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飞的滑铁卢(1 / 2)
罗飞踏进同福客栈的门槛时,像一阵裹着烟味和焦虑的旋风撞破了午后暖洋洋的宁静。
他风尘仆仆,一件半旧的黑风衣沾着说不清是尘土还是煤灰的斑驳。
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一双锐利得近乎偏执的眼睛,此刻正急速扫视着大堂,仿佛要在每一张桌子腿、每一道墙缝里抠出隐藏的罪证。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磨得发亮的旧笔记本,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显得苍白。
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大堂里郭芙蓉正跟白展堂讨价还价买糖葫芦的叽喳声。
“谁是负责人?”
罗飞的目光像探照灯,刷地定格在柜台后正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的佟湘玉身上。
“我需要立刻封锁现场!这里可能潜藏着极其危险的时空连环杀手留下的痕迹!”
整个大堂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佟湘玉的算盘珠子不响了。
郭芙蓉捏着糖葫芦签子的手停在半空。
吕秀才下意识地扶了扶他的圆框眼镜。
连角落打盹的李大嘴都吧唧了一下嘴,迷茫地睁开眼。
空气凝固了一秒。
“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
佟湘玉率先打破寂静,手里的算盘啪嗒掉在柜台上。
“这位客官,你说啥?啥杀手?额们这可是正经客栈,童叟无欺!”
她一边说,一边习惯性地朝悬挂在大堂半空、由阿楚晏辰放置的微型悬浮直播球瞄了一眼,那小球正闪烁着微弱的蓝光,忠实地将眼前的奇景投射到未知时空的无数屏幕前。
“卧槽!这谁?气场两米八!”
“黑风衣,死鱼眼,笔记本……这扑面而来的装逼感!”
“时空连环杀手?这业务都拓展到平行宇宙了?”
“掌柜的懵逼表情我能笑一年!”
“瓜子板凳已备好,坐等新番!”
阿楚和晏辰原本在二楼围栏边悠闲地“监工”——主要是晏辰试图把一颗剥好的花生米精准地弹进阿楚因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嘴里。
罗飞的闯入让他们也停了下来。
晏辰接住了那颗错失目标的花生米,顺手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啧,这哥们儿看着比铁蛋第一次见丈母娘还紧张。”
阿楚则兴奋地捅了捅晏辰的腰眼,另一只手飞快地在手腕上弹出的虚拟光屏上操作着,调整着直播球的角度:“快看快看!新素材!这造型,这开场白,绝绝子!直播间要爆!”
铁蛋和傻妞这对金属璧人,正一丝不苟地擦拭着靠窗的桌子。
铁蛋听到动静,金属头颅以一个精确的十五度角转向门口,幽蓝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瞬间完成了对罗飞体态、步频、微表情的百万次扫描比对,庞大的云端数据库被唤醒。
“目标人物比对完成,”他用一种毫无波澜的合成音低声对傻妞说,“罗飞。记录显示:原时空着名犯罪心理学教授,专攻恶性连环案件,破案率极高,性格特征:高度专注,强迫症倾向,重度咖啡因依赖,口头禅‘逻辑!’‘证据!’‘这不符合犯罪心理画像!’”
傻妞的指尖在光洁如镜的桌面上划过,留下细微的静电微光,她微微歪头,模拟出一个困惑的表情:“犯罪心理学教授?他追踪的‘时空连环杀手’能量特征扫描结果为零。逻辑冲突,数据库无匹配案例。初步诊断:目标存在严重认知偏差或时空穿越后遗症。”
楼下,罗飞显然对佟湘玉的反应很不满意。
他眉头紧锁,几乎拧成一个疙瘩,大步流星地走到大堂中央,像一座骤然拔地而起的黑色孤峰。
“认知偏差?不!”
他斩钉截铁地反驳,尽管傻妞的声音很轻,他那双训练有素的耳朵却捕捉到了关键词。
“我的追踪绝对精准!受害者,三位,分别在不同的时间坐标点离奇死亡,唯一的共同点——”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带着一种揭晓惊天秘密的沉重感。
“他们都曾接触过一道‘发光的时空缝隙’!就在死亡前不久!”
他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同时动作麻利地从他那个仿佛连通着四次元口袋的旧公文包里往外掏东西。
首先是几份文件,纸张边缘磨损得厉害,上面用红笔圈画着各种数据和疑似现场照片(模糊不清),被他“啪”地一声拍在离他最近的一张饭桌上,震得桌上的醋壶跳了一下。
接着是一个便携式折叠小黑板,他咔哒几下展开,稳稳地支在地上。
最后是一盒五颜六色的粉笔,他挑出一支鲜红的,转身就在黑板上龙飞凤舞起来。
“看这里!”
