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羊补牢，为时未晚（2 / 2）
铁蛋的激光束此时已重新亮起。
一道异常稳定清晰的红色光线笔直射出，像根细细的红绳，指向马棚侧后方紧贴着墙根阴影处。那里光线昏暗，堆着不少杂物，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异常。
在墙角下那堆霉烂破损的旧木柴和干草差不齐，木柴的断口还带着新鲜的撕裂痕迹，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猛地扯开，又粗暴地向外掰过。
缝隙后面黑漆漆的，像是一张沉默的嘴，隐约能看到墙外幽暗的空间。众人刚靠近，就感觉到丝丝缕缕的阴冷气息从那边渗出来，跟马棚里的燥热完全不同，像是凭空开了个通往冰窖的小窗。
铁蛋手腕微动，让激光束精准地描摹出缺口的轮廓。红色的光线沿着破口边缘游走，像支无形的笔，把那个隐藏的缺口清晰地画了出来。
晏辰迅速拿出便携平板，手指在屏幕上一划，屏幕上立刻跳出实时生成的三维扫描图。缺口的位置、大小、边缘的破损程度，都被清晰标注出来，连木柴断口的纹理都看得一清二楚。
“啧啧，这破口，”晏辰咂舌，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缺口边缘的扭曲处，“边缘扭曲成这样，不像野兽撕咬，更像……”
“更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裂撑开的。”阿楚凑过来补充，手指在屏幕缺口附近的异常波动参数上点了点，神情凝重起来，“你看这能量波动曲线，忽高忽低的，很不稳定。跟上次在黑风岭探测到的时空涟漪有点像。”
“亲娘嘞！”李大嘴凑近了看那狰狞的裂口，咋舌不已。他伸手想去摸，被白展堂一把拉住——谁知道那缺口有没有危险。
“这洞……耗子精啃八百年也啃不出这德行吧？”李大嘴缩回手，挠了挠头，“感觉像是……俺的蒸笼被十八磅铁锤砸穿了！还是带着旋儿砸的！”
白展堂凑上前，指尖凝聚了一点内力，试探性地触摸缺口边缘的木茬。那木头茬子看着干硬，摸着却带着种异样的坚韧，像是被什么东西浸泡过。他指尖微微用力，木茬居然没断。
“奇了怪了，”白展堂皱起眉，“这木头都被扯成这样了，摸着还跟浸过桐油似的韧！不对劲，有邪气！”他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一丝冰凉的触感，跟马棚里的燥热完全不同。
“真相只有一个！”一直拿着粉色iPad低头研究的吕青柠突然抬起小脸，镜片后的大眼睛闪着理性的光。她的iPad壳上贴满了卡通贴纸，跟她严肃的表情形成了有趣的对比。
“根据现场痕迹与《洗冤录》残卷描述，以及铁蛋哥哥提供的异常空间读数对比，外力造成缺口的可能性低于百分之十五。”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粉色小眼镜，语气笃定得不像个孩子，“更大可能是……时空本身的某种不稳定波动造成的‘薄弱点拉伸撕裂效应’。”
郭芙蓉听得直瞪眼：“啥？啥拉伸？吕青柠你说人话！俺们这儿除了秀才，没人听得懂你说的啥效应。”
“芙妹，”吕秀才忙拉住郭芙蓉，低声解释，“青柠的意思是说，可能不是羊撑开的，或者狼啃的……是‘那边’的什么东西……”他指了指平板上跳动的波动图，声音不自觉压低，带着点神秘气息，“就像……就像两张纸叠在一起，中间突然鼓了个包，把纸撑破了。”
“啧，真相只有一个！”吕青柠点点头，觉得秀才解释得还行，“意思是……这洞本身有问题！不是普通的破洞。”
