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演员一开口,连时光都要停下来鼓掌(2 / 2)
随即,双眼翻白,全身放松,瞬间进入了一种超级敬业(或者纯粹是累晕了)的“死尸”状态。
全场安静得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连李大嘴洗锅的水声都停了。
“卧…槽!!!(炸裂)”
“邢捕头!神级抢戏!奥斯卡欠你一个小金人!(爆笑)”
“亲娘咧!这情绪爆发力!这倒地姿势!简直教科书级别龙套死亡!(笑喷)”
“邢捕头内心OS:反派终于抢到戏了!虽然台词只有一句“柳飘飘”!”
“尹导:???郭芙蓉:???邢捕头:值了!”
“我宣布!本场最佳龙套——邢育森!获奖感言:替…替我去领奖!”
“尹导内心崩塌进度:99.9%…即将加载完毕…”
尹天仇的嘴还保持着刚刚喊“Cut”时半张的状态,僵硬地扭过头,看着脚边地板上那具摆着标准扑街姿势的“尸体”,目光从“尸体”身上缓缓移到郭芙蓉那张依旧努力维持着扭曲“情绪”的脸,再扫过周围一圈张大了嘴、如同石化雕像般的工作人员。
那一刻,尹天仇脸上的表情彻底消失了。
不是愤怒,不是崩溃,而是一种彻头彻尾的、被超现实冲击波击穿后的空白。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虚空某一点,灵魂似乎已经出窍,飘荡在同福客栈这方充满诡异艺术氛围的屋顶。
风从敞开的院门吹进来,掀起他额前几缕被摩丝强行固定的刘海,无声地控诉着这悲喜交加又荒诞绝伦的场面。
阿楚举着直播手机,原本一直在忍笑的脸此刻彻底绷不住了。
她捂着嘴,肩膀剧烈地抖动,整个身体像触电般不停摇晃,手机镜头也跟着疯狂晃动,屏幕里的画面糊成了一片暖黄的光晕和人影。
晏辰则从后面环抱着她,下巴抵在她头顶,胸膛也在不住地闷震,低沉的笑声像潮水般压抑不住地透出来。
铁蛋极具专业素养地适时贡献了一段背景音乐——那是《喜剧之王》里无数次响起的经典配乐,悠扬伤感的旋律瞬间流淌在整个后院和直播间观众的耳朵里。
然而,在这荒诞的现实画面(倒地的邢捕头、表情空白的尹导、努力入戏的郭芙蓉)的映衬下,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极其强烈的反讽和笑料加倍的效果。
“哈哈哈哈哈哈我疯了!!!”
“神BGM上线!笑到灵魂出窍了妈呀!”
“救命!肚子笑抽筋了!医生!!”
“邢捕头!配乐为你而响!死也值了!(泪笑)”
“尹导:心好累,要不还是做回死跑龙套的吧…”
“傻妞姐姐!快给尹老师做人工呼吸!(不对!是心灵马杀鸡!)”
“傻妞:老板娘老板放心,随时提供物理唤醒服务!(跃跃欲试)”
傻妞果然立刻行动,如同一道蓝色的流光闪过,出现在尹天仇身边。
她的指尖闪烁着柔和的蓝白光芒,精准地搭上尹天仇的手腕,用清脆悦耳的声音汇报:“老板,老板娘,尹先生血压心跳平稳,但意识沉浸深度达安全阈值百分之八十五。是否启动浅层意识唤醒?”
语气一本正经,仿佛在分析一台故障的精密仪器。
这“浅层意识唤醒”几个字,如同最后的稻草,彻底压垮了阿楚。
她再也忍不住,整个身体往后软倒在晏辰怀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哈哈哈…启…启什么启…哈哈…让他缓缓…这局面…神仙也难救…”
吕秀才也被这接连不断的戏剧性场面震撼得无以复加,他激动地摘下眼镜(不是推),用袖子用力擦着镜片,声音颤抖着,竟带着一丝哲理的顿悟:“子…子曾经曰过!这叫什么?这大概就叫…‘生活这出戏,远比舞台更荒诞,更磅礴,更…扣人心弦’啊!卡壳也罢!倒扑街也罢!都…都是戏中戏!”
