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先生的水晶瓶(2 / 2)
那并非恐惧,更像是一种被打断了节奏、被低级生物干扰了宏大叙事而产生的……不耐与烦躁?
“够了!!!”
他再次开口,那尖利的噪音带着一种被冒犯的狂怒,强行压过了所有喧闹。
“尔等粗鄙!庸俗!不堪大用!”乌墨的翅膀猛地一挥,指向自己那只纤尘不染的宝瓶,金色的眼中怒火灼烧,还有一丝几不可查的、被羞辱被低估的委屈?
他像是在面对一群朽木:“此乃天地造化!非蛮力可揣度!区区泥泞污渍凡物之伤,岂可与千载智慧相提并论?!尔等之悲呼哀嚎,全因自身愚蠢!短视!缺乏求道……”
他慷慨激昂的演讲被一声极富穿透力的冷哼打断。
傻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挪到了那只倒霉瓶子极近之处,近得几乎鼻尖都快贴上那冰冷的瓶壁。
她那双水晶般剔透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映着瓶底内部那些盘旋扭动的幽紫螺旋纹——没有了光板直射,它们在自然光下晦暗难辨,像某种沉睡的毒蛇。
就在乌墨鸟喙张开,最后一个“心”字即将吐出之际。
傻妞突然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能量波动,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开场白。
她的右手,那只由无数精密微型单元构成的仿真手掌,五指瞬间分裂重组!
像一把急速展开的组合式精密镊子!
不,更像一支微型、锋利、带着光学瞄准器的探针!
动作快到极致,超越了所有人的视觉捕捉极限,化为一道银色的闪电!
目标是——瓶子底部靠近某个不起眼接缝处、一个极其微小如灰尘的点!
那似乎是一道极其隐蔽的、几乎与紫蓝纹路融为一体的接口!
这一击,带着一种“擒贼先擒王”的凌厉决心!
管你是牛顿还是量子,物理规则还是力场科技,只要是结构件,就一定有承载点、连接点、薄弱点!
老娘直接拆了你丫的螺丝!
啵!
一声极其轻微、极其短暂、仿佛气泡破裂的轻响。
傻妞指尖组合成的银色探针尖端,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个比针尖还细微的节点上!
成了?
所有人心中同时蹦出这个念头。
下一瞬。
瓶身内部所有的螺旋纹瞬间全部被点亮!
不再是幽蓝紫光,这一次,是刺目的猩红!
如同被唤醒的火山岩浆!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庞大百倍的能量流瞬间沿着那些纹路逆流而上,如同决堤的洪涛,悍然轰击在傻妞那根探针的尖端!
“嗡——!”
并非爆炸,而是一种沉闷至极、仿佛巨鲸在深海发出的低鸣,带着令骨骼都共振颤栗的压迫感!
傻妞的身体猛地一僵!
整个仿生躯壳瞬间由内而外爆发出刺眼的红光!
“能量过载!危险!强制…关机…!”傻妞冰冷的声音只来得及发出几个短促的字节,那刺目的红光便骤然熄灭,维持了不到十分之一秒。
紧接着,就像被强力磁铁吸走了所有动能,她保持着出击的姿势,整个人彻底僵直不动。
动作被永恒冻结在那个瞬间,探针手指甚至还戳在瓶壁上。
唯有眼睛,那对漂亮的水晶眼眸,光芒急速闪烁了几下,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最终彻底熄灭,变成了两粒黯淡无光的黑色玻璃珠。
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一个略显惊愕和一丝丝“搞砸了?”的空白神态上。
“傻妞!!”铁蛋的惊呼瞬间变了调,他那张随时准备讲冷笑话的脸第一次因彻底失态而扭曲变形,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一把扶住自己失去光泽的妻子/伴侣,声音里的恐惧和慌乱毫不掩饰,“妞!说话!快说话!铁哥在!别闹!快重启!能源核心还在波动!”
