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的KPI（2 / 2）
她手指一停，算珠定住一个位置，眼睛扫过地面：“再看看这地上！青砖铺地，干干净净！你们这一扑腾，又是泥又是泪的，清洁费、磨损费……算二钱！”
目光转向柜台：“还有额这小心肝儿！刚才被你们一吓，簪子差点戳到头皮，这受惊费、安抚费……算一钱！”
“啪嗒！”又一颗算珠到位。
“再加上，”佟湘玉目光如炬，扫过整个大堂，“你们这一通嚎，耽误了额们多少生意？客人都被你们嚎跑了！这误工费、客源流失潜在损失费……算你们……五钱！总共是一两三钱银子！童叟无欺，概不赊欠！”
她一口气报完，算盘“啪”地一声往身前一横，下巴微抬，一副“赶紧掏钱”的架势。
精细鬼和伶俐虫彻底傻了。
眼泪还挂在脸上，鼻涕泡还没破，就被这一连串的“费”砸得晕头转向。
伶俐虫呆呆地张着嘴，看着佟湘玉手里那噼啪作响的奇怪板子，又看看地上被自己踩脏的砖，喃喃道：“细哥……这……这比老君爷爷的丹炉账单还细啊……”
精细鬼好歹是带“精细”二字的，稍微回神快一点。
他抹了一把脸，带着哭腔试图挣扎：“掌柜的……俺们……俺们是来抓孙猴子的！不是来吃饭住店的！这……这也要钱？俺们是公差！公差懂不懂？能……能不能找天庭报销？”
“报销？”佟湘玉眉毛一挑，算盘又“啪嗒”响了一下。
“额管你是公差母差！损坏东西要赔偿，天经地义！玉皇大帝来了额同福客栈，吃了饭也得给钱！别说你们了！”
“再说了，你们那‘公差’，”她指了指被精细鬼丢在地上的紫金葫芦，“喏，目标没抓着，法器还差点丢了！你们找谁报销去？天庭那文件上可写了，‘概不负责’！”
她精准地引用了铁蛋刚才念的条款。
精细鬼被噎得哑口无言，想起那“后果自负”、“概不负责”的字眼，心又凉了半截。
伶俐虫更是彻底绝望，又开始抽抽搭搭：“呜……细哥……俺们……俺们浑身上下，连个铜板都没有啊……大王就给了个葫芦……这……这可咋办啊……”
就在同福客栈众人（妖）陷入“赔偿僵局”，佟湘玉的算盘珠散发着无形压力，两个小妖眼看又要开始新一轮嚎哭之际，坐在地上的伶俐虫，那圆滚滚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硌着了。
他“哎哟”一声，停止了抽泣，手忙脚乱地在怀里摸索起来。
精细鬼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虫弟，咋了？又哭岔气了？”
“不是！细哥！俺想起来了！”伶俐虫脸上还挂着泪痕，小眼睛里却猛地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那光芒亮得惊人。
他像掏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桃子。
但这桃子，绝非凡品！
它只有成人拳头大小，形状完美得如同精雕细琢的玉器。
表皮并非普通的粉红或嫩黄，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蕴藏着朝霞与云霓的流光溢彩的粉润。
果皮细腻得看不到一丝毛孔，萦绕着一层极其柔和、极其纯净的淡淡光晕，仿佛自身就是一个微小的光源。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冽甘甜到极致的异香，随着它的出现，瞬间弥漫了整个同福客栈大堂。
这香气不浓烈，却异常清晰，钻入每个人的鼻端，仿佛能涤荡五脏六腑，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连佟湘玉那精明的眼神都恍惚了一下。
“蟠……蟠桃？”吕秀才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他死死盯着伶俐虫手里那发光的桃子，鼻梁上的眼镜都滑到了鼻尖，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调。
“《西游记》载，王母瑶池蟠桃园，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这……这品相……莫非是那六千年的？！”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整个客栈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那桃子的光华和异香震慑住了，连呼吸都放轻了。
白展堂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发直。
郭芙蓉手里的馒头彻底掉在了地上。
祝无双捂住了嘴。
莫小贝不知何时溜下了楼，扒着楼梯扶手，眼睛瞪得溜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吕青柠的探案小本掉在了地上也浑然不觉。
白敬琪和吕青橙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
弹幕更是彻底疯狂：
【卧槽！！！活的蟠桃！！！真·瑶池特产！】
【夭寿啦！妖怪用蟠桃付账！佟掌柜血赚！】
【这光泽！这香气！隔着屏幕我都闻到仙气儿了！】
【秀才公鉴定为六千年份！吃了能飞啊！】
【家人们！见证历史了！同福客栈收到仙界硬通货！】
【王母娘娘知道她的桃子被用来赔门板钱吗？】
【跪求佟掌柜开蟠桃品鉴大会！众筹门票！】