地上的“尸体”邢捕头似乎听到了关键词“扑街”,喉咙里还配合地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几不可闻却又清晰传递着“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复杂况味的:“唔…”
仿佛为自己的敬业画上了完美句号。
郭芙蓉终于回过一点神,她疑惑不解地看看地上趴着的邢捕头,又看看灵魂似乎还在游离的尹导,最后看向捧腹的阿楚和晏辰,小心翼翼地小声问:“尹导…嫂子…我…我这感觉…找对了吗?咋尹导像是…被我气走了魂儿似的?还有老邢…”
她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他要加钱不?这个月的瓜子我还没领呢!”
这如同天外飞仙般的灵魂拷问,仿佛一个恰到好处的休止符。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正悄无声息地从门框的边缘彻底滑落,沉入无边的夜色。
后院屋檐下,不知哪个伶俐的伙计早已挂起了几盏老式灯笼。
昏黄朦胧的光晕摇曳着,给这方经历了混乱、笑闹、崩溃与奇异共鸣的小舞台铺上了一层虚幻又温暖的底色。
那一瞬间,似乎连风都停息了。
洗锅的李大嘴也停了手,悄悄探出头。
墙头草垛子上的白敬琪也忘了显摆他的枪。
吕青柠和吕青橙挤在一起,屏住了呼吸。
连佟湘玉也忘了她的免费茶水点心,忘了计算今天的直播礼物收益。
整个世界,只剩下尹天仇还站在光晕的边缘,站在那扇象征着离别和出口的木门前。
就在众人几乎以为他会继续石化或者彻底放弃时,尹天仇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像被风吹皱的静水。
他缓缓、缓缓地转过身,动作带着一种被抽干了力气后、重新缓慢灌注的迟滞感。
他重新面向那片渐渐被灯笼暖光替代的黑暗门洞,背对着所有人,包括直播的镜头。
光影在门框和他略显单薄的身影之间流淌,将他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得极长。
那是一个充满戏剧感的、带着强烈故事性的剪影。
然后,一个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洗尽了所有之前的挣扎、混乱和搞笑,只剩下一种纯粹的、经过无数次沙哑练习后的腔调,穿透了后院稀薄的空气,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耳中。
没有卡壳,没有颤抖,没有一丝表演的痕迹,朴素得像在陈述一个与生俱来的事实。
“其实,我是一个演员。”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击中了某种沉寂已久的弦音。
“……子曾经曰过,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吕秀才第一个回过神来,喃喃自语,下意识地又要去扶眼镜,这才发现眼镜还捏在自己手里。
整个后院依旧一片静默。
但就在这极致的寂静之下,某种力量在无声地积聚、蔓延。
“哗哗哗——!!”
不知是谁第一个拍响了巴掌。
也许是角落里的龙傲天,也许是靠在廊柱下的祝无双。
随即,零星的、试探性的掌声响起。
啪…啪啪…啪啪啪…啪!
越来越响!越来越密!
白敬琪在墙头用力鼓着掌,差点摔下来。
吕青橙激动地拍手蹦跳着:“好!尹叔叔好厉害!”
连趴在地上当“尸体”的邢捕头都忍不住微微抬起了头,脸上混杂着泥土和油光,眼神闪烁着激动的光。
掌声如同连绵的细雨,迅速汇聚成一股热情的洪流,热烈地拍打着后院的上空,连空气都似乎被震得嗡嗡作响。
这掌声不再是之前那种看热闹的起哄,而是一种被某种纯粹的真挚所打动的共鸣,一种跨越了身份时空、只属于舞台的敬意和认同。
阿楚停止了大笑,放下捂着嘴的手,眼中带着还未散去的水光(笑出或感动?),对着直播镜头,无声地、用力地拍着手。
晏辰环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下颌的线条柔和下来,也轻轻地跟着节奏拍掌。
铁蛋脸上的服务生笑容也变成了欣慰的笑,傻妞歪着头,看着尹天仇的背影,眼神似乎在重新评估这个人类的“意识深度”。
站在门边,沐浴在自己造成的掌声风暴中的郭芙蓉,有点懵,但听着雷动的掌声,看着尹天仇那仿佛镀上了金边的背影,她心里涌起一股自己也说不清的、沉甸甸暖融融的感觉,虽然她其实不太明白那句话到底厉害在哪里。
但鼓掌就对了!
