阿楚的手机忠实记录下了这惊悚一幕。
就在佟湘玉的魂魄即将被彻底吸入那黑色漩涡的千钧一发之际！
“找死！”阿楚的怒喝如同惊雷！
她一直全神戒备，动作快如闪电！
没人看清她如何动作，只见一道刺目的、仿佛由液态阳光凝聚而成的炽白光束凭空出现在她手中，发出高频的“嗡鸣”！
激光剑！剑尖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精准无比地抵在了夏冬青的咽喉上！
剑尖散发的高温，瞬间将他咽喉处的皮肤灼烧出一小片焦痕，发出“嗤”的轻响和淡淡的焦糊味。
夏冬青瞬间僵直，连呼吸都停滞了，死亡的冰冷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兄弟，直播呢，几百万家人们看着，注意点素质。”晏辰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冰冷得毫无温度。
他不知何时已闪身到了夏冬青的侧后方，手中的电磁脉冲枪那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顶在了夏冬青的后腰要害处。
枪体内部传来能量积蓄时特有的低沉嗡鸣，蓝幽幽的光芒在枪口流转，蓄势待发。
“再动一下，我保证你这辈子都用不着充电宝了。”
冰冷的剑锋和致命的枪口，双重死亡威胁让夏冬青如同被冻僵的鹌鹑，连眼珠都不敢转动一下。
只有握着那诡异黑手机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剧烈地颤抖着。
手机屏幕上的惨绿光芒和那吸魂的黑色漩涡，在激光剑的威逼下似乎也凝滞了一瞬，佟湘玉那缕被扯出的魂魄悬停在半空，痛苦地挣扎着。
“铁蛋！傻妞！”阿楚厉声喝道。
“明白！”铁蛋应声的同时，他那圆滚滚的金属脑袋两侧突然弹出两个小巧玲珑、却功率强劲的音箱。
一阵极其喜庆、锣鼓喧天、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旋律猛地炸响！
《好运来》那魔性洗脑的调子以最大音量瞬间充斥了整个同福客栈！
巨大的声浪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噗——！《好运来》？？？”
“铁蛋你是懂BGM的！”
“灵魂净化曲？”
“这操作太骚了！笑死！”
“虽然但是，好应景！快把魂震回来！”
阿楚的手机屏幕疯狂记录着弹幕。
几乎在音乐响起的同一毫秒，傻妞也动了。
她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印，动作优美流畅如舞蹈。
一层薄如蝉翼、却散发着柔和温暖白光的能量护罩瞬间展开，精准地将佟湘玉（连同那缕被扯出的魂魄）以及夏冬青（主要是他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笼罩在内！
那护罩的光芒仿佛带着阳光的温度，又蕴含着某种安定心神的奇特频率，与《好运来》那喜庆到极致的旋律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滋啦——！
仿佛冷水浇进滚油！
那黑手机屏幕上的惨绿光芒接触到傻妞的护罩白光，立刻发出剧烈的能量湮灭声，冒起丝丝缕缕的黑烟！
屏幕上那个吸魂的黑色漩涡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搅动，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旋转的速度明显减缓！
吸扯佟湘玉魂魄的力量骤然减弱！
“呃啊！”夏冬青也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那手机似乎与他有某种联系，此刻正疯狂地反噬着他。
他握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皮肤下的血管诡异地凸起，呈现出不祥的青黑色。
“就是现在！”吕青柠一直紧紧盯着，小脸上满是严肃，此刻突然大喊，“青橙！敬琪哥！打断它！”
“惊涛骇浪！”吕青橙早已蓄势待发，闻声娇叱，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她双掌猛地向前推出，并非排山倒海的刚猛，而是两股凝练如实质、带着澎湃水汽的碧蓝色气劲！
气劲如蛟龙出海，旋转着轰向夏冬青握着手机的右臂！
目标不是伤人，而是震荡！
“哗擦！看我的！”白敬琪动作更快！
他不知何时已从后腰摸出了他那把心爱的、擦得锃亮的左轮手枪，手腕一甩，行云流水般完成了装弹动作！