他的手飞快地在傻妞后颈、后背几个核心能源接口处焦灼地按压着,平日里那些“待机节能”、“安全模式”、“超载保护”的理论模型此刻被巨大恐惧冲击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动作。
晏辰和阿楚的脸色也瞬间暗沉,顾不上什么虎狼之词土味情话,几乎是同时冲了过去。
晏辰掏出一个微型能量检测仪对准傻妞,数据乱跳看得他心头发紧。
阿楚则一把抓住铁蛋的手臂,声音都在抖,哪还有半分刚才调侃虎狼之词的气势:“铁蛋!别慌!什么情况?伤到哪了?核心芯片受损没?”
她的指尖冰凉。
“傻妞!!!”
“强制关机了?!什么瓶子这么狠?”
“铁蛋声音都慌了!第一次见他这样!”
“核心过载保护启动?会自毁吗?”
刚刚还在口若悬河嘲讽众生愚蠢的乌鸦精乌墨,此刻却完全傻了。
他那双流淌着金光、向来只有傲慢的眼珠,此刻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
他死死盯着那根依旧戳在瓶壁上的探针和僵直的傻妞,巨大的鸟喙微微张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咯…咯…”声,翅膀尖儿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那表情,混杂着惊惧、不解、茫然和被强烈背叛的震撼——仿佛他耗费心力豢养的绝世凶兽,突然被路边的小石子硌掉了牙,还崩坏了他的信仰!
怎么可能…她…她怎么能找到那个点?
那明明是…明明是最后的…
刚才还被傻妞那惊世一击短暂吸引住注意力的同福众人,看到傻妞瞬间失能倒伏铁蛋怀里,气氛瞬间凝重至极点。
连抱着屁股哼哼的白敬琪都忘了疼,呆呆地看着那边。
“你…你毁了吾宝瓶!”乌墨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带着变调的尖叫,指着傻妞的手指因为过度的震惊和恐慌而颤抖,“你强行触碰禁忌核心!你…你引发元灵暴走!这千年心血…毁了!全被你毁了!!你这无知铁疙瘩!你毁天灭地啊!!”
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嘶吼,再无半分刚才的居高临下,只剩下信仰崩塌般的凄厉。
那双金色的鸟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涌出了某种真实的恐惧——不是对瓶子,是对他可能面对的未知后果。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莫小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厨房溜达出来了。
她手里抓着一把从橱柜深处摸到的上好蜜饯,那是佟湘玉平时舍不得吃、留着待客的上品货色。
小丫头片子腮帮子鼓鼓囊囊塞满了果脯,吃得正香甜,嘴角还沾着亮晶晶的糖霜。
她就这么溜达到战场边缘,一边嚼一边好奇地看着铁蛋慌成一团地抱着傻妞摇晃检查,看着大人们一个个面色凝重或惶恐不安,再看看那只惹了天大的祸、此刻仿佛成了终极反派的瓶子……
“切~”莫小贝撇了撇小嘴,咀嚼着香甜的果脯,含糊不清地用她那特有的大嗓门,毫不客气地吐槽出来,“一个个傻兮兮的!还在那儿研究啥高科技!拆啥拆?那瓶底早就坏掉啦!”
她的声音,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无邪和吃饱后的心满意足,脆生生地、像一颗石头砸进了刚刚被傻妞变故引爆的死水潭。
瞬间,所有目光,惊疑、慌乱、愤怒、无措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这个八岁的小丫头身上!
连铁蛋的哽咽都卡在了喉咙里。
莫小贝浑然不觉自己成了焦点,小手指头径直指向那被无数诡异光芒环绕、刚刚放倒了傻妞的水晶瓶子的——底部边缘!
“喏!就那儿!”她声音脆生生,还带着点心碎的蜜饯渣喷出来一点点,“磕了一道老大的口子!裂得跟门牙似的!从底下裂开到上面去了!刚才那姐姐的尖尖戳到的地方,就在那裂口缝儿边上!”
她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嫌弃地翻了个白眼,那表情活像在看一群连三加五等于几都掰扯不明白的傻瓜:“还装啥高深莫测涅?一个破瓶子烂了个大洞,你们倒水进去它能不‘呸呸呸’往外吐?装啥深沉!笨!”