她也咧开嘴,带着她那两坨醒目的腮红,用力地、傻乎乎地鼓起掌来。
直播屏幕被汹涌的弹幕彻底淹没:
“操!!!卧槽!!!”
“炸裂!灵魂暴击!头皮发麻!”
“尹老师!YYDS!永远滴神!(破音)”
“一句话!戏活了!整个次元壁都碎了!(泪目)”
“鸡皮疙瘩起来了家人们!这返璞归真的力量!”
“这一刻!没有特效!没有造型!只有演员!”
“演员的自我修养!教科书!”
“这才是真正的内核!前面都是铺垫!(膜拜)”
“同福奥斯卡!实至名归!”
“尹老师!明朝等你封神!”
莫小贝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尹天仇身后屋檐下的暗影里。
她的小脸上还带着刚才看热闹的兴奋红晕,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没有再用内力鼓风,也没有制造声光效果。
她只是屏息凝神,两只小手对着尹天仇的背影方向,极其专注地,隔空一拂。
没有风起。
没有光爆。
但一种奇异的、无形的、如同水波般柔和的“场”瞬间笼罩了尹天仇和他面前的空间。
光影,陡然变幻!
灯笼那原本昏黄发散的光线,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收束、聚焦,瞬间凝聚成一道极其清晰的、圆形的追光柱!
如一把利剑,精准无比地打在尹天仇的身上!
将他包裹在一片圣洁般的柔和光晕中心!
而他面前的门外那片黑暗的菜园,也骤然被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宏阔、仿佛无边无际的黑夜替代,如同宇宙的缩影!
星光似乎在遥远的天际无声闪烁。
这一刻,这个破旧简陋的小门框,仿佛成了世界尽头的灯塔之门。
那个穿着不合身西装的背影,站在这束光里,站在这片无垠的黑暗前,成为了一种震撼人心的象征符号。
掌声,再次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比刚才更加热烈、更加持久!
饱含着深深的惊叹和由衷的敬意。
这已不再是同福客栈后院。
这是属于戏剧,属于梦想,属于每一个在尘埃里仰望星空的小人物的灵魂舞台!
夜色温柔如水,悄悄漫过了七侠镇的屋檐。
佟湘玉热情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同福客栈新换上的琉璃瓦:“尹老师!务必再演一段嘛!您是没看到刚才直播间的热情哟!那礼物雨刷的!亲娘咧!光火箭筒都飞了几十个!全是实打实的银子呀!”
她眼睛亮得像饿了三天的狼发现了肥羊,手指兴奋地在空气中飞舞,仿佛那些虚拟火箭筒已经变成了叮当作响的铜钱。
“就系啊尹导!”龙傲天也挤上前,眼睛里闪烁着科技宅特有的狂热光芒,“我仲有个终极改良版嘅‘飞天莲花台’机关设计图啱啱出炉!保证安全又拉风!系唔系考虑下加场武打大戏?威亚绝对冇问题!”(翻译:对啊尹导!我还有个终极改良版的‘飞天莲花台’机关设计图刚刚出炉!保证安全又拉风!是不是考虑加场武打大戏?威亚绝对没问题!)
他激动地比划着,差点打到旁边白敬琪的脑袋。
白敬琪灵活地一偏头躲过,立刻跟上,熟练地摸出他那把酷炫的银色左轮,手指一甩,枪身滴溜溜转起来:“哗擦!尹老师!小爷我给您设计个开场!就那种!灯光一暗!咚!咚!咚!节奏感懂不?”
他学着现代迪厅的样子扭了两下,“然后一道追光!唰!照我脸上!我就这样!”
他做了个单膝跪地、帅气甩头的姿势(可惜帽子依旧没戴),“砰砰砰!”
他象征性地开了几枪空枪,“漫天花雨!彩绸烟花!保证闪瞎全场!接着您隆重登场!咔!完美!”
