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个霓虹鬼王(2 / 2)
死死抓着柜台的佟湘玉一个哆嗦。
缩在柜台后的李大嘴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邢捕头刚捡起来的刀又“哐当”掉了。
燕小六的快板声戛然而止,他张大了嘴,一脸痴呆。
吕秀才痛苦地闭上了眼:“Oh!Myears!Mypoorears!”
郭芙蓉下意识地跟着那魔性的调子哼出了声:“啊~哦?”
吕青柠和吕青橙小脸皱成了包子。
莫小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
龙傲天嘴角抽搐:“厚礼蟹…乜鬼音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而首当其冲的霓虹鬼王,反应最为剧烈!
那疯狂旋转的霓虹漩涡眼,猛地停滞了!
光斑的跳跃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周身沸腾汹涌的黑紫色怨气,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大的冰块,肉眼可见地一滞!
那原本蓄势待发、准备撕裂一切的狂怒姿态,硬生生僵在了原地!
“啊~哦诶!阿姨压抑带个刀!带个刀!”
魔音穿脑,持续轰炸。
霓虹鬼王僵硬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
先是拿着鸡腿、不知何时又偷偷溜到附近的邢捕头,瞪大了眼睛,指着鬼王,声音都变了调:“他…他他他抽筋了?”
只见霓虹鬼王那枯瘦的身体,先是右肩猛地向上耸了一下,接着左膝不受控制地向外一拐,然后脖子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频率左右扭动,再配上他那身破烂的亮片西装和爆炸头……活脱脱像一个年久失修、接触不良的提线木偶,正在尝试一种极其怪异、充满机械感的……舞蹈?
“带个刀!带个刀——!”
音乐进入更加高亢魔性的循环段落。
霓虹鬼王的“舞蹈”幅度更大了!
他一条腿猛地向前一踢,僵硬地定格在半空,同时另一条手臂如同生锈的机器臂般,一卡一顿地向后甩去,脖子还配合着音乐节奏,机械地一伸一缩。
破烂的亮片随着他抽搐般的动作哗啦作响,冒烟的荧光爆炸头也跟着一颤一颤。
整个画面,从极致的恐怖骤然滑向极致的荒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裂开了!”
“救命!我在被窝里笑出猪叫!我妈问我是不是疯了!”
“驱鬼神曲!《忐忑》太神了!给铁蛋大佬跪了!”
“鬼王:我是谁?我在哪?我的腿为什么自己动了?”
“这机械舞…赛博朋克鬼王?年度最佳喜剧片没有之一!”
“佟掌柜!快看!他在跳!地板没事!索赔项目减一!”
“龙哥机关网:我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重量和BGM!”
“无双姐姐!快!趁他病要他命!RAP输出啊!”
满屏的“哈哈哈”几乎要溢出全息光幕。
祝无双看着那在《忐忑》魔音中“翩翩起舞”的霓虹鬼王,又看看弹幕,眼睛猛地一亮!
她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护在身前的龙傲天(龙傲天:“喂!小心滴啊!”),上前一步,双手叉腰,气沉丹田,竟真的即兴来了一段节奏感十足的RAP:
“哟!Checkitout!霓虹灯光闪又耀,百年怨气冲云霄!(指着鬼王)
以为自己是主角,出场特效呱呱叫!(双手比划)
谁知遇上我老铁(看向铁蛋),神曲一响全傻掉!(模仿鬼王僵硬动作)
放着我来Freestyle!冤魂厉鬼听好了——!(气势十足)
快乐才是驱魔药!放下执念别乱跳!(指向地面)
阳光大道在眼前,何必困在旧歌谣?Yo!Peaceout!(一个帅气的收手势)”
她的声音清亮,节奏感极强,配合着《忐忑》那魔性的背景音,竟然毫无违和感!
歌词直白又带着点诙谐的劝诫。
所有人都看呆了,连铁蛋都默默调低了《忐忑》的音量,给无双的RAP当伴奏。
那被困在金色光网中、被《忐忑》折磨、又被祝无双RAP直击灵魂的霓虹鬼王,僵硬怪异的机械舞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他那双疯狂旋转的霓虹漩涡眼,光斑的跳动一点点变得缓慢、柔和。
周身沸腾的黑紫色怨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肉眼可见地开始消散、变淡。
“带个刀…带个刀…”《忐忑》的尾声还在倔强地回荡。
霓虹鬼王彻底停下了动作。
他僵硬地站在光网中,低垂着头,看着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枯瘦的双手。
那双手上,乌黑尖长的指甲正一点点褪去骇人的色泽。
他身上那件破烂的亮片西装,似乎也黯淡了许多,不再有那种污秽油腻的反光。
滴答。
一滴浑浊的液体,落在地板上。
紧接着,又是一滴。
他在哭?
