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龙点睛~(1 / 2)
同福客栈敞开的门框里,突然嵌进了一个人影。
这人瞧着约莫四五十岁年纪。
一身洗得发灰的青色长衫,宽袍大袖,沾着星星点点的各色颜料——石绿蹭在袖口,赭石染了下摆,活像打翻了染缸。
他瘦得嶙峋,肩胛骨在长衫下支棱着,背却挺得笔直,像株被风雨压弯却没折的竹。
一头灰白夹杂的头发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遮不住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眼尾有些松弛,瞳孔却黑得像深潭,既像孩童般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喧闹的客栈,又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锐利,仿佛能看进每个人心底去。
他肩上斜挎着一个巨大的、鼓鼓囊囊的靛蓝色布褡裢。
随着他的步伐,里面传出毛笔碰撞的轻微脆响和纸张摩擦的窸窣声,偶尔还滚出半块磨秃的墨锭,在门槛边打了个转。
他迈过门槛,脚步轻得像踩在云上。
青布鞋底沾着些泥,却没在青石地板上留下印子。
目光先扫过正为了一文钱菜价跟李大嘴斗嘴的佟湘玉——她攥着算盘珠子,指节都捏白了,“这醋溜白菜少搁半勺醋,就得少算一文,不然额亏得慌!”
再扫过溜着墙根儿试图顺走桌上半碟花生米的白展堂——他指尖刚碰到碟沿,听见脚步声又缩了回去,装作掸袖子,袖口沾着的芝麻粒掉了两颗。
接着是拿着抹布擦桌子的祝无双——她手腕转得飞快,抹布在桌面画着圈,水渍没干就显出木纹,像幅淡墨画。
角落里,吕青柠捧着发光的iPad看得入迷,屏幕映得她鼻尖发亮,手指在屏上划来划去,嘴里还念念有词:“《考工记》里说‘青与白相次’,这颜料配比不对啊……”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大堂中央那台悬浮在半空的设备上。
设备正对着阿楚和晏辰,投射出光怪陆离的影像,隐约可见一行行彩色文字飞快滚动,像串会跑的珠子。
“敢问……”他开口,声音清朗,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南方口音,尾音微微上扬。
“此处可是同福客栈?”
佟湘玉立刻丢下还在掰扯的李大嘴——李大嘴正举着锅铲比划“半勺醋到底有多少”,被她一瞪,悻悻地把锅铲扛回肩上。
佟湘玉脸上瞬间堆起职业性的灿烂笑容,鬓角的绒花随着扭腰的动作轻轻晃:“哎哟喂,这位客官,您可算问对地方咧!”
“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方圆百里,谁不知道咱同福客栈是七侠镇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她往前凑了两步,伸手就想去接对方肩上的褡裢,“快请进快请进,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呀?咱这儿的酱肘子刚出锅,油汪汪的能粘住筷子!”
那青衫人却微微一侧身。
像片叶子避开晨露似的,巧妙地避开了佟湘玉的手。
脸上露出一丝温和却疏离的笑意,眼角的纹路浅了些:“在下张僧繇,一介画匠,游历四方。”
“久闻同福客栈大名,今日特来叨扰。”
他的目光又落回那悬浮设备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褡裢的布纹:“此物……颇为新奇。”
阿楚正对着悬浮的直播镜头眨眼睛,听见这话立刻来了精神。
她提着裙摆小跑几步凑上前,发梢的银铃叮当作响,大眼睛扑闪扑闪:“张先生是吧?欢迎欢迎!我们是阿楚和晏辰,在这儿搞直播呢!”
她指着那设备投射出的光幕,指尖在半空画了个圈:“就是……嗯,用一种特别的方式,让五湖四海的家人们都能看到咱们这儿的热闹!喏,家人们都在呢!”
光幕上瞬间炸开一片弹幕:
“张僧繇?!画龙点睛那个?!活的?!我课本里的人跑出来了?”
“前排合影!大师看看我!我爷爷是裱画师,能给您的画做金箔托裱!”
“大师您那幅《醉僧图》真迹还在吗?我奶奶家有本拓本,纸都黄了!”