邢捕头也从地板上彻底“活”了过来,顾不上拍灰,急吼吼地凑上前,脸上带着心有余悸又极其渴望被肯定的表情:“尹老师!我…我那个扑街…呸!那个…那个牺牲的戏份!您感觉还…还行不?不行的话…要不我再给您死一遍?!保证比上次更有层次!更悲壮!更催人泪下!”
他拍着胸脯保证,仿佛在推销自己的死法。
祝无双在旁边细声细气地建议:“尹老师,您要是累了,放着我来给您煮碗冰糖燕窝?润润嗓子再开工?”
连李大嘴都探头嚷嚷:“尹老师!饿了说一声!我这就去给您整宵夜!加量不加价!”
尹天仇站在掌声的余波和这新一轮热情的轰炸中心。
此刻的他,脸上那被荒诞现实冲击后的空白早已被一种平和的、像是刚跑完一场漫长马拉松后喘匀了气的舒缓所替代。
他没有立刻回应众人的热情提议。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每一张兴奋的脸孔——佟湘玉的财迷、龙傲天的执着、白敬琪的臭屁、邢捕头那渴望被认可的急切、祝无双的体贴…最后,落在自己手中那份经历了无数波折、被汗渍润湿了边角的旧剧本上。
那份沉重,那份在漫长龙套生涯中被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对戏剧纯粹的敬重,似乎在刚刚门口那平静一刻的道白中,已经得到了某种奇异的释放。
他找到了来这里,遇到这群人,面对这场闹剧的意义。
不是为了拍出一部完美的明朝电影(那显然不可能),也不是为了重复自己的过去。
而是…为了某种东西找到了它应和回响的地方,哪怕只是在荒诞中奏响了一个纯净的音符。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带着一种释然的轻松。
他抬起头,不再有局促,没有夸张的热切,甚至连那种标志性的神经质认真都柔和了许多,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真挚平和的笑容。
“谢谢。谢谢大家。真的。”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场内的嘈杂,带着一种诚恳的力量,“谢谢你们让我…重新体验了一次当‘演员’的感觉。不是‘死跑龙套的’(他加重了这个词),就是…‘演员’。”
他顿了顿,目光真诚地看着围拢在身边的“同福剧组”:“不过呢…”
他微笑着,轻轻摇了下头,那个动作里包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的下一部戏,‘我养你啊’也好,‘喜剧之王’也好…不在七侠镇拍。”
这句话如同小小的冰粒落入滚油锅,瞬间激起一片惊诧的抽气声。
“啊?”佟湘玉脸上的财迷笑容僵住了。
“唔系话…唔通…”龙傲天有点懵。
“哗擦?!尹老师您要走?”白敬琪难以置信。
邢捕头更是如遭雷击:“啥?!不…不拍啦?!”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像即将面临一场重大的“事业危机”。
尹天仇的笑容加深了,眼神里闪烁着某种清澈见底的光:“不是不拍。而是…”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在这里。在我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条路上,要遇见的每一个角色里,要经历的每一个故事里。”
他环视着这温馨又混乱、充满烟火气的客栈后院,“在这儿,在这个…充满烟火气的地方,我觉得,我已经找回了那个把‘死跑龙套的’这四个字,念得像一颗钻石一样闪光的心。”
他脸上的笑意,明亮而释然,“这份心气儿,我得好好带着,走下去。”
他珍而重之地,将那份泛黄的、浸润了他无数汗水和卑微梦想的旧剧本,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那个动作,仿佛卸下了一副沉重的铠甲,又像是将最珍贵的宝物托付给信任的朋友保管。
“这剧本,”他拍了拍剧本的封面,像是在拍一个老朋友的肩膀,“就留给你们了。当个念想。”
阿楚和晏辰相视一眼。
阿楚抿唇一笑,眼中流露出由衷的欣赏和了然。
晏辰则轻轻颔首,那是对一个执着灵魂最终找到归途的无声赞许。
直播间的家人们反应各异:
“啊?!尹老师要走了?!不要啊!(大哭)”
“留下做常驻导演兼心理按摩师吧!同福需要你!”
“呜呜呜我的精神食粮没了…尹老师别走!”
“格局打开!(拇指)尹老师说得对!戏在人间!”
“留剧本是情分!尹老师敞亮人!”