罗飞的红粉笔用力戳着小黑板,留下一个刺目的白点。
“受害者A,王铁匠,死亡时间:上月十五,子时。目击者称,死前三天,他曾向邻居炫耀,说他家后院半夜会冒‘神仙光’!”
“受害者B,李账房,死亡时间:七天前,午时三刻!其妻哭诉,他临死前一天,对着自家水井发呆,念叨井底有‘亮窟窿’!”
他每说一句,粉笔就在小黑板上敲击一下,发出笃笃的脆响,像是在敲打众人的神经。
“王铁匠?是不是东街口打菜刀特快那个?”
“李账房?西市布庄那个老抠门?他真没了?”
“发光的缝隙?神仙光?亮窟窿?这描述怎么听着有点……味儿?”
“罗教授这板书……嗯,很有灵魂。”
“坐等佟掌柜的夜壶出场(手动狗头)”
吕秀才扶了扶眼镜,凑近那些模糊的“现场照片”,眯着眼仔细辨认:“子曾经曰过……呃,这照片上黑乎乎一片,勉强能看出是个人形?”
“罗教授,您这‘离奇死亡’可有仵作验尸格目?死因为何?凶器是何物?是否有财物损失?邻里关系如何?”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带着读书人特有的较真劲儿。
白展堂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溜到了罗飞身后,探着脑袋看黑板上的字,嘴里啧啧有声:“哗擦!听着够邪乎的啊!”
“这‘神仙光’、‘亮窟窿’,听着咋那么像……像……”
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
郭芙蓉可没那么多顾忌,她一手叉腰,一手还举着那串糖葫芦,嗓门清亮:“像什么呀老白?我看就是闹鬼了呗!排山——”
她作势欲推,被旁边的吕秀才赶紧拉住。
“芙妹!冷静!罗教授正在分析案情!”
吕秀才一脸紧张。
罗飞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块小小的黑板上,红粉笔在“受害者C”键证据的兴奋:“而最新的受害者C,就在昨天!西市卖炊饼的武大!死亡时间:寅时!”
“他的兄弟武松今早报案时提到,武大死前曾神秘兮兮地说,他租住的柴房墙角,半夜会透出‘贼亮贼亮的光’,像开了扇门!”
“时间、地点、关键物证——发光的时空缝隙!逻辑链条完美闭合!”
他猛地转身,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扫视着客栈里的每一个人,带着审视与压迫。
“凶手,一个能够撕裂时空、精准投放死亡的‘暗黑者’,其活动范围,必然以此地为圆心!你们当中,或者你们身边,必定有人接触过,甚至……就是那缝隙本身!”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一切的穿透力,扫过佟湘玉略显紧张的脸,掠过白展堂习惯性想缩脖子的动作,停在李大嘴油光光的脑门上,又转向一脸好奇的莫小贝……仿佛每个人都是潜在的嫌疑对象。
大堂里的空气再次凝固,只剩下罗飞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小黑板上未干的粉笔印痕散发出的淡淡石膏味。
“武大?卖炊饼那个矮个子?他也没了?”
“武松的哥哥?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罗教授这眼神,看得我隔着屏幕都发毛!”
“感觉下一秒他就要喊‘凶手就在你们中间’了!”
“紧张刺激!这比说书还带劲!”
就在这剑拔弩张、疑云密布的关键时刻,一个欢快到近乎不合时宜的电子合成旋律骤然打破了死寂!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是《名侦探柯南》的主题曲!声音嘹亮,充满活力,瞬间冲散了罗飞辛苦营造的悬疑恐怖氛围。
所有人,包括全神贯注的罗飞,都愕然地循声望去。
只见铁蛋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体,他胸前一块金属面板微微发光,正是那经典BGM的音源。
他那张金属面孔依旧毫无表情,但电子眼却极其人性化地闪烁了几下,模拟出一种“哎呀,不小心按错了”的无辜感。
“检测到高度集中的推理分析场景,自动匹配背景音乐库,编号0078《真相只有一个(热血版)》。”
铁蛋用他那标志性的平稳语调解释道。
“根据大数据分析,此音乐对提升人类侦探角色的专注度、逻辑思维能力及气场存在显着正向增益,增幅效果约百分之十二点五。是否切换为《神探夏洛克》主题曲?或《大宋提刑官》片头曲?”
