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心理诊疗室(1 / 2)
清晨同福客栈的门槛,被一道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身影覆盖。
来人极高,瘦得仿佛一阵穿堂风就能撂倒,浅棕色的卷发有些凌乱地堆在额前,衬得一张脸愈发苍白。
他穿着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衣物——一件磨损了袖口的卡其色风衣,内里是皱巴巴的格子衬衫,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鼓鼓囊囊、边角磨损严重的旧挎包,眼神里盛满了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正透过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快速扫视着大堂的每一寸角落:油腻的桌面、磨得发亮的条凳、墙角堆放的酒坛,目光锐利得如同手术刀在解剖样本。
“额滴神啊!”柜台后的佟湘玉最先反应过来,手里的算盘珠子都忘了拨,眼睛瞪得溜圆,“这位客官…您这是打哪个窟窿眼儿里钻出来的?穿得比额们家过年拆洗的被面还花哨咧!”
正拿着抹布、旋风般擦着桌子的祝无双立刻停下动作,清脆地应了一声:“放着我来!”
她几步上前,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甜美笑容,“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一路辛苦啦,快请坐!”
她麻利地拉开一张条凳,袖子带起一阵小小的风。
大堂一角,悬浮在半空、近乎透明的全息投影屏上,瞬间炸开了锅。
五彩斑斓的弹幕洪流般奔腾而过:
【卧槽!卧槽!卧槽!斯宾塞·瑞德博士!活的FbI行为分析部(bAU)天才侧写师!智商187的行走百科全书!】
【啊啊啊啊啊!dr.Reid!我的高智商低情商男神!他怀里抱的绝对是他的侧写笔记本!】
【掌柜的快看!他那个眼神!绝对在分析咱们客栈的犯罪率潜在热点区域!】
【邢捕头呢?快出来接客啊!你的KpI…哦不,是你扬名七侠镇的机会来了!】
【替额问候他主治大夫!这穿越后遗症看起来不轻啊,眼神直勾勾的!】
那高瘦的年轻人——斯宾塞·瑞德博士,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凭空出现的弹幕洪流和众人聚焦的目光。
他的视线牢牢钉在靠近楼梯那根承重的柱子上,眉头紧紧锁成一个疙瘩,像是遇到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方程式。
他伸出修长却有些神经质的手指,指尖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指向柱子根部几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划痕。
那划痕杂乱无章,深深浅浅,像是某种尖锐的金属物在极度焦虑或失控状态下反复刮擦留下的。
“异常的…抓挠痕迹。”瑞德的声音有些干涩,语速却快得像连珠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性,“深度超过表层污垢,切入木料本体。角度多变,施力点分散,呈现出显着的焦虑性发泄特征。结合其集中于视觉盲点下方、且刻意避开经常擦拭区域的强迫性隐匿行为模式…”
他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客栈里每一张惊愕的脸,“…这不是简单的破坏。这是标记。留下它的人,正处于高度不稳定状态,有强烈的表达欲和破坏欲被强行压抑。根据行为一致性原则和累积压力模型推断,个体在近期内再次实施类似或升级破坏行为的概率…超过百分之八十七点三。”
整个大堂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莫小贝刚塞进嘴里的糖葫芦都忘了嚼,糖渣粘在嘴角。
李大嘴拎着的大勺悬在半空,一滴油晃晃悠悠滴到鞋面上。
白展堂悄无声息地挪到了佟湘玉身前,手指微微屈起,眼神警惕。
连一向咋咋呼呼的郭芙蓉,都下意识地抓紧了旁边吕秀才的衣袖。
“啥…啥概率?”李大嘴眨巴着小眼睛,努力消化着那一长串让他脑子打结的词儿,“啥叫…安…安什么…发泄?谁要搞破坏?砸额们店?!”
他的大嗓门里带上了一丝惊恐。
“亲娘哎!”一声怪叫从门口传来。
只见邢育森邢捕头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帽子都歪了,他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燕小六的胳膊,手指头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似的,“小六!听见没?!超过百分之八十!这比亲娘改嫁、影响仕途还吓人啊!快!保护现场!不…保护额!”
他肥胖的身体努力地想往燕小六身后缩。
燕小六被他师父拽得一个趔趄,懵懵懂懂地摸了摸腰间的唢呐,一脸茫然:“保…保护啥?师父,这…这还没死人呢吧?也没人喊冤啊?额…额吹个集合号?”
“哗擦!”二楼栏杆处传来一声少年人清亮的惊呼。
白敬琪探出半个身子,手里那把擦得锃亮的左轮手枪反射着冷光,他兴奋地两眼放光,“真来活儿了?要干谁?博士你指个方向!”