“莫吵吵！”羊角大汉听这些文绉绉又玄乎的话早就不耐烦了。他扒开众人挤到最前面，探着身子就朝那个黑黢黢的洞口张望，鼻尖几乎要碰到木柴。
“俺不管啥撕不撕！窟窿在这儿！羊准定是从这儿跑了！”他急得直跺脚，靴底把地面的尘土都跺了起来，“快！快给俺堵上！再晚真抓不回来了！俺家婆娘要是知道丢了五只羊，能把俺的皮扒了！”
“老哥稳点，别真把自己怼进去了。”铁蛋伸手拉了他一把。谁知道这缺口后面是啥，万一再掉下去，那可就麻烦了。
晏辰看羊角大汉是真急了，也不再磨蹭：“铁蛋，傻妞，准备家伙。阿楚，你负责记录数据，看看堵上之后，能量波动有没有变化。”
“收到！”阿楚立刻举起手机，镜头对准缺口，屏幕上开始实时记录数据。
铁蛋和傻妞对视一眼，同时动了起来。
傻妞走到那堆破烂柴草旁，手臂伸展。她纤细的手指抓住最粗壮的那根烂房梁——那房梁看着得有几十斤重，她却像拎根木棍似的，轻轻一提一甩。
“砰！”
烂木柴被甩到旁边的空地上，溅起一片尘土。她动作干净利落，没一会儿就把缺口周围的杂物清得干干净净，露出完整的缺口区域。看得李大嘴眼皮直跳——他掂量了一下，自己都未必能那么轻松地拎起那根房梁。
铁蛋则卸下背后的背包，手伸进去一摸。
他从里面拽出一卷看起来极其轻薄的银灰色金属网，还有一个巴掌大的方盒子。那金属网看着像布料似的，能随意弯折，可拿到手里才发现，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的冰凉。
“哇哦！”莫小贝眼睛发亮，凑过去想摸，被白展堂一把拉住——怕她乱碰弄坏了。
“这啥宝贝？看着像渔网，又比渔网亮。”莫小贝踮着脚，好奇地问。
“嘿嘿，最新纳米级便携式合金栅栏组件，小贝妹妹！”铁蛋把盒子往地上一放，按下顶端的按钮。
嗡！
盒子突然展开，变形，露出里面的核心装置。像是一朵金属花突然绽放，带着细微的机械运转声。铁蛋解开金属网一端，将其精准地连接到装置接口上。
那卷极其纤细的金属网在装置轻微的嗡嗡声中，像是被无形的手操控着，沿着铁蛋设定的方向轻盈地滑入那个狭窄的缺口。金属丝网在接触到撕裂边缘时，突然“活”了过来——那些细密的网丝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沿着缺口的轮廓紧密贴合，甚至延伸出无数细小的“触手”，牢牢抓住破口内壁的木茬！
就像有无数只小爪子，在瞬间抓住了木头。
“激光塑形粘合，同步启动！”傻妞在一旁手指飞快地在另一块屏幕上滑动，启动程序。她的指尖在屏幕上跳跃，像在弹钢琴。
嗡！
两道肉眼几乎看不清的蓝色激光束从铁蛋手持的装置中精准射出。那光束细如发丝，却异常稳定，在缺口内侧沿着金属丝网飞速游走、焊接、加热、冷却、强化……
眨眼之间，一阵微不可闻的“滋滋”声后，一道泛着哑光金属色泽的崭新“围栏”严丝合缝地嵌进了那个撕裂状的破口！
边缘与腐朽的木柴结合得天衣无缝，连最细微的缝隙都被填补上了。坚固得宛如在墙体里浇铸了一块精钢。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大锤敲打，没有灰尘飞扬，只有金属光泽在昏暗的马棚角落里熠熠生辉，像给破洞镶上了一道银边。
佟湘玉下意识掏出手机按计算器，嘴里念念有词：“这工这料……省了多少工钱、料钱、饭钱和时间成本啊！前儿个补厨房的烟囱，请了个瓦匠，管了三顿饭，还花了五十文，这高科技……啧啧，就是省钱省心！”
“哗擦！酷毙了！”白敬琪看得连自己那把宝贝左轮都忘了擦。他摸着下巴，眼睛瞪得像铜铃，“这要是用来修枪……”
“子曾经曰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吕秀才长舒一口气，由衷赞叹。他推了推眼镜，看着那道金属围栏，“此器之利，亘古未有！怕是鲁班再世，也得叹服。”