傻妞在一旁,非常配合地抬起机械手臂,掌心向上,一小束柔和的蓝光投射出来,在空气中形成一个小小的、旋转的“点赞”手势图标,同步播放着短促而清脆的“叮咚!叮咚!”音效。
“噗哈哈哈哈哈哈!铁蛋你是要笑死我继承我的花呗吗!”
“神TM自动匹配背景音乐!还带增益效果!”
“《大宋提刑官》可还行?铁蛋你片单挺杂啊!”
“傻妞的点赞太灵魂了!最佳气氛组!”
“罗教授的表情裂开了!我截图了!表情包新素材get!”
罗飞脸上的肌肉明显抽搐了几下,那副严肃紧绷、仿佛背负着全宇宙罪恶的侦探面具,在柯南欢快的“真相只有一个”的旋律中,出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裂痕。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无视这该死的、魔性的背景音乐,强行将话题拉回正轨,指着小黑板上“发光的缝隙”几个大字,声音努力维持着之前的力度:“重点!就是这个发光的缝隙!它……”
“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
一声带着浓重关中腔调的惊呼,带着恍然大悟和难以言喻的尴尬,突兀地插了进来,硬生生截断了罗飞的话头。
只见邢育森邢捕头,一手按着他那顶标志性的、帽檐有点塌的捕快帽,另一只手高高举起,脸上混杂着“原来如此”的激动和“这事闹的”的窘迫,从门口挤了进来。
他刚才显然在外面听墙角。
“罗……罗教授!”
邢捕头挤到小黑板前,指着那行“发光的缝隙”,手指头因为激动有点抖,脸涨得通红。
“您说的这个……这个‘贼亮贼亮的光’,‘像开了扇门’……额滴亲娘咧!”
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闹了半天,是额那新买的夜壶哇!”
“夜……夜壶?”
罗飞的表情彻底僵住了,举着粉笔的手停在半空,那点鲜红的粉末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他脑子里那根名为“逻辑”的弦,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可不咋地!”
邢捕头一脸痛心疾首,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小黑板上了。
“前阵子额不是抓了个偷鸡摸狗的毛贼,立了功嘛!上头赏了点银子,额寻思着犒劳犒劳自个儿,就托人从省城捎了个顶顶稀罕的玩意儿——景泰蓝掐丝珐琅夜壶!”
“那叫一个漂亮!尤其是晚上,嘿!”
他眉飞色舞起来,完全没注意到罗飞越来越黑的脸色。
“它那壶身上描着金线,月光一照,或者屋里点个小油灯一晃,金线反光,可不就是‘贼亮贼亮’,从壶口看进去,黑咕隆咚的,乍一看真像个发光的窟窿眼儿!”
“武大那柴房,窗户纸破得跟渔网似的,月光正好能照到墙角!王铁匠后院堆柴禾的地方,月光也好!李账房家那口水井,井壁反光,对着看也像!”
邢捕头一口气说完,喘了口气,带着点小得意,又有点后怕地总结:“额滴亲娘咧,这影响仕途啊!额真不知道这玩意儿能惹出这么大误会!额还当他们都稀罕额这宝贝,想偷看呢!”
“噗——!!!夜壶!!!景泰蓝掐丝珐琅夜壶!!!”
“哈哈哈哈哈哈救命!我笑得床都在震!”
“发光的时空缝隙=夜壶反光!罗教授一世英名啊!”
“邢捕头:没想到吧?我才是幕后黑手(物理)!”
“武大死得冤!王铁匠李账房死得冤!千古奇冤!”
“报告罗教授!发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邢捕头的夜壶!”
整个同福客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铁蛋胸口的《名侦探柯南》BGM还在欢快地播放着:“噔噔噔~噔噔噔噔~”,此刻听来充满了无情的嘲讽。
罗飞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雷劈过的石像。
他手里的红粉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断成两截。
他那双深陷的、充满智慧(至少一分钟前还是)的眼睛,此刻死死盯着邢捕头那张写满无辜和一丝丝炫耀的脸,又缓缓移向小黑板上自己刚刚写下的、力透板背的“发光的时空缝隙”几个大字。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一股热气“腾”地涌上他的头顶,脖子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佟湘玉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赶紧绕过柜台,脸上堆满了既想笑又拼命忍住的复杂表情,打着圆场:“哎呀呀,邢捕头!你看你这夜壶买的……真是害人不浅!”