莫小贝的话音不高,甚至带着点咀嚼蜜饯的含混和稚气。
但它却像一颗超新星,瞬间爆裂在这片被绝望、混乱和科技壁垒搅得浑浑噩噩的空间里!
所有的喧嚣、抱怨、哀嚎、科研的推论、古老智慧的嘲讽…全都被这稚嫩童声里吐露的、简单到近乎粗暴的真相,一“嘴”清空!
整个同福客栈,陷入了比刚才任何一次能量爆发还要彻底的死寂。
佟湘玉张着嘴,保持着叉腰怒骂的姿势,手指还指着那瓶子,整个人却如同被点穴,表情凝固在愤怒与错愕的交界点。
白展堂僵在原地,伸出去想拉架的手停在半空,脸上是见鬼一样的震惊,连“葵花点穴手”的经典台词都忘了。
郭芙蓉正试图擦掉脸上的烂菜叶,动作定格,手僵在脸颊旁。
吕秀才扶眼镜的手停在鼻梁中间。
邢育森准备继续控诉“影响仕途”的嘴型还没合拢。
燕小六的唢呐再次举到一半。
正安抚傻妞的铁蛋,动作顿住,脸上的慌乱和心疼还未褪去,混合上一种被五雷轰顶轰穿了的表情。
晏辰检查数据的手停在半空。
阿楚张开的嘴忘记合上。
连那只傲立中央的乌鸦精乌墨,鸟喙都震惊地张成了一个夸张的“O”型,金色的眼珠死死定住,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自己那只宝瓶的底部边缘。
所有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牵引力锁死,循着莫小贝那小小的、蘸着糖霜的手指方向,聚焦!聚焦!再聚焦!
锐利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在那光滑圆润的瓶底边缘反复扫描,寻找!
终于,在无数道目光的汇聚下,在一处瓶壁与底座的转折处,一个极容易被光影忽略的、隐蔽在自然弧线阴影下的地方——一道极其细微、极难察觉的……裂缝!
它并不完美地隐藏着。
它起自瓶底边缘某一次微不足道的撞击点(或许是无数年前一次粗暴搬运),那一道发丝般的白痕是它的印记。
它向上、向瓶壁内部延伸了极小的一段距离,如同瓶身上一道微不可查的隐秘伤痕。
正是这道短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物理裂缝,导致了瓶壁结构的局部失效,破坏了那完美力场的内部承压点!
它并非莫小贝夸张形容的“裂得跟门牙似的”,但确实存在!
所有的异变,所有的泥水反冲、子弹倒飞、掌风屁股轰炸、乃至傻妞强行接触引发过载的根本原因……全都源于此!
一个如此微小、如此基础、如此……愚蠢的物理缺陷!
一个最最最基础,连卖油翁都能轻易识别的物理常识——容器破裂,无法储液!
根本不是什么神鬼莫测的高维技术、量子纠缠、上古智慧结晶!
就是一个…破…了…洞…的…瓶子!
还是个没破透、但承载压力结构崩坏了一角的残次品!
巨大的荒谬感如同汹涌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同福客栈。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被荒诞现实重锤击中的眩晕状态。
突然!
“噗嗤……”一声极其轻微、却在此刻异常清晰的笑声响起。
众人僵硬地循声望去。
是阿楚。
她看着那只引动风云、此刻却像个巨大讽刺象征的破瓶子,又看看僵立当场的乌墨,再扫过周围一片狼藉和一张张呆滞的脸……
那画面太荒诞了!
那反差太极限了!
刚才积累的所有紧张、担忧(尤其是傻妞)、怒火、迷惑……像是被戳破的气球,那股难以抑制的笑意再也绷不住,猛地冲破她强行憋住的双唇,变成了一声突兀又清脆的“噗嗤”。
像点燃炸药库的火星。
晏辰瞬间理解了,随即也加入了战场,他指着乌墨那张鸟脸上堪称史诗级别的痴呆表情,笑得整个人直不起腰来,扶着铁蛋差点滑倒:“噗…哈哈哈…不行了…救命!千年智慧!哈哈哈…就这?!一个破洞?!哈哈哈…哥…哥们儿你花了多少年…噗哈哈…给一个破了底儿的瓶子……打蜡抛光镀蓝光?!还智慧结晶?!哈哈哈哈哈!”