“完活儿！”铁蛋收回装置，潇洒地打了个响指，脸上写满了得意。他转向傻妞，抛了个媚眼，“咋样亲爱的？你家蛋哥这手工活儿，杠杠滴吧？要不要给个爱的鼓励？”他指了指自己的侧脸，等着傻妞的“奖励”。
傻妞噗嗤一笑，脸微微泛红，假装没听见，低头检查“羊圈”的接合处。她用手指敲了敲金属网，发出“梆梆”的脆响，听起来就很结实。
阿楚手机上的弹幕光幕此刻也疯狂滚动：
“前方科技碾压！这堵洞技术太犯规了！”
“传统木匠看了连夜转行搞元宇宙！”
“掌柜的！算盘打得我在屏幕外都听见了！”
“秀才这句“子曾经曰过”此处应有掌声！”
“突然好奇这金属网防不防狼？在线等，挺急的！”
羊角大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银光闪闪的“牢”。
他活了大半辈子，补羊圈不是第一次——用泥巴糊，用木板钉，用茅草堵，啥招都试过。可他从没见过这样补圈的：不用锤子不用钉子，一道光，一卷网，眨眼就弄好了。
他下意识抬手，用指关节的硬皮用力敲了敲那冷硬的金属表面——
梆！梆！
声音沉闷结实，纹丝不动。他又使劲推了推，金属网连晃都没晃一下。
“结……结实！够硬！”羊角大汉眼睛瞪圆了，憋了半天，终于从喉咙深处吐出两个带着浓厚乡土气息的评价词。他粗糙的手掌小心翼翼地在那光滑冰冷的金属面上摩挲了几下，又按了按，确定不是幻觉。
他那张被风吹日晒刻满沧桑的脸上，愤怒和焦躁像是初春的冰雪消融退去，露出下方真实的底色——一种困惑又掺杂着惊奇和敬畏的神情。就像第一次见到电灯的人，看着那团不用点火的光，心里满是说不出的震撼。
“哎！那个谁！”他猛地转过头，扯着粗壮的喉咙朝阿楚和晏辰喊。他还是记不住这些城里人的名字，只能用“那个谁”代替。
“恁说的……羊！俺那五只肥羊咋整？”他指了指那道金属围栏，“这牢结实了，羊还没影呢！总不能让它们在外面野着吧？山里有狼，还有偷羊贼！”
刚刚放松的眉头又习惯性地要拧起来，眼里的焦躁又开始冒头。
阿楚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她小臂碰了碰晏辰，语气里带着点兴奋：“晏辰，好戏开场！无人机搜寻阵列启动！该让咱们的小蜜蜂们去‘亡羊觅羊’了！”
晏辰笑着点头，伸手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收纳盒。他打开盒子，里面整齐地放着六只像蜜蜂似的小无人机，银灰色的机身，翅膀是透明的，看着精巧又可爱。
“这玩意儿能找着羊？”羊角大汉凑过来，好奇地盯着那些小无人机，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件。他伸手想去摸，又怕弄坏了，手在半空停住了。
“不仅能找着，还能实时传画面回来。”阿楚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到时候你就能看见你的羊在哪儿了。”
铁蛋已经在调试无人机的控制程序，屏幕上跳出六个小窗口，是无人机的视角：“放心吧老哥，这无人机带了热成像扫描，就算羊藏在草堆里，也能给它找出来。上次帮李大嘴找跑丢的老母鸡，就是靠这玩意儿，在山坳里找着的。”
李大嘴在旁边点头：“对对对！那老母鸡藏在石头缝里，我找了一下午没找着，铁蛋这小蜜蜂一飞，分分钟就看见了！”
羊角大汉看着那些小无人机，又看看阿楚他们笃定的表情，心里的焦躁慢慢降了下去。他虽然还是不太懂这些“小蜜蜂”是咋干活的，但看着客栈里这些人的样子，不像在骗他。
“那……那可就多谢恁了。”他搓了搓手，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刚才他还对人家大吼大叫，现在想想，有点脸红。