“罗教授,误会,天大的误会!快坐下歇歇,喝口茶压压惊!”
“展堂!赶紧的,给罗教授沏壶上好的碧螺春!要压惊安神的那种!”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朝悬浮的直播球使了个眼色。
白展堂如蒙大赦,“哎”了一声,脚底抹油般溜向后厨。
“掌柜的:专业危机公关!”
“碧螺春:没想到我还有压惊安神的功效。”
“罗教授:我需要的是茶吗?我需要的是地缝!”
“大型社死现场!年度翻车王非罗教授莫属!”
“心疼罗教授一秒,然后哈哈哈哈哈哈!”
直播间的弹幕彻底疯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洪流几乎要将虚拟屏幕淹没,全是毫不留情的“哈哈哈”和各种调侃。
阿楚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憋笑憋得极其辛苦,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晏辰则直接搂着她的肩膀,把脸埋在她颈窝里,闷笑声一阵阵传出来,身体抖得像筛糠。
铁蛋似乎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对,胸口的BGM戛然而止,电子眼闪烁着,似乎在分析当前复杂的人类情绪场。
傻妞也收起了点赞手势,歪着头,似乎在努力理解“夜壶”与“时空缝隙”之间的逻辑联系。
罗飞站在原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比被人当众抽了几个耳光还要难受。
他引以为傲的逻辑链条,他苦苦追寻的“暗黑者”,他跨越时空的追凶之旅……竟然终结在一个景泰蓝掐丝珐琅夜壶的反光上?
这简直是职业生涯,不,是人生中最大的污点和笑话!
他想立刻转身就走,逃离这个让他无地自容的地方,但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从沙漠里挤出来的最后一点水分。
他猛地弯下腰,近乎粗暴地翻动着自己带来的那些文件,手指颤抖着掠过王铁匠、李账房、武大的名字,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哪怕一丝丝能证明他并非完全荒谬的证据。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强迫症般地试图重构逻辑:“就算……就算发光源是夜壶,那他们的死因呢?王铁匠是失足落井?李账房是突发心疾?武大……武大又是怎么回事?”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邢捕头。
“武松报案说他哥哥是七窍流血而死!这绝非正常!一定另有隐情!我的追踪方向……不可能全错!”
他像是在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
就在这时,客栈门外猛地传来一声凄厉尖锐、破锣般的唢呐声!
“嘀嘀哒哒哒——呜哇——!”
这声音极具穿透力,瞬间刺破了大堂里尴尬又微妙的气氛。
紧接着,燕小六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那身捕快服歪歪斜斜,帽子都跑到了后脑勺上,脸上毫无血色,只剩下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惊恐。
“师父!师父!不……不好啦!”
燕小六冲进来,一眼看到邢捕头,像找到了主心骨,扑过去一把抓住邢育森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
“武……武大他……他活啦!!!”
“活……活了?!”
邢捕头吓得一哆嗦,差点把腰间的铁尺扔出去。
“小六!你胡咧咧啥?大白天的见鬼啦?”
“不是鬼!真……真活了!”
燕小六急得直跺脚,手里的唢呐都忘了放下。
“刚才!就在刚才!额跟王大夫去武大那柴房……想……想再验验……结果!额滴亲娘咧!武大他……他直挺挺地从门板上坐起来了!”
“还……还问额要炊饼吃!脸色红润,中气十足!王大夫一把脉,说……说啥事儿没有!就是饿晕了!”
“昨晚上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虚脱了!那七窍流的……流的不是血!是……是隔壁小孩恶作剧泼的红颜料水!”
“武松那夯货,早上起来眼睛都没揉开,一看他哥脸上红乎乎的就以为死了,哭嚎着就来报案了!他压根没敢细看啊!”
燕小六一口气吼完,大堂里陷入了比刚才更彻底的死寂。
落针可闻。
“??????”
“活了???饿晕了???红颜料水???”
“武松:我哥死了!——武大:不,我装的(不是)!”
“七窍流血变七窍流颜料?这反转我服!”
“罗教授:让我死……就现在……”
“邢捕头:亲娘咧,额这仕途算是保住了?”
“替武松点播一首《乌龙》!”
“噗——咳咳咳!”
吕秀才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呛得他连连咳嗽,眼镜片上全是水雾。
“哗擦!”
