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第一讼棍方唐镜(1 / 2)
油头粉面的男人一脚踏进同福客栈的门槛,仿佛一阵裹着廉价头油和讼师墨水味儿的风吹了进来。
中分头梳得油光水滑,苍蝇飞上去怕都要劈叉。
金丝边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后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得飞快,活像算盘珠子成了精。
一身浆洗得过于挺括、以至于稍显僵硬的绸布长衫,手里一把题着“明镜高悬”的折扇,哗啦一声展开,扇得他额前那两绺精心打理过的发丝也跟着飘了飘。
他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拿捏的圆润腔调,瞬间压过了大堂里稀里哗啦的麻将声、郭芙蓉招呼客人的吆喝声,还有白敬琪和吕青橙在角落为一块桂花糕归属权而起的、毫无杀伤力的“惊涛骇浪掌”前奏气流声。
“诸位英雄,诸位父老乡亲!”他团团一揖,折扇在胸前划了个半圆,动作浮夸得像戏台亮相。
“晚生方唐镜,这厢有礼了!”
“今日贸然登门,实乃有天大的冤情,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晚生…晚生实乃被泼尽脏水、蒙受不白之冤的天下第一好人呐!”最后一个“呐”字拖得又长又颤,尾音里仿佛浸透了黄连水。
“噗——”
正端着茶壶给邢捕头续水的祝无双手一抖,滚烫的茶水差点浇到老邢崭新的皂靴上。
邢捕头“嗷”一嗓子跳起来,也顾不上心疼靴子了,指着方唐镜,那张饱经风霜的捕快脸皱成了苦瓜。
“亲娘哎!方…方唐镜?你…你咋跑这儿来了?这…这影响仕途啊!”他下意识地就去摸腰间的铁尺,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个摇扇子的,而是头会吃人的老虎。
角落里,一直捧着个亮晶晶薄板子看得入神的吕青柠猛地抬起头,十岁的小姑娘脸上满是发现新大陆的兴奋。
她小手在平板(阿楚出品,防摔防水防熊孩子,内置太阳能充电)上戳得飞快,稚嫩的嗓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严肃探究。
“真相只有一个!等我查查《大明讼棍风云录》数据库…嗯?《洗冤录》关联词条…哇哦!”
她盯着屏幕,大眼睛瞪得溜圆。
悬浮在客栈半空、几乎覆盖了整面北墙的巨大光幕上,一行行文字瞬间如决堤洪水般汹涌滚动起来,五颜六色,密密麻麻:
【卧槽!活的方唐镜?那个能把死人说活、活人说死的颠倒是非专业户?】
【好人?他要是好人,我二舅姥爷就是玉皇大帝下凡尘!】
【快看青柠小女神!她的ipad!她在查历史数据库!《洗冤录》关联词条高亮!】
【前方高能预警!方唐镜的嘴,骗人的鬼!同福众侠顶住!】
【赌一文钱,这货绝对是被仇家追杀或者讹人踢到铁板了!】
【燕小六!快吹你的唢呐!需要bG护体!】
阿楚正懒洋洋地靠在晏辰身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卷着晏辰垂在肩头的一缕黑发玩儿。
听见方唐镜的“好人宣言”,她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像只被挠了痒痒的猫。
她松开晏辰的头发,转而用指尖轻轻捏住自家老公线条漂亮的下巴,微微用力,迫使他低下头,对上自己那双狡黠灵动的眼睛。
她嘴角勾起一抹坏得明目张胆的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柜台后竖着耳朵的佟湘玉也听个真切。
“辰哥哥,听见没?天下第一好人喊冤呢。”
“你说…咱们要是大发慈悲,帮这位‘好人’翻了案,算不算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呀?”