“同福客栈果然卧虎藏龙,连南朝画圣都招来了!下次是不是该请吴道子了?”
“掌柜的,快给大师上最好的茶!雨前龙井配桂花糕,算我账上!(虚拟鲜花x99)”
“白大哥别偷花生米了!快给大师搬太师椅!”
张僧繇看着那些飞速滚过的文字,瞳孔微微收缩。
像是在辨认竹简上的古字,半晌才缓缓颔首:“直播……家人们?倒是有趣。”
“只是,诸位所言‘画龙点睛’……”他顿了顿,指尖在褡裢上掐出个浅印,“说来话长。”
他转而看向晏辰,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银色金属盒上:“这位公子,方才见你手中之物,光华流转,不知是何法宝?”
晏辰刚把金属盒扣回腰带——那是全息投影的能量源,闻言笑了笑,露出整齐的白牙:“小玩意儿,不值一提。”
他抬手往桌边指了指,“张先生远道而来,快请坐。铁蛋,给张先生看茶!”
“好嘞,辰哥!”铁蛋应声从柜台后窜出来。
他穿着件印着齿轮图案的短衫,金属手腕转得飞快,拎起茶壶时,壶嘴还在半空画了个弧。
一道琥珀色的水线精准地注入青瓷杯,热气腾起来,裹着龙井的清香:“张大师,您尝尝,这可是我们掌柜的藏了三年的雨前龙井,一般人来她都舍不得掏出来——上次邢捕头想讨一杯,被她用算盘珠子打出去了。”
他冲旁边的傻妞挤了挤眼,金属指节在杯沿敲了敲:“傻妞刚泡的,温度刚好,不烫舌头。”
傻妞的液态金属手指正捏着块茶饼,听见这话抿嘴一笑,眼尾弯成月牙:“铁蛋就会夸张,掌柜的是怕邢捕头喝了茶,又要赊账三个月。”
她把茶饼放回锡罐,罐盖“咔嗒”扣上:“张先生要是喜欢,我给您包一小包带着,路上能泡三回。”
张僧繇依言坐下,指尖在青瓷杯沿碰了碰。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漫上来,他没立刻喝,只是放在鼻端轻嗅——茶香里混着点灶间的烟火气,还有窗外飘来的槐花香,倒比他在寺庙里喝的禅茶多了些活气。
目光再次扫过客栈众人:郭芙蓉正叉着腰跟吕秀才比划“排山倒海”的起手式,袖口的补丁都跟着抖;吕秀才举着本线装书,眼镜滑到鼻尖,还在念叨“子曾经曰过”;白展堂靠在门框上,偷偷把半碟花生米倒进袖袋,动作比偷玉佩时还轻。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像春风吹化了薄冰。
“不知张先生此番游历,有何见闻?”吕秀才终于把眼镜推回鼻梁,凑过来问道。
他长衫下摆沾着点墨——早上抄《论语》时不小心蹭的,倒跟张僧繇的长衫有点像。
张僧繇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褡裢粗糙的布料。
那布料是粗麻布,边缘磨出了毛,看得出缝补过好几次。
他眼神飘向窗外湛蓝的天空,鸽群正从云层里钻出来,翅膀闪着白亮的光:“见闻?无非山川草木,市井百态。”
“只是……笔下之物,终究是死物。”
他指尖在桌面划了个圈,留下道浅痕:“画虎画皮难画骨,画人画面难画心。纵使描摹得再像,少了那一点‘神’,终究是……死物。”
最后两个字说得极轻,却像块小石子投进井里,在喧闹的客栈里漾开圈沉郁的波。
佟湘玉刚算完今日的菜钱,闻言把算盘往柜台上一磕,算珠噼啪响:“哎呀张先生,您这话说的!您那画技,可是能点石成金,画龙点睛的!”
她拿起颗算珠在指尖转着,珠面映出她的脸:“死物?那不能够!您要是画个金元宝,它还能自个儿蹦跶不成?”
她说着,又拨弄起柜台上的算盘,算珠碰撞的脆响里,还带着点得意:“上次小贝画了只蚂蚱,贴在李大嘴的锅沿上,愣是把他吓了一跳——虽说没活,可那精气神,跟真的似的!”