“咯咯咯咯……”李大嘴看着秀才头上那根沾着的稻草,再看看乌墨那张鸟脸,终于反应过来,粗着嗓子拍着大腿爆发出一连串响亮的鹅叫,“哎哟我滴娘唉!笑死个人咧!千…千年智慧…就…就漏了?!还是个缝儿?!俺娘腌咸菜的瓦罐都比它强啊哈哈哈!”
白展堂抹了把脸,刚才的凝重和劫后余生怕扯上人命官司的表情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他标志性的贼兮兮的贱笑,还故意对着燕小六挤眉弄眼:“老白我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头回被一个破洞耍得团团转!排山倒海!惊涛骇浪!葵花点穴!替照顾好我二舅姥爷!统统白给!”
他学着燕小六的调子夸张地喊。
燕小六本来还在担心仕途(主要是掌柜的怒火),闻言“嗷”一嗓子跳起来,手指着乌墨抖得不像话:“害我唢呐差点又摔咯!你你你!我要替我二舅姥爷——噗哈哈!不!替我二舅姥爷家新盖的猪圈讨回公道!被你这破瓶子气的!”
他自己都绷不住了,笑得蹲了下去。
佟湘玉愣愣地看着众人爆发出的、似乎要将房顶掀翻的大笑,再看看自己身上价值不菲却沾满泥点的绸衫,被泥水浸润的地板,墙上那个还在冒烟的破洞仙鹤图……
所有的愤怒、委屈、破产的恐慌,被这滔天的荒谬感冲刷得七零八落,最终化成一种哭笑不得的茫然。
她扶着额头,身体摇摇欲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一声悠长而空灵的、仿佛穿透了几个世纪的叹息,带着浓郁陕西腔的哭腔和无尽的疲惫:
“额滴神啊……”声音飘渺,仿佛灵魂出窍,“上帝以及老天爷呀……额的银子……额的店……额的画……额的命哎……这影响的可不止是仕途咧……这是影响智商啊……亲娘哎……”
这一次,连悲呼都充满了喜感。
郭芙蓉终于把脸上的烂菜叶扒拉下来,用力砸在地上,叉着腰,指着那只瓶子,用她那极具爆发力的嗓音发出战斗宣言:“一个破瓶子把老娘当猴耍!排!山!倒……”
那个“海”字没喊出来,自己先笑得直不起腰,“倒……倒……噗……倒不动了……老白……快扶我一把!哈哈哈哈!”
吕秀才倒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带,他扶了扶眼镜,清了清嗓子,企图在狂笑的浪潮中恢复一点读书人的体面,用他特有的文绉绉的调子开始:“子曾……经曰过……‘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此物虽小,其……噗嗤……”
他自己先忍不住破了功,看着怀里同样笑岔了气的一双儿女(吕青橙小脸都笑红了,吕青柠更是弯着腰直哎呦,还不忘指着哥哥:“爹!你看哥的腚!那印子还没消呢!),后面的话全憋在喉咙里,化作一串“嘿嘿嘿”的尴尬气音。
连带着悲伤铁蛋,都被这滔天的笑声从情绪深渊里捞了出来。
他低头看看怀里依旧关机、表情“懵懵”的傻妞,又看看那个所谓的智慧象征——那个裂了个缝的瓶子,再联想到自己那套“薛定谔存在”、“高维空间连续”的理论…
一股难以言喻的窘迫混合着巨大的解脱感涌上来。
“哈…”铁蛋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意味不明的音节,有点像是气短的苦笑,又有点像是刚回魂的惊魂未定。
他用力把傻妞往怀里搂了搂,仿佛在吸取力量,又像是给自家傻媳妇找点心理安慰,然后也加入了傻乐的行列,看着乌墨:“哥……这薛定谔……真坑……坑队友啊!妞?这账回头得找这瓶报销!”