白展堂端着茶盘刚走到楼梯口,手一滑,茶壶茶杯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郭芙蓉手里的糖葫芦签子“吧嗒”掉在地上,山楂球滚出去老远。
莫小贝瞪大了眼睛,张着嘴,能塞进一个鸡蛋。
佟湘玉一手扶着柜台,一手按着胸口,感觉心口疼:“额滴神啊……这都啥跟啥呀……”
李大嘴挠着后脑勺,憨憨地冒出一句:“那……那武大郎的炊饼还卖不?额有点饿了……”
而罗飞……
罗飞教授,这位曾让无数穷凶极恶的罪犯闻风丧胆的犯罪心理学专家,时空追凶的孤胆英雄,在经历了“时空缝隙=夜壶反光”的暴击后,又迎来了“七窍流血=红颜料水+饿晕”的终极补刀。
他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阵发黑,只觉得天旋地转,耳中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嘲笑他。
他脚下踉跄一步,下意识地想扶住旁边的小黑板。
“小心!”
晏辰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罗飞摇摇欲坠的身体。
阿楚也赶紧凑过来,脸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笑泪,但更多的是关切:“罗教授!您没事吧?快坐下歇歇!”
铁蛋瞬间启动,扫描罗飞的生命体征:“血压升高,心率过速,肾上腺素水平激增。建议:平卧,补充糖分及电解质。”
傻妞已经无声地滑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递过来。
罗飞被晏辰和阿楚搀扶着,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按到了一张长凳上坐下。
他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嘴唇哆嗦着,那双曾经锐利无比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瞪着天花板,仿佛失去了所有焦距。
他紧紧攥着的旧笔记本无力地滑落到地上,摊开的纸页上,那密密麻麻的案情分析、箭头指向、人物关系图,此刻都变成了无声而巨大的讽刺。
“逻辑……”
他嘴唇翕动,发出极其微弱、破碎的声音,像是灵魂在低语。
“证据……画像……全错了……彻底错了……”
他猛地抬手,狠狠捂住了自己的脸,肩膀难以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那是一种信仰崩塌、毕生追求被碾成齑粉的巨大痛苦和羞耻。
“完了完了,罗教授道心破碎了……”
“心疼罗教授三秒……这打击太大了。”
“从时空侦探到翻车之王,只需要一个邢捕头和一个燕小六。”
“武大:我就拉个肚子,怎么就被死亡了?还惊动了时空专家?”
“燕小六这唢呐吹得……是给罗教授送走的吧?”
“气氛组铁蛋傻妞:这次我们选择沉默是金。”
佟湘玉看着罗飞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头的火气也消了大半,更多的是哭笑不得和一丝同情。
她叹了口气,示意白展堂重新倒茶,亲自端了一杯放到罗飞面前的桌子上:“罗教授啊,喝口热茶吧。”
“这事儿闹的……唉,误会,全是误会!额们这七侠镇啊,小地方,鸡毛蒜皮的事儿多,有时候传着传着就邪乎了。您别往心里去……”
吕秀才也捡起地上的笔记本,拍了拍灰,小心翼翼地放回罗飞手边,带着读书人对知识的敬畏(尽管这知识刚刚翻了大车),劝慰道:“罗教授,圣人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此虽大谬,然亦……呃,亦是一次深刻的人生体验,有助于您未来……呃,更加全面地考虑变量?”
他努力想把话说得文雅又安慰人,但效果显然有限。
罗飞依旧捂着脸,没有反应,只有肩膀的颤抖渐渐平息了些。
巨大的挫败感像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跨越时空,追踪一个臆想中的“暗黑者”,结果却栽在一个夜壶和一场痢疾上?
这比任何凶手的嘲弄都更让他无地自容。
就在这弥漫着同情、尴尬和零星憋笑的低气压中,客栈那扇半开的门,被一只骨节分明、异常苍白的手,缓缓地、无声地推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
身材高瘦,穿着一身剪裁古怪、质地却极好的黑色长袍,袍子上用暗银线绣着繁复而扭曲的几何图案,在午后斜照的光线下隐隐流动,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他的脸隐藏在宽大兜帽的深深阴影里,只能看到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和一双薄唇,唇角微微向下撇着,带着一种刻骨的阴郁和漠然。
他整个人仿佛自带一个隔绝光热的气场,一出现,门口那方寸之地的温度似乎都骤降了几度。
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静静地站在门槛外,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大堂里的每一个人。
那目光掠过失魂落魄的罗飞,掠过关切围观的阿楚晏辰,掠过佟湘玉、吕秀才、白展堂、郭芙蓉……最终,停留在了悬挂在大堂中央的直播球上。
阴影中,那双薄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嘲讽地向上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