她尾音上扬,带着点撒娇的钩子,眼神却亮得像发现了新奇玩具。
晏辰由着她捏,眼底满是纵容的柔光,仿佛阿楚捏着的不是他下巴而是块稀世美玉。
他顺势低头,温热的唇飞快地在阿楚光洁的额头上啄了一下,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旁边端着盘花生米路过的李大嘴一个趔趄,几粒花生米欢快地蹦到了地上。
晏辰面不改色,低沉带笑的嗓音响起。
“夫人高见。助‘善’为乐,功德无量。”
“只是…”他顿了顿,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方唐镜那身过于光鲜的绸衫。
“这‘善’字头上顶的冤屈,怕是比莫小贝藏起来的糖葫芦还要沉几分。”
铁蛋,那个高大沉默、永远像一堵可靠金属墙般立在阿楚侧后方的仿生人保镖,幽蓝色的电子瞳孔深处,细密如瀑布的数据流无声地刷过。
他微微侧头,以一种只有身边人能听到的平稳电子合成音汇报。
“主人,综合历史数据库与实时微表情、生理指标分析,目标人物‘方唐镜’。”
“职业:讼师。”
“历史记录关键词:‘颠倒黑白’、‘构陷良善’、‘衙门常客’、‘专业碰瓷三十年’。”
“当前陈述可信度:低于百分之零点三。”
“情绪峰值:恐惧,伪装为悲愤。”
“建议:谨慎接触,提防其言语陷阱及可能的物理碰瓷行为。”
报告完毕,他钢铁般稳固的臂膀似乎更贴近了阿楚一点,形成无声的屏障。
傻妞站在铁蛋另一侧,闻言捂嘴轻笑,银铃般的电子音带着促狭。
“铁蛋哥,你这数据库更新得真快,‘专业碰瓷三十年’这词儿精准!”
“不过…”她歪头看向方唐镜,模拟出的好奇表情惟妙惟肖。
“这位‘好人’先生,您具体是…怎么个冤法儿呀?说出来让大家伙儿评评理呗?”
她语调轻松,像在问“今天天气不错吧”,却巧妙地替所有人问出了核心问题。
方唐镜像是终于等到了这声询问,折扇“啪”地一收,痛心疾首地拍在自己掌心,力道大得让人怀疑他手心是不是装了钢板。
“哎呀呀!诸位有所不知!”他上前一步,脸上瞬间堆砌出足以获得梨园终身成就奖的悲苦表情,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晚生本在苏州府,兢兢业业,代人书写诉状,排解纠纷,素来秉持公道良心!”
“孰料…孰料那城南米铺的赵掌柜,仗着与知府沾亲,欺行霸市,短斤少两!”
“晚生不过仗义执言,代几位苦主写了状子递上去,触了他的霉头!”
“他便怀恨在心,竟…竟诬陷晚生伪造借据,意图讹诈他白银千两!”
“天可怜见!晚生两袖清风,视钱财如粪土,怎会行此下作之事?”
“知府偏听偏信,竟…竟将晚生革去功名,下了海捕文书!”
“晚生一路仓皇,犹如丧家之犬,听闻同福客栈诸位英雄急公好义,专解世间不平,这才冒死前来求救啊!呜呜呜…”
他竟真用袖子去擦那压根没有的眼泪,肩膀一耸一耸,哭得情真意切。
【奥斯卡!给他一座纯金的!这哭戏绝了!】
【赵掌柜?我怎么记得史料里那是个有名的老好人?】
【注意关键词!‘代写状子’!方唐镜代写的状子,死的都能写成活的!】
【青柠女神!快查苏州府卷宗!打他脸!】
【白少侠!快!你的正义左轮呢?瞄准他的折扇!】
吕青柠的小眉头已经拧成了麻花,平板屏幕上飞快滚动着密密麻麻的古代公文影像和文字识别框。
“奇怪…”她喃喃自语。
“数据库调取的苏州府卷宗记录显示,方唐镜代写的三份状子…原告最后都撤诉了,而且都莫名其妙地发了笔小财…”
“而那个赵掌柜,名下产业在方唐镜介入后半年内,缩水了近七成…这‘冤枉’…好像反过来了?”
她抬起头,清澈的目光直直看向方唐镜,带着孩童独有的锐利。
“方先生,您帮人告状,告赢了,原告撤诉还发财;告输了,被告破产。”
“您这‘公道良心’…怎么看起来像稳赚不赔的买卖呢?”
方唐镜擦眼泪的动作瞬间僵住,脸上那悲苦面具裂开一道缝隙,闪过一丝被戳穿的狼狈和恼怒,但转瞬即逝。
他唰地展开折扇,用力扇了几下,仿佛要扇走这令他窒息的质问。
“小…小姑娘家懂什么!”他强作镇定,声音拔高了几分。
“讼师之道,博大精深!其中曲折,岂是…岂是外行人能妄加揣测的?”
“那些原告撤诉,是慑于赵家淫威!”
“产业缩水,是他多行不义必自毙!与晚生何干?”
“晚生一片赤诚,天地可鉴!”