“呜呜呜虽然舍不得,但这结局太高级了!”
“路在脚下,戏在心头!尹老师未来可期!”
白展堂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带着点感慨的语气:“行啊,尹老弟。通透!”
吕秀才更是激动不已,猛地将刚刚擦好的眼镜重新戴上,眼镜片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反光:“大善!尹兄此言大善!子曾经曰过:‘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您这是寻到了根本!从此心定气闲,前程…呃…锦绣坦荡!”
他竖起了大拇指。
佟湘玉看着桌子上那本尹天仇留下的剧本,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眼神清澈笑容坦荡的男人,精明眼睛里那点失落瞬间被一种更明亮的东西替代。
她使劲拍了下手,那响亮的声音如同锣响:“好!既然尹老师心气儿通了,路选定了,额们同福客栈,必须鼎力支持!践行酒!必须办!”
她雷厉风行地一挥手:“大嘴!开灶!挑好的上!别心疼那点香油了!铁蛋傻妞!帮着摆桌子!老白,去酒窖搬最好的女儿红!郭芙蓉!吕秀才!通知街坊四邻!就说额同福客栈摆宴!为尹老师送行!也给直播间的宝宝们热闹热闹!秀莲!算账!今天的酒菜!免单!”
“免单”两个字如同冲锋号角,瞬间引爆了全场!
“好嘞!嫂子/掌柜的!”
李大嘴双眼放光:“好嘞!瞧好吧您!”
风一样冲向后厨。
郭芙蓉也抛开演技问题,元气满满:“放心!包在我身上!”
拉着吕秀才就跑。
白展堂身影一晃就不见了:“上好的女儿红!管够!”
祝无双微笑着赶紧整理桌椅板凳。
连邢捕头都从“事业打击”中恢复过来,积极投入:“放着我来搬酒坛子!”
龙傲天操起粤语:“尹导!我负责安全警戒同灯光效果!睇我啦!”(翻译:尹导!我负责安全警戒和灯光效果!看我的!)
铁蛋傻妞瞬间动作起来,高效又无声地开始布置。
白敬琪兴奋地再次拿出他的银色左轮:“哗擦!小爷我的烟花弹压轴!给大家来个‘百鸟…呃…不,百乐齐鸣’!”
莫小贝也摩拳擦掌:“嫂子放心!特效氛围这一块儿,包在我身上!”
整个同福客栈如同被点燃的巨大烟花,瞬间沸腾起来!
锅碗瓢盆交响,脚步声混杂着呼喊声,笑语喧哗冲破夜幕,连空气都仿佛欢快地鼓噪着。
同福客栈后院的欢声笑语和碗碟叮当声浪终于被浓稠的夜纱一点点包裹,渐渐沉寂下去,只留下满院的杯盘狼藉和空气中氤氲不散的酒香、菜香、以及一点柴火温暖的余烬味道。
摇曳的灯笼在晚风里轻轻晃动,光影在尹天仇略带疲倦却眼神清亮的脸上明明灭灭。
他脚边是收拾好的一个不大的蓝布包袱,里面鼓鼓囊囊的,除了几件换洗衣物,最珍贵的是临行前佟湘玉硬塞过来的一个沉甸甸的“同福特制酱料大礼包”——据说是李大嘴的独门秘方,能“走遍江湖不忘同福的味道”。
他背上还斜挎着一个同样鼓囊的布褡裢,里面装满了吕秀才送的两本《春秋》批注本(“旅途解闷用!”)和莫小贝偷偷塞进去的一小袋据说能提神醒脑、遇险保平安的“莫氏内力糖丸”。
佟湘玉还在殷切地拉着尹天仇的手,眼眶微红,絮絮叨叨:“尹老师啊,你这一走,额这心里空落落的…那剧本,额一定收好!等啥时候你成了大角儿,记得回来拍!酒水管够!客栈给你打折!”
白展堂拍了拍尹天仇的肩膀,递上一个瘪瘪的油纸包:“兄弟,江湖路远,这点盘缠别嫌弃。穷家富路!里面有白大哥的独门‘鸡鸣五鼓返魂香’…呃…应急专用!慎用啊!”