他麻利地开始往转轮里压子弹,金属碰撞声清脆又带着一丝危险的韵律。
“替我问候他主治大夫!”吕青橙小小的身影也从另一边栏杆冒出来,小脸绷得紧紧的,两只小手已经摆出了惊涛骇浪掌的起手式,掌风隐隐在她周身流转,“敢在同福客栈撒野?当我惊涛骇浪掌是吃素的?!”
“子曾经曰过…”吕秀才习惯性地想引经据典缓解气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却发现此刻任何圣贤之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只得把后半句咽了回去,担忧地看着柱子上的划痕。
一直安静观察的吕青柠忽然举起她的ipad,屏幕亮着,上面赫然是番茄免费小说的界面,但她的眼神却异常锐利,像只发现了线索的小猎犬:“博士,根据你的描述,这种‘焦虑性抓痕’和‘强迫性隐匿’,是否与特定的人格障碍或精神疾病诊断标准中的某些条目存在显着相关性?比如…边缘型人格障碍(bpd)的冲动行为特征,或者强迫症(ocd)中的仪式化隐匿?”
她稚嫩的声音吐着专业的术语,反差感十足。
瑞德博士猛地转头看向吕青柠,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遇到同好般的、极其纯粹而热烈的光芒,仿佛在荒漠中突然发现了一眼清泉。
“高度吻合!”他语速更快了,带着一种找到共鸣点的兴奋,“尤其是bpd个体在情绪极端波动时,常伴随自毁或破坏冲动,而隐匿行为则可能源于对自身行为羞耻感与无法自控冲动的矛盾结合体!你接触过dS-V(《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第五版)?或者更早的文献?这里的学术传播途径…”
他困惑地皱起眉,显然对一个小女孩能提出如此专业的问题感到无比费解。
悬浮的弹幕再次沸腾:
【青柠女鹅!妈妈为你骄傲!这知识储备绝了!】
【博士那个眼神!找到知音了啊!学霸之间的惺惺相惜!】
【dS-V都出来了!这波古今学术碰撞我能磕一百年!】
【邢捕头脸都绿了!他是不是在后悔没好好读书?】
【替博士问一句:七侠镇有图书馆吗?在线等,挺急的!】
【敬琪的枪!青橙的掌!安全感爆棚!博士别怕!】
“咳哼!”一声清亮的咳嗽打断了这突如其来的学术交流。
阿楚和晏辰手牵着手从后院溜达进来,后面跟着人形自走吐槽机铁蛋和他的伴侣、温婉能干的仿生人傻妞。
晏辰另一只手还随意地抛接着一个银白色的小金属球,那是他们的全息直播设备中枢。
阿楚一眼就看到了大堂中央鹤立鸡群(物理意义上)的瑞德,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
“哇哦!看看这是谁掉进了我们的兔子洞?”阿楚松开晏辰的手,小鹿般轻盈地蹦跶到瑞德面前,歪着头,俏皮地眨眨眼,“dr.SpencerReid!bAU的瑰宝,行走的犯罪数据库!《犯罪心理学》期刊的噩梦审稿人!久仰大名!我是阿楚,这是我老公晏辰,后面那两个是我们家的…嗯,全能型‘钢铁侠’和‘小辣椒’!”
她指了指铁蛋和傻妞。
瑞德被这连珠炮似的、信息量巨大且充满现代感的介绍弄得更加茫然无措,他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身体微微后仰,显得有些拘谨:“呃…谢谢?你们…认识我?这里是…哪里?我最后的记忆是在匡提科总部的实验室,分析一组异常的时间场扭曲数据…然后…”
他环顾着古色古香、甚至有些破旧的客栈大堂,穿着长衫马褂的众人,表情充满了认知失调的困惑,“强烈的非欧几里得空间感…这里的环境变量完全不符合已知的任何时空坐标参数集。”
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开始在空中虚划,像是在计算复杂的公式。
“简单说,博士,”晏辰走上前,自然地揽住阿楚的肩膀,对着瑞德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顺手将那个小金属球轻轻一抛。
金属球无声地悬浮到半空,投射出更加清晰稳定的全息弹幕,“欢迎光临时空错乱版‘龙门客栈’,别名‘同福客栈’。年代嘛,大约是你熟悉的时代往前推个几百年。至于怎么来的…”
他耸耸肩,笑容里带着点同病相怜的戏谑,“问就是宇宙的恶意,或者某个不靠谱的虫洞打了个喷嚏。习惯就好,你看我们,这不也乐不思蜀了么?”