“客气啥！”阿楚摆摆手，“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帮你补了羊圈，肯定得帮你把羊找回来。”
晏辰已经启动了无人机。
六只小无人机“嗡”地一声飞起，像一群真的蜜蜂，灵活地穿过马棚的缝隙，飞向墙外的天空。它们的翅膀扇动得极快，发出细微的嗡嗡声，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
阿楚的手机屏幕上，六个小窗口里的画面开始移动。从高空俯瞰下去，七侠镇的房屋、街道、田野都清晰地显示出来，像一幅活的地图。
“往东边飞，那边是山坡，羊一般爱往有草的地方跑。”羊角大汉凑到屏幕前，指着东边的方向说。他对这一带熟得很，自家的羊常去哪些地方，他门儿清。
铁蛋在旁边操控着无人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收到！目标锁定东方山坡区域，启动热成像扫描！”
屏幕上的画面突然变成了热成像模式，红色的是热源，蓝色的是冷源。很快，屏幕上就出现了五个小小的红色热源，正扎堆在一片草地上。
“找到了！”阿楚指着那五个红色热源，兴奋地说，“你看，是不是你的羊？”
羊角大汉盯着屏幕，眼睛瞪得溜圆：“是！是俺的羊！那体型，那位置，就是俺家那五只！”他激动得声音都抖了，“它们在那儿吃草呢！没跑远！”
悬在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太好了！”佟湘玉拍了拍手，“这下钱途保住了！”
白展堂笑着摇头：“你呀，就知道钱。”话虽这么说，眼里却也带着笑意。
吕秀才扶了扶眼镜，感慨道：“科技之利，竟能如此。以前丢了羊，只能满山找，现在足不出户，就能知羊在何处。”
弹幕又开始滚动：
“无人机找羊！这操作我给满分！”
“羊角哥终于笑了！看得我都跟着松了口气！”
“建议七侠镇引进一套，以后谁家丢了鸡鸭鹅，都能找着！”
“所以这成语成精的羊，最后还是靠现代科技找回来的？有点魔幻！”
铁蛋操控着无人机，慢慢靠近那五只羊：“放心吧老哥，我让无人机在旁边盯着，别让它们再跑远了。你现在过去，正好能把它们赶回来。”
羊角大汉连连点头，对着阿楚和晏辰他们拱了拱手：“多谢！多谢恁们！大恩不言谢！等俺把羊赶回来，定要请恁们吃羊肉！”
他说着，转身就往外跑，脚步轻快得不像刚才那个急得团团转的人。
看着他跑远的背影，众人都笑了起来。
阳光透过马棚的缝隙照进来，落在那道银灰色的金属围栏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谁也没注意到，围栏边缘的缝隙里，一丝极其微弱的黑色雾气闪了一下，又消失了。
晏辰的平板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一条提示：“检测到微弱时空波动残留，已记录分析。”
他皱了皱眉，看向那个缺口，眼里闪过一丝思索。
这羊圈的缺口，真的只是个普通的破洞吗？
他看了看阿楚，阿楚也正好朝他看过来，眼里带着同样的疑惑。
或许，这“亡羊补牢”的故事，还没结束。
但至少现在，同福客栈的午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这宁静里，多了点科技的微光，和一个关于成语成精的传说。
白展堂重新拈起葵花籽，跟佟湘玉继续嘚瑟他的新步法。吕秀才拿起书，郭芙蓉在跟小贝打闹，李大嘴琢磨着晚上做啥菜，铁蛋又开始跟傻妞说笑话。
只有那道银灰色的金属围栏，在马棚的角落里，静静闪着光，像是在诉说一个跨越时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