张僧繇闻言,眼中那点落寞瞬间被一种奇异的光彩取代。
那光彩近乎狂热,像火星掉进了干柴堆。
他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袖袍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茶盏晃了晃。
“掌柜的此言,倒是提醒了在下!”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偏执,袖口的石绿颜料都跟着抖落了些:“世人皆道我张僧繇能‘点睛’,却不知我毕生所求,乃是赋予笔下万物以‘生’之真意!”
“死物?不!”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我要它们活过来!活生生地存在于这天地之间!能跑能跳,能吼能啸,能像你我这般,闻得到花香,尝得出茶苦!”
话刚出口,他已飞快地从褡裢里抽出一支粗大的毛笔。
那笔杆是老竹根做的,带着天然的结节,笔尖饱蘸浓墨——墨是松烟墨,磨得极细,墨色沉郁得仿佛能滴下深渊。
他看也不看,手臂一挥,笔走龙蛇,竟直接在半空中泼洒起来!
浓黑的墨汁并未落地。
反而诡异地悬浮于空,像被无形的线牵着。
随着他笔尖的牵引,墨汁迅速凝聚、塑形:先是勾勒出四条粗壮的腿,筋肉虬结;再是圆滚滚的躯干,覆着细密的纹路;最后是颗硕大的头颅,耳朵支棱着,獠牙从嘴角探出来——眨眼间,一头由纯粹水墨构成的猛虎咆哮着显出身形!
这墨虎足有小牛犊大小,通体漆黑,唯有双眼处是两个空洞的漩涡,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
它无声地张开巨口,露出由墨汁凝成的獠牙,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像刚从墨池里捞出来,带着松烟的涩味。
“我的娘啊!”邢捕头刚从门口探进半个脑袋。
他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糖糕,看见墨虎的瞬间,糖糕“啪”地掉在地上,沾了层灰。
“这、这影响仕途啊!”他下意识地就往燕小六身后躲,后脑勺磕在门框上,疼得龇牙咧嘴。
燕小六也懵了,手忙脚乱地去摸腰间的唢呐。
唢呐杆在腰间撞出“哐当”响,他好不容易攥住,嘴却对不准吹口:“替、替我照顾好我二舅姥爷!他要是问起我,就说我是被老虎叼走的,不是逃唢呐课!”
“哗擦!”白敬琪反应最快。
他刚在后院练完枪,左轮还别在腰间,听见动静一个箭步窜到大堂中央。
小手闪电般摸向枪柄,那把他视若珍宝的左轮手枪瞬间出鞘,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熟练地一甩手腕,弹巢“咔嗒”弹出,另一只手已从口袋里摸出几颗黄澄澄的子弹:“这大黑猫成精了?看我崩了它!”
“放着我来!”祝无双娇叱一声。
她手里还攥着擦桌子的抹布,此刻灌注内力,抹布瞬间绷得像块铁板,带着风声朝墨虎甩去!
那墨虎看似有形,实则无质。
抹布穿过它的身体,只带起一片墨色的涟漪,如同石子投入深潭。
墨汁溅在旁边的八仙桌上,晕开个黑印,倒像幅没画完的写意画。
墨虎似乎被激怒了。
空洞的眼眶“望”向柜台后的佟湘玉——或者说,是望向她手中那噼啪作响的紫檀木算盘。
算珠是象牙做的,在灯光下泛着黄白的光,倒比它身上的墨色亮些。
它低吼一声(虽无声,却让人心头巨震,像有块石头压在嗓子眼),猛地扑了过去!
“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我的算盘!”佟湘玉花容失色。
这算盘是她陪嫁来的,算珠磨得发亮,边角还刻着她的名字,平时连莫小贝碰一下都要瞪眼睛。
她尖叫着想把算盘藏到柜台底下,却哪里来得及?