伶俐虫捧着那光华流转的蟠桃，像是捧着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带着哭腔和一丝肉疼，对佟湘玉道：“掌……掌柜的！俺……俺们真没钱！”
“这……这是俺们哥俩上次去瑶池……呃，帮王母娘娘搬东西的时候，娘娘……娘娘随手赏的！说是给俺们解解馋！俺们一直没舍得吃！”
“您……您看这个……够不够抵账？俺们……俺们基层小妖，实在没别的值钱东西了！”
他说着，脸上还带着点心虚，毕竟这“搬东西”的过程，可能不那么光彩。
精细鬼也反应过来了，赶紧帮腔，声音还带着点哽咽后的沙哑：“对对对！掌柜的！这可是王母娘娘亲口说能报销的……呃，不是，亲口说赏俺们的！好东西！顶顶好的东西！”
“您闻闻这味儿！吃了能年轻十岁……不，二十岁！”
他努力推销着，试图挽回一点损失。
佟湘玉的眼睛，自从那蟠桃出现，就再也没离开过。
她手里的算盘早就忘了拨动，就那么托着。
那桃子的光华映在她眼里，仿佛点燃了两簇小小的火焰。
她深吸一口气，那清冽甘甜的异香让她整个人都感觉轻飘飘的。
作为同福客栈的掌柜，她对“价值”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这玩意儿，别说抵那一两三钱银子的账，就是买下她十个同福客栈都绰绰有余！
而且……这可是传说中的仙果！能美容养颜、延年益寿的仙果啊！
“额滴个……乖乖隆地咚！”佟湘玉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种被巨大幸福砸中的、不敢置信的颤抖。
她几乎是扑过去的，一把（但非常小心地）从伶俐虫手里“接”过那枚光华流转的蟠桃。
入手温润微凉，那光晕仿佛能透过皮肤渗入骨髓，舒服得她差点呻吟出来。
她捧着桃子，翻来覆去地看，手指轻轻拂过那毫无瑕疵的表皮，凑近了深深嗅了一口，脸上瞬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少女般的光彩，嘴里啧啧有声：“值！太值了！别说撞坏额滴门板，就是把额滴屋顶掀了，额都认了！”
“哎呀呀，这品相！这香气！王母娘娘就是王母娘娘！出手就是大气！大气！”
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哪里还记得什么门板钱、清洁费。
精细鬼和伶俐虫看着佟湘玉那副爱不释手、喜笑颜开的样子，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精细鬼赶紧扯了扯伶俐虫的袖子，两人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
精细鬼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对着佟湘玉，也对着那悬浮的光幕（他大概明白这玩意儿能通到很多“家人们”那里）拱了拱手：“掌柜的满意就好！满意就好！那……那俺们哥俩……就不多打扰了？还得……还得回去跟大王复命呢……”
他语气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想赶紧溜之大吉的急切。
“对对对！复命！复命要紧！”伶俐虫也忙不迭地点头，弯腰捡起地上的紫金葫芦，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最后的饭碗。
佟湘玉的心思全在蟠桃上，头也不抬，只是挥了挥手，声音都带着蜜糖般的甜腻：“去吧去吧！路上小心啊二位仙童！有空常来坐坐！额同福客栈大门永远为你们开着！”
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要是每次“损坏”都能赔个蟠桃，她巴不得门天天被撞！
白展堂见掌柜的发了话，也收起了戒备，但还是习惯性地提醒了一句：“二位，江湖路远，好走不送啊。下次……呃，尽量走门，别撞。”
郭芙蓉则大大咧咧地喊道：“喂！下次要是再碰到猴哥，替我问问他，欠我的店钱什么时候还！”
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吕秀才看着那两个妖怪狼狈却如释重负地往门口退去，忍不住又推了推眼镜，对着光幕（也是对众人）感慨道：“呜呼！世事洞明皆学问，妖情练达即文章！今日方知，西游路上，非止神魔斗法，亦有小妖辛酸！这KpI考核，害妖不浅呐！”
他的话引得弹幕一片赞同：
【秀才真相了！】
【底层妖怪生存实录！】
阿楚全程举着手机，将这一幕幕——妖怪的崩溃、佟湘玉的精明变脸、蟠桃现世的震撼、以及众人（妖）的反应——都忠实地直播了出去。
她看着两个小妖抱着葫芦，一步三回头（主要是看佟湘玉手里的蟠桃）、小心翼翼地退向门口的背影，对着直播间，用一种混合着好笑、同情和见证奇观的语气总结道：“家人们！宝宝们！看到没？这就是现实！神仙画大饼，妖怪跑断腿，KpI压死人（妖），好在人间有温情……呃，主要是佟掌柜的算盘和蟠桃的魔力！”
“两位‘精细伶俐’的业务员，这趟七侠镇‘出差’，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人间真实’！希望他们回去后，能跟领导好好谈谈待遇问题！”
她俏皮地眨眨眼。
晏辰站在阿楚身边，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腰，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看着门口，懒洋洋地接口，声音里带着促狭：“谈待遇？我看悬。不过嘛，至少他们学会了一件事——下次再冲KpI，记得先看看项目风险提示，或者……兜里揣个能报销的硬通货。”