他挺直腰板,努力维持着那摇摇欲坠的“好人”形象。
“哦?慑于淫威?”一直靠在楼梯扶手上,仿佛在看戏的白展堂懒洋洋地开口了,手指间一枚铜钱上下翻飞,快得只剩残影。
“方状师,您这嘴皮子功夫,能把死人说话,活人说死。”
“赵掌柜要真有那么大‘淫威’,您还能全须全尾地跑到我们七侠镇来喊冤?早该沉了苏州河喂王八了吧?”
他嘴角勾起一抹痞笑,葵花点穴手的起手式若隐若现。
郭芙蓉把擦桌子的抹布往肩上一甩,英气的眉毛挑起。
“就是!排山…”她气势汹汹地刚摆开架势,就被旁边的吕秀才一把拉住。
“芙妹!芙妹!稍安勿躁!子曾经曰过…”吕秀才推了推鼻梁上那副象征智慧(以及深度近视)的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透着书生的执拗。
“是非曲直,当以理服人!”
“方先生口口声声喊冤,又对青柠查阅的卷宗疑点避而不谈。”
“依在下看,此事扑朔迷离,还需…还需更多实证!”
“不如…不如我们报官?”他看向邢捕头和燕小六。
邢捕头一听“报官”,脖子下意识地一缩,仿佛那官字烫嘴。
“报…报官?报什么官?我就是官!亲娘哎!”
“他看看一脸‘正气’的方唐镜,又看看同福客栈这群‘凶神恶煞’(在他眼里),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事儿…这事儿它…它影响仕途啊!”他习惯性地哀嚎。
燕小六倒是精神一振,“噌”地从腰间抽出他那把锃亮的唢呐,腮帮子一鼓。
“师父!怕啥!邪不胜正!”
“有我燕小六在此,定要替…替我照顾好我二舅姥爷…呃,不是,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他憋足了气,眼看就要吹响那驱邪镇魔的调调。
阿楚看着这乱糟糟又莫名喜感的一幕,眼珠一转,一个绝(损)妙的主意冒了出来。
她轻轻拽了拽晏辰的袖子,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声音压得又低又促狭。
“辰哥哥,看这‘好人’演得多投入。”
“要不…咱们来个将计就计?帮他‘翻案’!直播翻案!”
“让家人们全程围观,看看这位‘天下第一好人’的老底儿,到底有多‘白’?”
晏辰低头,对上阿楚那双闪烁着恶作剧光芒的眼睛,瞬间了然。
他唇角勾起一抹和阿楚如出一辙的坏笑,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仿佛在无声地夸赞“夫人英明”。
“好主意。”他低笑。
“铁蛋,傻妞,准备‘直播翻案特别行动组’。”
“目标:苏州府衙。”
“任务:替方‘青天’,洗刷‘冤屈’!”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玩味的重音。
铁蛋眼中蓝光稳定闪烁。
“指令确认。”
“无人机侦察单元启动,实时传输路径规划中。”
“全息弹幕交互系统已同步。”
“能量储备:百分百。”
傻妞则兴奋地原地轻轻蹦了一下。
“收到!保证让‘家人们’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方先生,您就瞧好吧!”