墨虎一口咬下,那坚硬的紫檀木在它口中如同酥脆的饼干,“咔嚓”几声脆响,算珠蹦跳着滚了一地,有颗还弹到张僧繇的褡裢上,又滚进桌底。
“孽畜!”白展堂怒了。
他平时油嘴滑舌,可谁动了佟湘玉的东西,他比谁都急。
身形一晃,快如鬼魅,瞬间出现在墨虎身侧——他脚步在地面碾出个浅坑,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快如闪电般点向墨虎的脖颈:“葵花点穴手!”
指尖精准地点中了目标。
然而,预想中的僵直并未出现。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如同戳破了一个灌满墨的水袋。
被点中的地方猛地爆开一大团浓墨,劈头盖脸地溅了白展堂满头满脸!
他僵在原地,保持着点穴的姿势,脸上、鼻尖、连耳后的碎发都沾着墨,只有眼白和牙齿是白的,活像刚从墨缸里捞出来的包公。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亲娘咧……这玩意儿没穴位……”
“排山倒海!”郭芙蓉见白展堂吃瘪,怒火中烧。
她双掌一错,刚猛无俦的掌力呼啸着拍向墨虎后背——这掌她平时用来劈柴,能把松木劈成两半,此刻却只带起一阵风。
墨虎身形只是微微一晃。
后背被掌力击中的地方凹陷下去,像块被按扁的墨块,旋即又如同水波般恢复原状。
它似乎觉得郭芙蓉的掌风很有趣,竟调转身,空洞的眼眶“盯”着她,尾巴(同样由墨汁构成)还悠闲地甩了甩,溅出几滴墨,落在郭芙蓉的布鞋上。
“阿辰!”阿楚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往晏辰身边靠。
她发梢的银铃被风吹得乱响,手指紧紧攥着晏辰的衣袖——那衣袖上绣着朵银线莲花,是她上次给晏辰缝的。
晏辰反应极快,一手揽住阿楚的腰将她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已从战术腰带上摘下一个纽扣大小的银色圆片。
圆片在掌心转了个圈,反射出冷光:“铁蛋!傻妞!屏障模式!”
“收到!”铁蛋和傻妞异口同声。
两人身形一闪,已挡在众人与墨虎之间。
铁蛋双臂交叉于胸前,手腕处弹出两个小巧的装置,淡蓝色的能量流从装置里涌出来,瞬间激发出一道半透明的淡蓝色光幕——如同一个巨大的碗倒扣下来,将佟湘玉、白展堂(满脸墨)、郭芙蓉等人护在后面。
光幕边缘还在微微波动,像阳光下的湖面。
傻妞则足尖一点,轻盈地跃上房梁。
她裙摆在空中划出道弧线,居高临下,双手掌心向下,无形的力场在她掌心凝聚,空气都跟着微微震颤:“铁蛋,我测了这墨虎的能量波动,是纯精神力凝聚的,物理攻击效果不大。”
那银色圆片在空中爆开。
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撒了把星星。
光点迅速延展、连接,形成一层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的全息能量屏障,堪堪挡在墨虎扑向郭芙蓉的路径上——屏障上还映出客栈的影子,像面巨大的镜子。
砰!
墨虎一头撞在淡蓝色的光幕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光幕剧烈地荡漾起来,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墨虎的身形也因撞击而溃散了一瞬,墨汁四溅,但很快又重新凝聚——它似乎被激怒了,前爪在地面刨出两道浅痕,疯狂地用爪牙撕扯、撞击着屏障。
每一次碰撞都让光幕泛起剧烈的涟漪,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像要裂开似的。
“亲娘啊!这玩意儿结实不?”邢捕头躲在屏障后面,心惊胆战地看着外面张牙舞爪的墨虎。
他手还在抖,刚才掉的糖糕还在脚边,沾了层灰,却忘了捡。
“放心,邢捕头,”晏辰盯着光幕的能量读数——那读数在手环上跳动,暂时还在安全范围,“高强度约束场,理论上能扛住主战坦克的穿甲弹。”
他看着墨虎一次次撞击后自身溃散又重聚,眉头微皱:“不过……这东西没有实体,物理攻击好像效果不大。得想办法打散它的精神凝聚源。”
直播光幕上早已炸开了锅,弹幕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卧槽!真·画虎不成反类犬…不对,是真画了个虎出来!还会啃算盘!”