没有嚎啕,只有无声的、肩膀微微耸动的啜泣。
那青灰的脸上,惨白的油彩被泪水冲开两道沟壑,露出
那两团霓虹光斑,旋转彻底停止,光芒黯淡下去,竟隐约显露出下方一双属于人类的、布满血丝、充满疲惫与茫然的眼睛轮廓。
“顶…顶你个肺啊…”他再次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却不再是那种金属摩擦的怪响,而是一个苍老、疲惫、带着浓重哭腔的粤语男声。
他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祝无双,看向全息光幕上还在不断滚动的、带着善意的“哈哈哈”弹幕,看向同福客栈里一张张或惊奇、或警惕、但不再仅仅是恐惧的脸。
“百…百年…百年啊…”他哽咽着,话语破碎,“怨…怨气…好重…好冻…只想…只想守住间舞厅…点解…点解会变成噉?吼人…吓人…自己都…都唔认得自己…”
他抬起手,似乎想擦眼泪,又看到自己那正在褪去乌黑、却依旧枯槁的手,猛地一颤,眼中充满了自我厌弃的痛苦,“快乐…快乐系咩?早就…早就唔记得了…刚才…刚才那首歌…”
他看向铁蛋和傻妞,眼神复杂,“仲有…仲有姑娘你唱嘅…好吵…但系…但系心口…好似冇咁冻了…”
他环视着这间灯火通明、充满了人间烟火气(虽然刚才还很混乱)的客栈,看着佟湘玉心疼地摸着被鬼啸震掉珠子的算盘,看着白展堂悄悄松了口气,看着李大嘴从柜台后探出半个脑袋,看着吕青柠好奇又带着点分析意味的眼神,看着白敬琪和吕青橙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看着那悬浮在空中、依旧在刷着“鬼王不哭”“摸摸头”“放下过去吧”的光幕……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而酸涩的情绪,如同解冻的春水,猛地冲垮了他心中那堵由百年怨气筑成的、冰冷坚硬的堤坝。
“嗬…”他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动作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随着这口气吸入,他身上最后一丝黑紫色的怨气也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那身破烂的亮片西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陈旧但干净,恢复了原本深沉的宝蓝色。
爆炸头软塌下来,变成一头虽然凌乱但还算正常的灰白短发。
脸上的油彩和青灰底色完全褪去,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刻满皱纹,但眉宇间依稀能看出当年几分风采的中年男人面孔。
只有那双眼睛,褪去了霓虹,只剩下通红的眼眶和残余的泪水,以及一种大梦初醒般的巨大茫然。
“原嚟…原嚟恐怖片…最怕嘅…唔系符咒…唔系桃木剑…”他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遍寂静的大堂,“而系…而系笑出声啊…系…系呢种…热热闹闹嘅…烟火气…”
他扯动嘴角,似乎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他缓缓抬起手,不再枯槁,只是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对着全息光幕上那些温暖的弹幕,也对着同福客栈的众人,笨拙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拱了拱手。
那动作,依稀还有几分旧时江湖人的影子。
“多谢…多谢各位…家人们…”他学着之前偶尔瞥见的弹幕称呼,声音哽咽,“我…林振强…该走啦。百年浑噩…今日…今日方醒。去我该去嘅地方…好好…重新开始。”
话音落下,他整个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如同水中的倒影,从脚部开始,一点点向上消散。
没有刺眼的光芒,没有狂暴的能量,只有一种宁静的、如同晨雾般悄然散去的柔和光晕。
在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瞬,他那双通红的眼睛,深深地、留恋地看了一眼这间温暖嘈杂的同福客栈,看了一眼那些鲜活的面孔,嘴角终于向上牵起,勾勒出一个释然的、真正属于“林振强”的、带着泪痕的微笑。
点点柔和的光粒,如同夏夜的萤火,无声地飘散在客栈温暖的空气里,最终消失不见。
只留下地板上,他最初砸落时留下的一点微不可察的印子,以及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属于老旧舞厅的木质地板和香粉混合的怀旧气息。
大堂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傻妞体贴地播放起的一首轻柔舒缓的钢琴曲背景音。
“鬼王走好…下辈子开个真正的快乐舞厅!”
“笑着笑着就哭了…百年孤独啊…”
“无双女神RAP超度!功德无量!”
“老铁傻妞神配合!忐忑驱魔永流传!”
“佟掌柜!地板印子!索赔!最后的机会!”
“同福客栈,专治各种不服,包括百年老鬼!”
“这波啊,这波是快乐能量满格!”
“今日金句:恐怖片最怕喜剧演员!记笔记了家人们!”