铁蛋的大嗓门立刻无缝衔接,带着夸张的电子合成音效:“铛铛铛!背景音乐起!为迷途的羔羊…哦不,迷途的博士,献上我们最诚挚(且聒噪)的欢迎!”
一阵极其不合时宜、节奏欢快到近乎洗脑的《恭喜发财》旋律突然从他胸腔的扬声器里炸响,瞬间冲散了客栈里残留的紧张气氛。
傻妞无奈地轻轻拍了一下铁蛋的手臂,动作温柔,语气却带着一丝嗔怪:“铁蛋,严肃场合。博士看起来很困扰。”
她的声音柔和悦耳,像山涧清泉。
铁蛋立刻关闭音乐,金属脑袋转向傻妞,拟人化的面部显示屏上瞬间切换成一个巨大的、闪烁着红心的颜文字:(?w?)!
“收到,亲爱的!听老婆大人的话,日子才能顶呱呱!”
他还不忘贫嘴。
悬浮的弹幕瞬间被【哈哈哈哈哈】和【铁蛋你是懂氛围的】刷屏,夹杂着几条【傻妞好温柔】【这狗粮我吃了】。
“好啦好啦,”阿楚拍了拍手,成功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来,她看向瑞德,眼神认真起来,“博士,既来之,则安之。你刚才说,那个留下爪印的家伙,大概率会再来搞事?”
她指了指柱子。
瑞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时空错乱的眩晕感和那魔性音乐的余波中抽离出来,重新聚焦到案件上。
他点点头,语速恢复了那种冷静的分析腔调:“是的。根据行为侧写模型,个体处于压力临界点。第一次破坏是试探性宣泄,获得了短暂的减压,但核心冲突源未解决。这种‘成功’会强化其行为模式,同时未被满足的表达欲会累积更大的张力。结合痕迹的新鲜度(大约在36至48小时前形成)和环境监控的薄弱性(显然这里没有完善的安保系统)…”
他看了一眼邢捕头和燕小六,后者正努力挺起胸膛想表现出专业的样子,“…个体再次行动的可能性极高,时间窗口很可能就在今晚或明晚。目标…可能更大,更具象征意义。”
他的目光扫过佟湘玉视若珍宝的柜台、大堂中央的饭桌,最终停留在悬挂在正堂中央那块写着“同福客栈”的陈旧匾额上。
佟湘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额滴神啊!额滴匾!额滴镇店之宝!展堂!保护额滴匾!”
她一把抓住旁边白展堂的胳膊。
白展堂立刻进入状态,身形一晃,快如鬼魅,瞬间出现在匾额下方,手指蓄势待发,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房梁门窗各处可能的潜入点:“掌柜的放心!有我老白在,一只苍蝇也别想碰到咱家的招牌!”
他的“葵花点穴手”蓄势待发。
“排山倒海!”郭芙蓉也娇叱一声,拉开架势,掌风隐隐锁定大门方向。
“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燕小六情急之下喊错了亲戚,拔出腰刀,紧张地对着空气比划。
就在这风声鹤唳、全员戒备的紧张时刻,一声轻微的、几乎被忽略的“咔嚓”声从后院马棚的方向传来,像是枯枝被踩断。
“后边!”白敬琪反应最快,少年人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通往后院的小门,手中的左轮手枪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完成了抬臂瞄准的动作,动作流畅得如同本能。
“青橙!”郭芙蓉立刻喊道。
“明白!”吕青橙小脸一肃,小小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带起一阵劲风,后发先至,竟比白敬琪的枪口更快一步冲向了通往后院的门帘!
她双手掌心内力涌动,淡蓝色的气旋已然成形,正是惊涛骇浪掌的起手式!
就在吕青橙的小手即将掀开门帘的刹那——
“嗤!”
一道细若游丝、几乎融于阴影的乌光,带着刺鼻的腥甜气味,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毫无征兆地从门帘下方一个刁钻至极的缝隙中激射而出!
它的目标并非一马当先的吕青橙,也不是持枪的白敬琪,而是直指大堂中央,那个刚刚分析完凶手行为模式、看起来最不具备自保能力的斯宾塞·瑞德博士的咽喉!
那乌光速度之快,角度之毒,显然是蓄谋已久,算准了时机,要一击毙命!
“博士小心!”吕秀才失声惊呼,脸色变得煞白。
“哗擦!”白敬琪的枪口瞬间喷吐出耀眼的火光!
