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爷的降压历险记(2 / 2)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光幕上那些飞速闪过的、他完全看不懂却又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律和情绪的文字(有些还夹杂着他勉强能认出的汉字,如“陛下”、“故宫”、“万岁”)。
这些文字并非攻击,反而充满了……一种古怪的恭敬和好奇?
还有那“穿越”、“明朝”的字眼,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暴躁的怒火瞬间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隐隐的不安所取代。
“妖…妖言惑众!”他强自镇定,指着光幕的手指却微微有些颤抖,“尔等究竟使的什么妖法?这些…这些鬼画符是何物?!”
“陛下,此非妖法。”晏辰抓住时机,声音温和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此乃后世子孙,跨越时空,向您表达敬意与好奇之心。这些文字,名为‘弹幕’,是无数人同时发出的心声。您看,”他示意铁蛋,“铁蛋,为陛下展示一下,何谓‘故宫’。”
“得令!boss!”铁蛋咧嘴一笑,眼中蓝光再次闪烁。
他伸出大手,对着空中一抹。
那原本显示弹幕的全息光幕内容瞬间切换。
一幅宏大、清晰到纤毫毕现、色彩饱满得令人窒息的动态画面,瞬间铺满了半个客栈大堂!
那是白雪皑皑覆盖下的紫禁城!
巍峨的午门,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红色的宫墙在白雪映衬下显得庄严肃穆。
镜头仿佛一只飞鸟,轻盈地掠过覆盖着琉璃瓦的重重殿宇,金色的屋顶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积雪勾勒出飞檐斗拱的优美线条。
太和殿广场空旷寂寥,汉白玉栏杆上堆着雪,巨大的铜龟铜鹤静默矗立,仿佛在守护着沉睡的宫阙。
镜头推进,穿过层层宫门,掠过结着薄冰的金水河,最后定格在乾清宫那巨大的“正大光明”匾额上,匾额上的字迹在雪光映照下,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和岁月的沧桑。
整个同福客栈,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超越时代、美得惊心动魄的影像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佟湘玉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额滴个神啊…这…这比年画还好看一万倍咧!”
白展堂喃喃自语:“乖乖…这轻功,神仙也飞不了这么稳当吧?”
郭芙蓉忘了唱歌,吕秀才忘了他的“Knowledgeispower”,嘴里只剩下:“Aazg…Unbelievable…”
而风暴的中心——黄龙爷,更是像被惊雷劈中!
他死死地盯着光幕中那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宫殿群。
那是他的家!他的紫禁城!是他每日处理朝政、接受万国来朝的地方!
可它从未如此…如此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
那覆盖着白雪的琉璃瓦,那空旷的太和殿广场,那威严的“正大光明”匾…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却又不一样。
画面中弥漫着一种静谧、永恒的美,一种剥离了权力纷争、只剩下时间沉淀的庄严与孤独。
尤其是看到“正大光明”匾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仿佛被那四个字狠狠刺了一下。
“这…这…”黄龙爷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脸上暴怒的红色褪去,变得一片惨白。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属于帝王的坚硬外壳,在这跨越时空、直击灵魂的景象面前,出现了一丝裂痕。
眼底深处那滔天的怒火,被一种更庞大、更复杂、更难以言喻的情绪所取代——那是震惊,是茫然,是巨大的失落,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他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自己为之奋斗、猜忌、守护了一生的东西,在时间的长河中,不过是这样一幅寂静的雪景图。
“厚礼蟹…”龙傲天小声嘀咕了一句,看着黄龙爷失魂落魄的样子,之前那点憋屈和害怕忽然烟消云散,反而觉得这老爷子有点可怜了。
傻妞适时地用她那温软的四川话,像哄孩子一样,轻轻问了一句:“陛下,您看,这就是您家嘞,几百年后嘞样子。美不美嘛?”
这一句轻轻的询问,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黄龙爷猛地闭上眼,两行浑浊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顺着他刚硬的脸颊无声地滚落下来。
那泪水砸在陈旧龙袍的前襟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高大的身躯佝偻了下去,紧握的双拳无力地松开。
刚才那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帝王气焰,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站在众人面前的,只是一个被巨大时空错位感和失落感击垮的、疲惫而苍老的灵魂。
“朕…朕的江山…”他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哽咽,几乎低不可闻,充满了无尽的迷茫和悲凉,“朕…真的…孤家寡人…”
他睁开眼,再次望向光幕中那雪后寂静的紫禁城,眼神空洞,仿佛透过那画面,看到了自己注定孤独的结局。
全息弹幕也瞬间安静了那么一瞬,随即被更汹涌的、带着复杂情绪的弹幕覆盖:
“陛下哭了…唉…”
“故宫还在,只是朱颜改…”
“权力巅峰的孤独,谁能懂?”
“陛下,看开点,退休生活很美好的!”
“真相只有一个:权力是枷锁。”
“无双姐姐:放着我来…给陛下递块手帕?”
“掌柜的:额滴神啊…看得额心里怪难受滴…”
气氛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带着点猥琐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嘿嘿…嘿嘿嘿…”只见邢捕头不知何时,像只偷油的老鼠一样,蹭到了铁蛋身边。
他眼睛冒着绿光,死死盯着铁蛋刚才释放能量屏障时,手腕上一个不起眼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金属环——那是便携式能量护盾的控制器。
他搓着手,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压低声音对铁蛋说:“那个…铁蛋兄弟?老哥我瞧着你这小圈圈…啧啧,神物啊!你看…能不能…借老哥我研究两天?就两天!我老邢用我二十年的捕头信誉担保!保证完璧归赵!嘿嘿…这要是拿去抓贼,任他江洋大盗,还不是手到擒来?嘿嘿嘿…”
他一边说着,一边贼手就忍不住想往铁蛋手腕上摸。
“嗯?”铁蛋浓眉一拧,蒲扇般的大手闪电般一翻,精准地扣住了邢捕头那只不安分的爪子。
东北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咋地,老邢?想‘研究’俺老铁的铁腕子?你这信誉?啧啧,”他撇撇嘴,“上次借掌柜的铜壶说煮药,结果拿去当铺换了二两银子买烧鸡,信誉早让你就着烧鸡吃进肚里变成那啥了吧?撒手!”