她对方唐镜露出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
方唐镜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援助”弄懵了。
看着阿楚晏辰那两张写满了“我们超想帮你”的诚恳(?)脸庞,再看看铁蛋傻妞那高科技范儿十足的架势,还有半空中那片光幕上疯狂滚动的、充满了“期待”的弹幕,他心头莫名地一哆嗦。
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上了他的脚踝。
【前方核能!直播翻案!瓜子板凳已备好!】
【方唐镜:我好像把自己玩进去了?】
【青柠小侦探!现场技术支持靠你了!】
【白少侠请务必管好你的左轮!我怕你正义感爆棚!】
【佟掌柜,算盘准备好!我赌方唐镜下堂就得赔钱!】
七侠镇通往苏州府的官道上,尘土飞扬。
同福客栈精英尽出,加上一个骑在毛驴上、内心七上八下的方唐镜,组成了这支画风清奇的“翻案远征军”。
阿楚和晏辰共乘一匹神骏的高头大马,那是铁蛋用某种纳米材料临时“打印”出来的仿生坐骑,皮毛油亮,步伐稳健得不像话。
阿楚舒服地靠在晏辰怀里,手里把玩着一个只有巴掌大小、形如银色飞梭的装置——全息直播主控单元。
“宝宝们,看到没?这就是古代的高速公路,官道!”阿楚把飞梭对着前方尘土弥漫的道路,声音轻快。
“时速嘛…大概也就我们辰哥哥抱着我散步的速度。”她促狭地往后蹭了蹭。
晏辰稳稳控着缰绳,下巴亲昵地抵在阿楚发顶,低沉的笑声震动胸腔。
“夫人,你这可是诽谤。”
“我抱着你散步,那叫闲庭信步,比这快多了。”
他空出一只手,惩罚性地轻轻刮了下阿楚挺翘的鼻尖。
【噫!这恋爱的酸腐气!虽然但是…请继续!】
【重点错!看方唐镜那驴!颠得他油头都要散了!】
【求铁蛋哥同款坐骑!太稳了!】
【青橙女侠!别揪敬琪少侠的辫子了!看路啊喂!】
队伍后方,白敬琪和吕青橙这对小冤家正并辔而行。
白敬琪腰间的皮带枪套里,那把擦得锃亮的真左轮手枪随着马匹颠簸轻轻晃动。
吕青橙的小手又一次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揪住了白敬琪脑后的小辫子。
“白敬琪!把你那破枪收好!硌着我马鞍了!”小姑娘嘟着嘴,九岁的年纪,惊涛骇浪掌的功力已不容小觑。
“哗擦!吕青橙!松手!”白敬琪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真用力挣脱,只能梗着脖子抗议。
“这是男人的浪漫!你懂什么!等我装…哎哟!”
他话没说完,吕青橙另一只小手已在他腰间软肉上拧了一把。
少年疼得差点从马上栽下去,手忙脚乱地扶住鞍桥,那左轮手枪在枪套里哐当作响。
吕青柠则和郭芙蓉、吕秀才同乘一辆由傻妞“友情提供”的悬浮滑板车改造的平稳小车。
小姑娘捧着平板,小脸严肃,十根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如穿花蝴蝶。
“娘,爹,根据无人机穿回来的苏州府衙建筑结构图,以及历史数据库里关于知府张守拙的判案记录分析,此人极度好面子,刚愎自用,尤其厌恶被人当众质疑。”
“方唐镜的案子,他为了维护自己‘明察秋毫’的形象,翻案难度…极高。”
她推了推防辐射眼镜,镜片反射着平板的光。
“突破口可能在…那份被指为伪造的借据本身。需要实物!”
郭芙蓉听得似懂非懂,但“翻案难度高”几个字激起了她的侠义心肠,一拍大腿。
“怕什么!有我在!实在不行,排山…”旁边的吕秀才赶紧捂住她的嘴。
“芙妹!公堂之上,动武万万不可!”
“子曾经曰过,君子动口不动手!”
“咱们…咱们要以德服人!以理服人!”
他紧张地看向前方骑驴的方唐镜,总觉得这趟浑水深不可测。
方唐镜坐在他那头倔脾气的毛驴上,被颠得七荤八素,油亮的中分头早就散乱不堪,几缕发丝狼狈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听着身后那些关于“知府好面子”、“突破口”、“排山倒海”的讨论,再偷瞄一眼阿楚手中那个对着他时不时亮一下的银色飞梭,以及半空中那片如影随形、闪烁着各种“期待”文字的光幕,他肠子都快悔青了。
折扇也忘了摇,只是死死攥着,指关节捏得发白。
他感觉自己不是去翻案的,而是被押上了一个巨大的、全程直播的审判台。
苏州府衙,森严肃穆。
黑漆大门,狰狞的狴犴门环,高耸的滴水檐下,“明镜高悬”的匾额反射着冷硬的光。
知府张守拙高坐堂上,五十许年纪,面皮白净,三缕长须修剪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隼,透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不容置疑。
惊堂木在他手边,像一头蛰伏的猛兽。
当阿楚、晏辰护着(或者说押着)形容狼狈的方唐镜,以及同福客栈一众人等踏入这森严的公堂时,气氛瞬间绷紧到极致。
衙役水火棍顿地的“威武”声浪,带着无形的压力席卷而来。
佟湘玉下意识地抓紧了白展堂的胳膊,李大嘴缩了缩脖子,莫小贝好奇地东张西望,被郭芙蓉一把按住了脑袋。
“堂下何人?因何擅闯公堂?”张知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清晰地压过堂上所有的杂音,目光如电,扫过众人,尤其在阿楚手中的银色飞梭和铁蛋、傻妞这两个明显非人的存在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方唐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仿佛终于找到了主心骨,那悲愤欲绝的哭腔再次上线,比在同福客栈时更加凄厉。
“青天大老爷!晚生方唐镜!含冤莫白,求大老爷做主啊!”