他低头，在阿楚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撩拨了一句，“比如，像我们阿楚这样，本身就是无价之宝，自带治愈光环的……”
阿楚耳根一热，嗔怪地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换来晏辰低沉愉悦的笑声。
铁蛋和傻妞如同最忠诚的影子，安静地站在稍后一步的位置。
铁蛋不知何时，极其隐蔽地牵住了傻妞的手，两人冰冷的金属手指在衣袖的遮掩下，以一种超越人类极限的精密和温柔，轻轻交缠在一起。
傻妞的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数据流般的笑意。
门口，精细鬼和伶俐虫终于挪到了门槛边。
伶俐虫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大堂里捧着蟠桃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佟湘玉，又看看那悬浮的光幕上还在滚动的、他看不懂却本能觉得是在讨论他们的文字，缩了缩脖子，小声对精细鬼说：“细哥……这地方……太吓妖了！比狮驼岭还吓妖！以后……打死俺也不来了！”
他说着，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紫金葫芦，仿佛那是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精细鬼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脸上还残留着刚才大哭后的狼狈，心有余悸地压低声音：“快走快走！回去就跟大王说……说孙猴子跑得太快，钻时空裂缝里找不着了！这KpI……咱不冲了！命要紧！”
两人互相搀扶着，迈过门槛，身影迅速消失在七侠镇黄昏的街道上，仿佛背后有鬼在追。
同福客栈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危机解除，还天降横财（仙财），大堂里瞬间热闹起来。
佟湘玉捧着那颗光华内蕴的蟠桃，如同捧着稀世珍宝，笑得合不拢嘴，对着光幕（主要是对直播间的家人们）展示：“宝宝们！家人们！看看！看看！额滴个神啊！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蟠桃！王母娘娘瑶池出品！额佟湘玉这辈子值了！值大发了！”
她兴奋得原地转了个圈。
莫小贝像个小猴子似的窜过来，围着佟湘玉打转，眼巴巴地看着桃子：“嫂子嫂子！让我咬一口嘛！就一小口！我保证吃了就能考进白马书院！”
郭芙蓉也凑过来，大大咧咧地说：“掌柜的，这么大个桃，一个人吃多没劲！切开大家分分呗？排山倒海掌风切桃，保证均匀！”
白展堂赶紧把她往后拉：“小郭！别闹！这玩意儿能随便劈吗？劈坏了你赔啊？”
吕秀才则围着佟湘玉，搓着手，一脸学术探究的狂热：“掌柜的！可否容小生取一小块表皮样本？一小块即可！用于研究其细胞活性与延寿机理！此乃生物学之重大突破啊！”
祝无双看着热闹的众人，又看看地上还没打扫的尘土脚印，习惯性地拿起抹布，小声说：“放着我来……”
开始默默地清理现场。
邢捕头和燕小六不知何时也溜达了进来（大概是闻到蟠桃香了），邢捕头腆着肚子，一脸“亲娘诶这影响仕途啊”的夸张表情盯着桃子，燕小六则习惯性地想拔刀，手按到刀柄上才反应过来，讪讪地放下，眼睛也黏在蟠桃上移不开。
吕青柠捡起她的小本本，在上面刷刷写道：“结论：本次‘西游记角色入侵事件’以和平方式及‘仙界硬通货’赔偿解决。证明：充分的信息披露与合理的价值交换是化解冲突的有效途径。”
白敬琪则偷偷对吕青橙说：“喂，青橙，你说……惊涛骇浪掌能不能把桃核打碎种地里？咱自己种棵蟠桃树？”
吕青橙翻了个漂亮的白眼：“白痴！这是仙桃！你以为是大白菜啊？”
阿楚和晏辰看着这热闹又温馨的场面，相视一笑。
晏辰紧了紧环在阿楚腰间的手臂，阿楚则顺势靠在他怀里，将手机镜头扫过同福客栈的每一个角落——兴奋的佟湘玉、跃跃欲试的郭芙蓉、护食的白展堂、学术狂热的吕秀才、勤快的祝无双、好奇的孩子们、眼馋的捕快……最后定格在门外，七侠镇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好啦，家人们，宝宝们！”阿楚的声音带着笑意，清晰地传入直播间。
“一场由‘KpI引发的血案’……啊不，‘蟠桃奇缘’，到此圆满结束！感谢两位来自西游宇宙的‘敬业’业务员带来的精彩演出和……巨额赔偿！”
“事实证明，无论天上人间，打工人（妖）的悲欢，有时真的相通！同福客栈，永远是你温暖的港湾（前提是别撞坏门板）！咱们下期直播再见！”
她话音刚落，晏辰便默契地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
阿楚闭眼享受了片刻，脸上漾起甜蜜的红晕。
巨大的悬浮光幕上，弹幕如同烟花般，在七侠镇温暖的光影和同福客栈喧闹的背景中，留下了最后一片充满感慨和欢乐的海洋：
【今日金句：神仙内卷，小妖买单！】
【佟掌柜：年度最佳风险投资人（被动型）！】
【原来化解千年恩怨只需要一颗能报销的蟠桃！】
【致敬每一位被KpI毒打的打工人（妖）！】
【同福客栈，奇幻现实主义大舞台！】
【蟠桃的香气仿佛溢出屏幕……我饿了！】
【期待下一位自带‘硬通货’的穿越者！】
【七侠镇，一个连妖怪来了都得乖乖赔钱讲道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