“愿林老板安息,重启人生。”
“七侠镇温暖人间,魑魅魍魉也化云烟。”
全息光幕上,一行行充满感慨与祝福的弹幕安静地滑过,如同夜空中流淌的星河。
钢琴曲的最后一个音符轻柔落下,余韵袅袅。
莫小贝歪着头,扯了扯祝无双的袖子:“无双姐,他…真的去重新开始了吗?”
祝无双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脸上带着一种悲悯又欣慰的笑容:“嗯,一定会的。快乐是最好的路引。”
柜台后,佟湘玉终于松开了紧抓柜台的手,长吁一口气,心疼地看着地上的算盘珠子,随即又叉起腰,陕西腔调带着劫后余生的活力:“展堂!快!拿扫帚!大嘴!赶紧看看你的鸡汤!莫炖糊喽!真是‘癞蛤蟆跳脚面——不咬人它膈应人’!额滴个神呀,这一晚上折腾滴!”
白展堂立刻应声:“得令!掌柜的!”
顺手还拍了下旁边还在愣神的白敬琪后脑勺,“臭小子,别发呆了,帮你爹收拾!”
白敬琪“哗擦”一声跳起来:“知道啦爹!”
转身就去找扫帚。
角落里,邢捕头终于成功捡起了他的腰刀,煞有介事地挎好,清了清嗓子:“咳!小六!看见没?这就是正义的力量!在我邢育森的英明…呃…坐镇下,再凶的恶鬼,那也得乖乖伏法!”
燕小六赶紧点头哈腰:“是是是!捕头大人威武!当了个当!”
顺手又敲了两下快板,这次节奏总算正常了点。
阿楚靠在晏辰怀里,仰头看着他线条优美的下颌线,手指调皮地戳了戳:“晏辰晏辰,你说,咱们这算不算‘用爱(物理)发电,感化(物理)厉鬼’?”
晏辰低头,眼中笑意流转,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娘子总结精辟。不过,”他凑近阿楚耳边,压低的声音带着撩人的热气,“下次物理感化之前,能不能先预告一下?为夫的小心脏,差点跟你私奔了。”
阿楚耳朵尖瞬间染上绯红,娇嗔地捶了他胸口一下:“讨厌!谁要跟你心脏私奔!”
她眼波流转,瞥见旁边的铁蛋和傻妞。
铁蛋正用他那金属手指,小心翼翼地帮傻妞整理刚才动作时微微弄乱的发梢,动作笨拙却温柔。
傻妞微微歪着头,嘴角噙着一抹甜笑。
“喂,老铁,”阿楚故意提高声音,“今晚的《忐忑》MVP,奖金翻倍哦!”
铁蛋头也不抬,东北腔带着理所当然的憨直:“必须滴啊,老板娘!回头给傻妞买个新滴…呃…能量口红!”
傻妞噗嗤一笑,清脆的四川话带着嗔怪:“瓜娃子!我要那玩意儿干啥子嘛!”
龙傲天搂着祝无双,下巴一扬:“厚礼蟹!今晚最大功臣,唔通唔系我嘅声控机关网?关键时刻,硬顶鬼爪!宇宙最狂,实至名归啦!”
祝无双笑着拍了他一下:“是啦是啦,你最犀利!不过,”她看向那消散的光点,语气温柔,“能帮到他,真好。”
郭芙蓉依偎在吕秀才身边,轻声哼唱起来:“阳光总在风雨后,请相信有彩虹…”
吕秀才握紧她的手,文绉绉地接道:“风物长宜放眼量,莫道前路无知己。芙妹,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
郭芙蓉掩嘴轻笑:“呆子!”
吕青柠推了推鼻梁上方,小脸严肃,对着妹妹吕青橙分析:“青橙,根据鬼王…不,林先生最后的情绪转变和能量消散模式,可以推断快乐和归属感产生的正向精神能量,对负向怨念具有极强的中和瓦解作用,其原理可能涉及量子层面的意识共鸣…”
吕青橙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姐,你说得好厉害哦!不过,他最后笑了,是不是说明…惊涛骇浪也打不垮快乐呀?”
她的小拳头下意识地握紧。
全息光幕上,最后几条弹幕悠悠飘过:
“烟火人间照归途,笑泪声中鬼王苏。”
“同福奇谈添新页,传奇永不落幕。”
客栈外,沉凝如铁的夜色,不知何时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缕极淡的、带着水汽的清冷晨风,温柔地挤了进来,轻轻拂过同福客栈门口那两盏在风中摇曳的温暖灯笼。
灯笼的光晕晃动着,将“同福客栈”四个大字的影子,长长地、安宁地投在青石板路上,仿佛在为远行的魂灵,无声地点亮一盏归家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