他咚咚地磕着头,声泪俱下地将“赵掌柜构陷”的“冤情”又复述了一遍,添油加醋,把自己描绘得如同风霜中的小白菜。
张知府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惊堂木光滑的边角。
待方唐镜哭诉完毕,他才冷冷开口,目光如刀锋般刮过方唐镜的脸。
“方唐镜,你之案,本府早已审结。”
“人证(指赵掌柜及其伙计)、物证(指那份‘伪造’的借据)俱全。”
“你巧舌如簧,颠倒黑白,本府岂能容你?”
“革你功名,海捕于你,已是念你曾有功名在身,从轻发落!”
“如今竟敢纠结…”他目光扫过阿楚等人,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这些奇装异服之人,擅闯公堂,咆哮翻案?”
“你视国法为何物?视本府为何物?!”
惊堂木猛地拍下。
“啪——!”
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大堂嗡嗡作响,也震得方唐镜浑身一抖,后面的话全噎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筛糠般的颤抖。
【知府气场两米八!方唐镜怂了!】
【青柠!快!上证据!打他脸!】
【急死我了!借据!关键在借据原件!】
【阿楚女神!该你放大招了!】
阿楚和晏辰交换了一个眼神。
阿楚上前一步,姿态从容,甚至带着点闲庭信步的轻松,完全无视了堂上那肃杀的气氛和知府凌厉的目光。
她晃了晃手中的银色飞梭,声音清亮悦耳,带着奇异的穿透力。
“知府大人息怒。我们并非咆哮公堂,而是带来了新的证据,以及…天下百姓的眼睛。”
她话音才落,铁蛋眼中蓝光一闪。
悬浮在公堂之外半空中的巨大光幕,瞬间将堂内景象清晰地投射出来!
张知府那张不怒自威的脸、惊堂木、抖如筛糠的方唐镜、同福众人紧张的表情…纤毫毕现!
更令人惊骇的是,光幕上那如潮水般滚动的文字,清晰可见:
【知府大人好帅!但好像有点刚愎自用?】
【方唐镜跪着的姿势好标准!业务熟练!】
【快看青柠!她在秀才背后戳他!】
【证据!我们要看证据!】
【替我们问候知府大人他主治大夫!(青橙式问候)】
“这…这是何妖物?!”张知府脸色骤变,猛地站起,指着光幕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身后的师爷和衙役们也一片哗然,水火棍都拿不稳了。
“非妖非魔,知府大人。”晏辰沉稳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下骚动。
“此乃‘民心镜’,映照天下公论。”
“今日大人审案,是非曲直,自有千万双眼睛看着,自有公断。”
他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将直播说成了民意监督。
张知府脸色铁青,胸口起伏。
他死死盯着那光幕上不断滚动的文字,尤其是那句“刚愎自用”,像根针扎进他眼里。
他强压怒火,重新坐下,声音从牙缝里挤出。
“好!好一个民心镜!”
“本府倒要看看,你们能拿出什么‘新证据’!”
“若敢戏弄公堂,定不轻饶!”
压力瞬间给到吕青柠。
小姑娘深吸一口气,在吕秀才鼓励(和紧张)的目光下,捧着平板走到堂中。
她努力挺直小小的身躯,脆生生地说道。
“知府大人,民女吕青柠。”
“方先生一案的关键,在于那份被指为伪造的借据。”
“民女恳请大人,当堂取出此借据,由民女与诸位…共同验看!”
张知府冷哼一声,虽极度不悦这黄毛丫头也敢在公堂置喙,但迫于那“民心镜”的压力,只得挥了挥手。
很快,一张泛黄的、写着借款千两并摁有指印的借据被呈了上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薄薄的纸上。
方唐镜的眼神更是复杂到了极点,恐惧、侥幸、绝望交织。
阿楚悄悄对晏辰眨了眨眼,晏辰会意,手指在腰间一个不起眼的装置上轻轻一点。
吕青柠接过借据,并未立刻查看,而是将平板对准了它。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柔和光线扫过借据。
平板屏幕上瞬间跳出复杂的分析图谱和数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