子弹撕裂空气,精准地射向乌光的源头——门帘下方!
“惊涛——!”吕青橙的掌力也澎湃而出,汹涌的淡蓝色气浪如同小型海啸,轰向门帘!
然而,那乌光太快!太近!
白敬琪的子弹和吕青橙的掌风,终究需要跨越那短短却致命的距离!
就在那淬毒的暗器尖端距离瑞德博士苍白的脖颈皮肤不足一寸,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冰冷刺骨的死亡气息,瞳孔因极度惊骇而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连最基本的躲避反应都来不及做出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淡金色的、蜂巢状的六边形光幕,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在瑞德身前,如同最忠诚的叹息之墙!
光幕流转着稳定而强大的能量光辉,瞬间由虚化实!
“叮!”
一声极其清脆、如同玉磬敲击的响声在大堂中爆开!
那道歹毒的乌光狠狠撞在淡金光幕上,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金刚壁垒!
强大的动能瞬间被瓦解,淬毒的暗器被震得粉碎,化为一小蓬闪烁着不祥幽蓝光泽的金属粉末,簌簌落下,在地面腐蚀出几个细小的黑点。
而那道淡金色的光幕,在承受了这凶狠一击后,只是极其轻微地荡漾了一下,如同微风吹皱一池春水,随即恢复稳定。
出手的正是铁蛋!
他高大的金属身躯不知何时已挡在了瑞德侧前方,一只覆盖着仿生皮肤的手臂抬起,掌心朝前,掌心中央一个微小的能量发射口正缓缓熄灭蓝光。
他另一只手叉着腰(如果金属躯体有腰的话),显示屏上的表情切换成一个巨大的、充满嘲讽意味的“囧”字,电子音充满了浮夸的鄙夷:“哟呵!搞偷袭?玩阴滴?知不知道啥叫‘科技改变命运,防护罩专治不服’?就这点小牙签,连给我家防护罩刮痧都不够格!能量消耗百分之零点零零一,啧,塞牙缝呢!”
他甚至还模拟出了“呸”的一声。
傻妞则已悄无声息地护在了阿楚和晏辰身前,眼神冷静地扫描着暗器袭来的方向,评估威胁等级。
“啊——!”后院传来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随即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显然,白敬琪那颗子弹或者吕青橙掌力的余波,已经命中了偷袭者。
吕青橙掀开门帘冲了出去,白敬琪紧随其后。
片刻之后,两人拖着一个穿着客栈伙计短打衣衫、但蒙着面的男人走了进来,那人右臂软软垂下,肩胛处一个血洞正汩汩冒血,显然是被白敬琪的子弹击中,此刻正痛苦地呻吟着,眼神怨毒而混乱。
“搞定!”白敬琪潇洒地吹了一下枪口并无硝烟的位置,左轮手枪在他指尖灵巧地转了个圈。
“替你主治大夫问候你!”吕青橙拍了拍小手,小脸气鼓鼓地瞪着地上的人。
悬浮的弹幕彻底疯狂,几乎遮蔽了整个全息屏幕:
【卧槽卧槽卧槽!真动手了!】
【敬琪枪法太帅了!一枪撂倒!】
【青橙女侠!掌风开路!】
【铁蛋!我的神!那防护罩太顶了!安全感Ax!】
【傻妞姐姐好冷静!默默守护!】
【博士刚才的表情!吓懵了吧!心疼一秒!】
【邢捕头呢?快上啊!抓人啊!】
【亲娘哎!这可比看戏刺激多了!替额问候那刺客他祖宗!】
佟湘玉拍着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额滴个神啊…吓死额咧…”
她心有余悸地看向那块安然无恙的匾额。
邢育森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扑上去,一把按住地上受伤的刺客,手忙脚乱地扯掉对方的面巾,露出一张因疼痛和怨愤而扭曲的、年轻却憔悴的脸。
“好哇!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光天化日…哦不,黑灯瞎火也行刺!说!谁派你来的!为啥要砸额们店…额不,为啥要害这位博…博士?”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燕小六也赶紧抽出铁链,笨手笨脚地想往刺客脖子上套,嘴里嚷着:“锁了锁了!带回衙门!严刑拷打!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啊呸,是二舅姥爷!”