没有瞄准，完全是凭借一种近乎本能的枪感，他抬手就是一枪！
砰！
清脆的枪声压过了《好运来》的锣鼓点！
一颗特制的、弹头裹着朱砂和某种辟邪符文的橡胶子弹（阿楚特供，非致命）精准无比地射在夏冬青紧握手机的右手腕上！
“唔！”手腕传来的剧痛和巨大冲击力让夏冬青再也握持不住！
啪嗒！
那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手机脱手飞出，掉落在傻妞撑起的灵魂屏蔽罩内！
就在手机离手的瞬间，屏幕上的惨绿光芒和黑色漩涡如同被掐断了电源，骤然熄灭！
手机恢复了死寂的漆黑，仿佛一块普通的废铁。
那股阴寒的吸力彻底消失。
“啊！”悬在半空的佟湘玉魂魄发出一声解脱般的轻呼，像一片羽毛，被一股柔和的力量牵引着，倏地一下缩回了佟湘玉的身体里。
佟湘玉浑身一震，空洞的眼神瞬间恢复了神采，只是脸色依旧惨白如纸。
她腿一软，被及时冲上前的白展堂一把扶住。
“掌柜的！掌柜的你没事吧？吓死我了！”白展堂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抱着佟湘玉。
“额……额滴神啊……”佟湘玉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失而复得的“实在感”，声音都在发颤。
“刚才……刚才额感觉魂儿都要飞了……轻飘飘滴……”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阿楚的激光剑依旧指着夏冬青的咽喉，晏辰的枪口也纹丝不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地上那部沉寂的黑手机，以及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手腕红肿、脸上交织着痛苦、恐惧和一丝解脱的夏冬青身上。
铁蛋终于关掉了那魔音灌耳的《好运来》。
世界瞬间清净了，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夏冬青瘫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手腕火辣辣地疼，咽喉处被激光灼伤的皮肤更是传来阵阵刺痛。
他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神色各异的脸孔，尤其是咽喉处那柄散发着致命高温的光剑和腰后冰冷的枪口。
巨大的恐惧和无边的委屈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圈瞬间红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的颤抖。
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混着脸上的灰尘，留下几道狼狈的痕迹。
“这破手机……它就是个灾星！赵吏那个混蛋……他把我丢在这个鬼地方……”
“他说只有找到444号便利店才能回去……可这里……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只有……”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个陌生时空的恐惧和对那个神出鬼没老板的愤怒。
“444号便利店？”吕秀才扶了扶他那标志性的厚眼镜，镜片后闪烁着学者般探究的光芒。
“此地商铺林立，酒肆客栈、绸缎庄、胭脂铺皆有之，然独独未曾听闻‘便利店’之名。”
“此名号，颇为奇诡，莫非是某种暗语？或是异域番邦之商号？”他习惯性地摇头晃脑，试图用知识分析这闻所未闻的名词。
“异域番邦？”郭芙蓉抱着胳膊，眉头紧锁。
刚才的惊魂一刻让她余怒未消：“我看这小子和他那破手机才最像番邦妖物！差点害了掌柜的！”
她看向夏冬青的眼神依旧不善。
“小郭姐姐说得对！”莫小贝捡起掉在地上的糖葫芦，心疼地吹了吹灰，小脸绷得紧紧的，瞪着夏冬青。
“妖人！赔我糖葫芦！还有掌柜的姐姐的精神损失费！”
“秀才在线翻译，但好像没翻译对？”
“便利店？古代有这东西？”
“感觉这小子也是受害者啊，哭得好惨”
“那个赵吏才是幕后黑手吧？穿黑风衣的老板？”
“听起来像个反派大佬！”
阿楚的手机弹幕在信号恢复后再次活跃起来。
“停停停！”阿楚收回激光剑（剑刃光芒熄灭，恢复成一根不起眼的金属棒），但眼神依旧锐利。
她走到夏冬青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带着审视：“夏冬青是吧？”