他压低声音,挤挤眼。
吕秀才扶着他那副镜腿处缠了好几圈丝线的眼镜(大概是刚才太激动不小心压坏的),摇头晃脑地感叹:“尹兄!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然,江湖险恶,人心不古!子还曾经曰过…算了!多保重!勿以同福为念,勿以江湖为惧!”
他说得自己都有点糊涂了。
郭芙蓉用力拍了下尹天仇的背,差点把他拍个趔趄:“尹老师!下次见面,教我演哭戏!保证不掉链子!”
她信誓旦旦,全然忘了自己脸上的两坨胭脂还没洗干净。
祝无双则默默递上一个小巧却结实的竹筒:“尹老师,这里面是我包的几个肉馒头,您路上垫垫肚子。小心别被老白哥看见了,他说半夜不能吃太撑…”
说着,还嗔怪地看了一眼正给白敬琪示范用烟锅点烟的白展堂。
吕青柠推着小眼镜,一脸认真地递过来一个小卷轴:“尹叔叔,这是用新式密码编的简易‘追踪术’,送给你!路上遇到坏人跟踪,可以反追踪!”
旁边的吕青橙不甘示弱地塞过来一个小布袋:“尹叔叔!我的‘惊涛骇浪’掌没法给您,但这里面的石头我都用内力温养过啦!打人可疼!防身!”
莫小贝只是酷酷地哼了一声,挥挥小手:“走吧走吧!下次回来请我看戏!记你账上!”
李大嘴从后厨门口探出油光发亮的大脑袋,咧着嘴:“尹老师!江湖飘累了记得回来!大嘴再给您炖肘子!管够!”
邢捕头还在执着地追问:“尹老师!真不需要我送送?这城外二十里地界儿!我老邢的面子还是…咳…多少有点用处的!保证安全!”
燕小六激动地吹了一声不成调的唢呐:“尹老师!一路顺风!有空…常回来吹唢呐啊!”
直播间的家人们疯狂刷着临别祝福:
“尹老师!一路平安!江湖有缘再会!(泪目)”
“同福客栈永远是你的家!常回家看看!”
“带着同福的祝福和酱料!冲啊尹老师!(狗头)”
“江湖路遥,初心莫忘!尹老师珍重!”
“下次直播再相遇!期待你的故事!”
“眼泪止不住!家人们顶我上去!尹老师后会有期!”
“别忘了家人们!直播你的新生活!”
尹天仇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晚凉和烟火气的空气,感受着这一份份朴实又烫手的温暖。
他转过身,再次面向那扇开着的、通往未知后门。
这次,没有了绚烂的追光,只有门前点点灯笼照亮的、一小段布满车辙印记的土路,沉默地伸向外面浓重无边的夜色里。
远处,是沉睡的七侠镇屋宇模糊的轮廓,更远处,是莽莽群山起伏的沉默脊线。
他没有再说那句经典的台词,也不需要。
他只是挺直了那套依旧不那么合身的西装的腰背。
脸上是风霜留下的印记,眼底沉淀的是比星光更为坚定清晰的微芒。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要把这份沉甸甸的祝福刻进骨头里,然后转过身,带着所有人的期盼、叮咛和不舍,一步一步,稳稳地踏入灯笼光晕之外的无垠夜色之中。
那身影起初清晰,继而模糊,被黑暗温柔而坚定地揽入怀中,最终融为夜色深处一个坚定的剪影,如同投向大海深处的小船,只留下沉默却宽广的期待。
阿楚对着直播镜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哑:“家人们,看到没?江湖很大,但总有一个地方,收留梦想,也放逐梦想。”
晏辰轻轻握住阿楚微凉的手,目光亦追随着远方那消失的小点:“落幕非终曲,戏终人未散。”
铁蛋的脸上投影出一个温和的笑靥,带着金属的质感,却有着温度的暖意。
傻妞靠在铁蛋冰冷的臂上,望着那无尽的深墨色的夜,眼眸深处流溢出纯净的微光。
在那无光的极处,有新的故事开始行走,而这里的故事,依然燃烧着灯火。
幕落归途灯犹暖,客去星海梦不寒。
一戏燃灯破长夜,万般情义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