白敬琪本来还捂着火烧火燎的屁股蛋龇牙咧嘴,这会儿听到爹娘都在笑,弟弟妹妹也在笑,抬头一看铁蛋那窘样,再看看乌墨那副彻底石化的表情,疼也忍不住了,呲着牙揉着屁股也开始嘿嘿傻乐,刚才那点害羞劲儿全没了,甚至对着吕青橙做了个夸张的鬼脸。
就在这惊天动地的、如同过年放炮仗般密集的爆笑声浪中,在那笑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同福客栈的屋瓦之时——
站在风暴中心、唯一没有笑、甚至表情比刚进客栈时还要僵硬、还要呆滞的乌鸦精乌墨……他那身华贵的、暗金滚边的墨色长袍,突然无声地、软塌塌地委顿了下去!
像一件被骤然抽干了骨头和填充物的布偶外套!
它塌落在地板上,就在那片被郭芙蓉泥水洗礼过的泥泞中央,发出噗嗤一声轻微闷响。
华美的长袍迅速被泥水浸染,暗金的纹路黯淡下去。
而那个穿着这身袍子、曾经睥睨众生、自称追寻“千载智慧”的鸟精本尊——已然不见踪影!
唯有一小滩粘稠漆黑、如同劣质墨汁般的液体,在衣服顶端的位置,缓缓地、安静地洇散开来,散发出一点点难以形容的、类似臭鸡蛋混合着烧焦羽毛的古怪气味。
墨汁的中心,静静地躺着一片巴掌大小的、漆黑如深夜的乌鸦尾羽。
羽毛下方,压着一小片不知什么材质(似乎是卷曲脱落的树皮?)的碎片,上面以极其古老、如同虫蛀般的笔法,刻着几行细小却清晰的文字:
“汝眼如炬,视吾为圣”
“吾洞藏拙,笑看汝争”
“千年虚妄”
“一语烟尘”
“智耶?愚耶?”
“自以为是者”
“终化笑柄”
笑声,如同被骤然掐住脖子的鸭子。
戛然而止。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像被集体点了笑穴。
嘴巴还张着,笑容的肌肉还维持着僵硬的弧度,但笑意彻底冻结,只剩下满眼的惊愕和巨大的空洞。
所有的声浪、喧嚣、快乐仿佛被一个巨大的黑洞瞬间吸走,只留下一片沉重的、难以置信的安静。
阳光斜斜地从门口和窗户照进来,将这一室狼藉和那一滩墨迹、一片羽毛映照得无比清晰。
破损的仙鹤图、泥水里的脏抹布、倒翻的桌椅板凳、邢捕头帽子上的泥点子、白敬琪揉着屁股龇牙咧嘴的滑稽动作、铁蛋抱着傻妞发呆的模样、佟湘玉那身价格不菲却被泥点包裹的绸衫……
所有这些痕迹,仿佛都是对那几行字的无声嘲讽。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只留下窗外街道上偶尔传来的一两声寻常的叫卖声,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阿楚揉了揉笑得有点发酸的脸颊肌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带着一种奇特的疲惫和解脱感,她轻轻靠在晏辰身上,小声嘀咕,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调侃和一点莫名的心悸:“嘿…这下真成‘笑柄’了…物理意义上。”
晏辰揽住她的肩膀,目光落在那些最终揭示真相的字句上,沉默了一下,然后带着同样复杂的心情,自嘲般地低语回应:“谁说不是呢?亏我还在琢磨怎么用按摩浴缸改造它…到头来,人家就是个…咳,破罐子破摔。”
“………………”
“……笑柄。字面意思。”
“从物理神学到哲学破产…这反转…”
“所以千年智慧就是自我嘲笑说明书?”
“掌柜的:亲娘啊这影响我打扫卫生!”
“青柠才是真·预言家!洞见本质!”
“孩子眼最亮,傻子胆最大(指莫小贝)”
“墨汁能冲干净吗?掌柜的仕途…哎”
“同福客栈的日常:从泥坑里打捞出真理”
“下次穿越者求别带瓶子了!”
最后一条飘过的弹幕,带着看透人间荒诞的总结,定格在那片狼藉中依旧静静躺着的、似乎还带着一丝嘲讽弧度的水晶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