“你说你是便利店员工？那个赵吏，穿黑风衣的老板，是他把你丢到这儿的？”
“他让你找444号便利店？这手机是他给你的‘工作用具’？”
她每问一句，目光都像刀子一样刮过夏冬青的脸，判断他是否撒谎。
夏冬青忙不迭地点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是！是！千真万确！我叫夏冬青，就是个看店的！”
“赵吏……他不是人！他神出鬼没，能驱使鬼魂！”
“这手机……这手机能看见鬼，还能……还能和它们沟通，有时候……有时候还会像刚才那样失控……”他想起那些恐怖的经历，身体又不由自主地抖起来。
“他说……他说这个时空的‘屏障’很薄，灵体特别活跃，我这‘体质’容易招东西……”
“只有找到444号便利店，那里有他留下的‘锚点’，我才能用这破手机定位回去……”
“可我找了三天了！腿都走断了！连个像样的铺子都没看到几个！更别说便利店了！”他越说越绝望。
“灵体活跃？屏障薄弱？”晏辰也收起了电磁脉冲枪，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铁蛋和傻妞。
“铁蛋，傻妞，你们刚才扫描到的‘未知负能量’和‘干扰场’，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铁蛋的电子眼闪烁了几下：“数据初步分析，该时空底层能量场存在多处异常褶皱，与主物质界耦合度低于标准值17.3%。”
“这确实会导致非物质态能量体（即俗称‘灵体’）更容易显化并滞留。”
“夏冬青先生携带的设备，本质上是一个强效的灵体感应与拘束器。”
“其运作原理与当前时空的能量环境产生了强烈的、不稳定的谐振，导致了刚才的失控。”
“其寻找的‘444号便利店’，根据名称及‘锚点’功能推测，很可能是一个稳定的空间节点或小型相位空间，用于跨维度定位和稳定连接。”
傻妞补充道，声音依旧温柔：“是的，主人。”
“而且，夏先生本身的生物磁场非常特殊，呈现出一种罕见的‘低阻抗’特性，对灵体能量有着天然的吸引和通道作用。”
“这解释了为何手机会在他手中发生如此剧烈的反应。”
“那个叫赵吏的存在，选择他作为‘摆渡人’，可能正是基于这种体质。”
“铁蛋傻妞科普时间到！”
“不明觉厉！总之就是这地方鬼多，手机容易炸，这小子体质招鬼？”
“摆渡人？灵魂摆渡？”
“赵吏是让他来这鬼地方送快递吗？”
“家人们，我有点懂了，又好像没懂”
弹幕努力消化着高科技术语。
“摆渡人？”白展堂扶着惊魂未定的佟湘玉，抓住了关键词，脸色依旧显出几分苍白。
“就……就是专门引渡亡魂的鬼差？这小子是鬼差？”
他看向夏冬青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和更多的害怕）。
“额滴神啊！”佟湘玉拍着胸口，后怕不已。
“额就说咋这么邪门！原来是个小……小阴差？”
“那额刚才岂不是差点被勾了魂去？亲娘咧！”
她看向夏冬青的眼神复杂极了，有后怕，有埋怨，还有一丝……对“阴差”这个身份的忌惮？
“我不是鬼差！”夏冬青带着哭腔反驳，挣扎着想站起来。
“我就是个倒霉的打工的！被赵吏那个黑心老板坑了！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只想回家！呜呜……”
巨大的压力和委屈让他再次崩溃，捂着脸抽泣起来。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
同福众人看着哭得凄惨的夏冬青，又看看地上那部安静如鸡却极度危险的黑手机，再看看刚刚经历魂魄离体的佟湘玉，都有些手足无措。
怀疑、同情、恐惧、好奇交织在一起。
“咳，”吕秀才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僵局，“依小生之见，此事颇为复杂。”
“夏……小夏兄弟所言，虽匪夷所思，然观其情状，不似作伪。”
“其体质特异，身怀异宝（他指了指那黑手机），流落此间，亦属身不由己。”
“当务之急，乃是助其寻得那‘肆肆肆号便利店’，送其归去，方为上策。”
“否则，此物留在此间，恐生祸端，殃及池鱼啊！”他忧心忡忡地环顾众人。
“秀才说得对！”郭芙蓉难得地赞同了吕秀才的观点。
她虽然脾气火爆，但心地善良，看着夏冬青哭得那么惨，刚才的怒气也消了大半。
“这破手机留这儿就是个定时炮仗！谁知道它啥时候又炸了？”
“赶紧帮他找到那什么店，让他带着这晦气玩意儿滚蛋！”她的话糙理不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