瑞德博士惊魂未定,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他下意识地又推了推眼镜,仿佛这是唯一能让他感到安全的动作。
他的目光越过激动的邢捕头和燕小六,死死地锁定在地上的刺客脸上。
那双因剧痛和愤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面翻涌的并非纯粹的杀意或恶意,而是一种更深沉、更混乱的痛苦、绝望和一种近乎崩溃的偏执。
“等等!”瑞德的声音有些发颤,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邢育森的咆哮。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如同手术台上的无影灯。
“不是他。”
“啥?”邢育森动作一僵,愕然回头,“博士,人赃并获啊!暗器是他发的吧?人是他伤的吧?额们抓现行啊!”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凶手,安知…”吕秀才下意识地又开始掉书袋。
“哎呀,芙妹,现在不是曰的时候!”郭芙蓉赶紧打断他。
瑞德没有理会他们,他蹲下身,无视了邢捕头警惕的目光和刺客怨毒的眼神,仔细观察着刺客的面部表情、瞳孔反应、身体因疼痛而产生的细微抽搐模式,以及那身过于宽大、并不合身的伙计衣服。
他的语速再次加快,进入了纯粹的分析状态:
“个体面部肌肉呈现不对称抽搐,瞳孔持续扩张无规律收缩,显示出强烈的情感混乱而非计划性犯罪的冷酷。衣物尺寸明显不符,袖口和前襟有长期摩擦形成的陈旧性污渍,但领口和肩膀处却是新的折痕——这是临时更换、且不熟悉穿着习惯的表现。他肩胛的枪伤造成的疼痛反应是真实的、剧烈的,但眼神中的怨毒并非针对博士或客栈任何人,更像是一种…被利用后的巨大愤怒和幻灭感。”
他指着刺客紧握的、完好的左手,“看他的指甲缝。残留着和柱子上类似的木屑,但颜色更深,质地更硬,是后厨柴堆里那种陈年老木,而非前厅相对干燥的木柱。更重要的是…”
瑞德的目光锐利如刀,刺向刺客混乱的眼底,“…你认识那个留下抓痕的人。你是在保护他\/她。或者…你认为你在保护他\/她。但刚才那一击,是被人引导的,目标是我。你只是个被推到前台的…愤怒的盾牌。”
地上的刺客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的怨毒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和一丝被戳穿的恐慌取代。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地盯着瑞德。
悬浮的弹幕再次被瑞德这一波精准到可怕的侧写分析震翻了:
【跪了!真的跪了!这观察力!显微镜成精了吧?】
【指甲缝里的木屑颜色质地不同都能看出来?博士的眼睛是装了光谱分析仪吗?】
【被利用了!愤怒的盾牌!这词太精准了!】
【瑞德博士:在我面前演?剧本都给你扒干净了!】
【邢捕头脸都垮了!到手的功劳飞了?】
【亲娘哎,这比说书还曲折!快继续!真凶是谁?】
“保护?保护谁?”佟湘玉惊疑不定地环视着客栈里的人,“额们店里…还有谁?”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在彼此脸上扫过,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
李大嘴紧张地攥紧了油腻的围裙角,祝无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莫小贝躲到了佟湘玉身后。
“真相只有一个!”吕青柠稚嫩却无比坚定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她抱着她的ipad,小小的眉头紧锁着,屏幕停留在番茄免费小说App的一个搜索界面,上面赫然显示着几本古代案例集的封面。
“博士的分析逻辑链完整!结合已知线索——焦虑抓痕、强迫隐匿、利用他人行凶、目标指向性转移(从破坏物到阻止分析者)…”
她的小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一张她自己画的简易客栈结构图,“…以及最重要的,能长期、近距离观察客栈,且能轻易接触后厨柴堆、临时拿到伙计衣物、并诱导这个愤怒伙计的人…”
她的指尖,稳稳地点在了结构图上后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堆放杂物的柴房位置。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齐齐射向了通往后院柴房的那扇小门!
那扇门虚掩着,门缝里一片漆黑,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有。
“哗擦!柴房!”白敬琪枪口瞬间调转。
“放着我来!”祝无双反应最快,身影一闪就要冲过去。
“别动!都别动!”瑞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种洞察危险的寒意!
“他不是躲在那里!他在看!他在听!他在…评估我们的反应!他的位置…”
瑞德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瞬间扫过房梁的阴影、大堂高处通风的气窗、以及…悬挂着“同福客栈”匾额的正上方那根粗大的横梁!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房梁!匾额上面!”瑞德和吕青柠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话音才落!
“桀桀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如同夜枭啼哭般的怪笑声,突兀地从众人头顶那根粗大的横梁阴影中响起!
笑声嘶哑癫狂,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一种病态的兴奋!
一道黑影如同附骨之蛆般紧贴着横梁,无声无息地滑落!
他的动作扭曲怪异,如同提线木偶,却快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