“物理免疫?魔法伤害?张大师这是开了艺术挂吧!”
“佟掌柜的算盘……节哀顺变(蜡烛x100)”
“白大哥变包公了!展堂兄,需要湿巾吗?我给你刷火箭换湿巾!(虚拟火箭x1)”
“郭女侠的排山倒海打上去跟挠痒痒似的!这墨虎防御力MAX!”
“铁蛋哥帅炸!这屏障科技感拉满!比我家的防盗门结实!”
“傻妞姐姐在房梁上好优雅!像仙女!就是墨虎不识货,不然得给傻妞鞠躬!”
“青柠!快!用你的iPad查查!这墨兽怕什么?《洗冤录》有没有记载?《天工开物》也行啊!”
“对对对!青柠小侦探快上线!你爹的《白泽精怪图》说不定有写!”
“吕秀才!子曾经曰过啥?快想想办法啊!比如“墨守成规”?(狗头)”
“敬琪弟弟的枪!装好子弹没?给它来一枪!看看是子弹硬还是墨硬!”
吕青柠被弹幕提醒,立刻从角落里蹦起来。
她怀里的iPad还在播放《名侦探柯南》,此刻被她“啪”地按在桌上,屏幕亮得像块小太阳。
小手在屏幕上飞快划动,指甲上还贴着草莓贴纸:“墨兽……墨兽……关键词:水墨成精、画中妖物、破法……”
她手指翻飞,屏幕上的古籍一页页翻过——《白泽精怪图》《太平广记》《酉阳杂俎》,最后停在一页泛黄的扫描件上。
“查到了!”吕青柠突然大喊一声,举起iPad,屏幕差点戳到自己的鼻子。
“《酉阳杂俎》补遗篇有载:‘画工通神,墨灵为祸,惧纯阳真火,畏至清之水,然其性本虚,唯心念可破!’”
她念得又快又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松鼠,“纯阳真火就是太阳最烈的时候的火,至清之水是山泉水!不过后面说‘心念可破’,是不是说要让它自己不想活了?”
“纯阳真火?至清之水?”郭芙蓉一愣,她平时生火用的是灶膛火,打水用的是西凉河的水,“这上哪找去?总不能把客栈烧了吧?”
“心念可破?”吕秀才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精光一闪——刚才被墨汁溅到的镜片有点花,他用袖口擦了擦,“我明白了!此物乃张先生心念所化,执念所聚!”
“欲破墨兽,需先破其心魔执念!”
“破执念?怎么破?”佟湘玉正蹲在地上捡算盘珠子,有颗滚到墨虎脚边,她伸着手不敢够,“跟他讲道理?你看他现在那样,眼睛都红了,听得进去吗?”
张僧繇此刻正站在墨虎身后,双目赤红,握着毛笔的手都在抖。
他还在往墨虎身上添墨,笔尖的墨汁滴落在地,汇成一小滩墨池,墨虎的身形似乎又凝实了些。
“惊涛骇浪!”一声清脆的童音响起。
是吕青橙!
她刚在后院练完掌,小手还红着,此刻不知何时溜到了屏障边缘。
趁着墨虎又一次撞击屏障后身形微滞的瞬间,她小小的手掌蕴藏着澎湃的力道,猛地拍出!
一股凝练如实质的淡蓝色气浪汹涌而出——这掌她平时用来打枣,能把枝头的冬枣打下来,此刻却没攻向墨虎本体,而是狠狠撞向它身下那片翻腾的、作为它力量源泉的墨池!
轰!
气浪炸开,墨池被轰得四散飞溅。
墨滴溅在屏障上,发出“滋滋”响,像水滴落在烧红的铁板上。
墨虎的身形一阵剧烈晃动,变得稀薄了几分,身上的墨纹都淡了,发出无声的咆哮——虽然没声音,可那空洞的眼眶里似乎透出了怒意,连獠牙都颤了颤。
“干得漂亮青橙!”白敬琪终于装好了子弹。
他小手稳稳地举起左轮手枪,枪口对准墨虎那空洞的眼眶漩涡——这枪他平时用来打靶,能打中三十步外的铜钱眼,此刻更是稳得像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