铁蛋手上一用力,邢捕头顿时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铁钳夹住,疼得他“嗷”一嗓子叫了出来,脸都扭曲了:“哎哟!轻点!轻点!铁蛋兄弟!误会!天大的误会!老哥我就是…就是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嘿嘿…活跃气氛!”
他一边惨叫一边求饶,滑稽的样子冲淡了不少凝重的氛围。
“噗嗤!”阿楚第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晏辰也忍俊不禁地摇摇头。
佟湘玉没好气地骂道:“姓邢的!你个没出息滴!又惦记上啥了?还不快给铁蛋兄弟赔不是!”
邢捕头哭丧着脸:“铁蛋兄弟,我错了!我老邢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哦不,高抬贵‘钳’啊!”
铁蛋这才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邢捕头抱着自己发红的手腕,龇牙咧嘴地躲到一边去了。
这个小插曲像一阵风,吹散了笼罩在黄龙爷心头的部分阴霾。
他抬起袖子,有些狼狈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看着眼前这群“妖人”:有看似文弱却深不可测的晏辰,有机灵跳脱的阿楚,有憨厚却力大无穷的铁蛋,有温婉却立场坚定的傻妞,有咋咋呼呼的龙傲天,有市侩的掌柜,有滑头的跑堂,有直率的侠女,有胆小的厨子,有爱显摆的捕头,还有那些充满活力的孩子……
他们吵吵闹闹,甚至有些粗鄙,但奇怪的是,他们之间流动着一种他从未在深宫高墙内感受过的、真实而温暖的东西。
没有战战兢兢的敬畏,没有尔虞我诈的算计,只有一种…近乎家人般的打闹和包容。
他再看看光幕上那些依旧在滚动的弹幕,虽然看不懂全部,但那些“陛下保重”、“看开点”、“欢迎来玩”之类的简单字眼,夹杂在复杂的“妖文”中,却传递着一种朴素的善意。
这与他一生所经历的,群臣山呼万岁背后的各怀鬼胎,妃嫔争宠献媚之下的刀光剑影,是何等的不同!
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毕生追求权力、掌控一切的心。
那金碧辉煌的龙椅,那代表着无上权威的“正大光明”匾,在此刻他眼中,忽然失去了那摄人心魄的光芒,变得冰冷而沉重。
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中积压了数十年的浊气全部排空。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暴戾、猜忌、迷茫和悲伤,如同退潮般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平静的释然。
“此地…”黄龙爷开口了,声音不再尖锐,而是带着一种沙哑的疲惫和一丝奇异的轻松,“名为同福?”
佟湘玉连忙应道:“回…回尊驾的话,是滴是滴,同福客栈!和气生财,同享福气!”
她脸上挤出最热情的笑容。
黄龙爷目光扫过客栈里每一张脸,最后落在晏辰和阿楚身上,微微颔首:“晏辰…阿楚…还有诸位…”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习惯,但还是说了出来,“家人们。”
这声“家人们”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弹幕都停滞了一瞬。
黄龙爷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朕…我这一生,坐拥四海,富有天下。群臣俯首,万国来朝。朕以为,这便是极致的权力,无上的尊荣。”
他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可到头来,却连一场真实的雪,都未曾静心看过。困在那四方城里,听着山呼万岁,防着明枪暗箭,争着那虚无缥缈的‘十全’虚名…累,真累啊。”
他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客栈的屋顶,望向无垠的天空:“今日,被那妖…被那奇异的机关引来此地,得见后世之景,得闻…家人们之言。方知…”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所有人都听懂了——方知自己这一生,或许活错了方向。
他转向晏辰和阿楚,神色复杂,却带着一丝真诚:“多谢二位,让黄某…得见‘家’之真容。”
他没有再用“朕”,而是用了“黄某”这个再平凡不过的自称。
晏辰郑重回礼:“黄先生言重了。世事如棋,局局新。能放下,便是大智慧。”
黄龙爷(或许现在该叫黄先生了)脸上露出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温和的笑意。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全息光幕上定格的、雪后静谧的紫禁城画面,眼神中再无眷恋,只有淡淡的告别。
“龙椅虽高,不及竹椅自在。”他低声吟了一句,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最后的感慨。
随即,他对着客栈里所有人,也对着那无形的直播镜头,抱了抱拳,动作有些生疏,却带着一种江湖人的洒脱:“诸位,家人们,黄某…告辞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迅速变得模糊、透明。
这一次,没有能量的爆发,没有空间的扭曲,只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消散。
仿佛他本就不属于这里,此刻只是归于他该去的地方。
几息之间,那身明黄的龙袍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
只留下大堂里一片寂静,以及空气中淡淡的、仿佛错觉般的檀香气息。
全息弹幕在短暂的沉默后,再次汹涌澎湃:
“陛下…一路走好!”
“黄先生大彻大悟了!”
“龙椅何如竹椅宽!说得好!”
“真相只有一个:权力是牢笼,自在最难得!”
“无双姐姐:放着我来…把地上那滩菜收拾了?”
“掌柜的:额滴神啊…这就走了?额这小心脏今儿个是坐了几趟过山车咧!”
佟湘玉长长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哎呀妈呀…可算走咧!吓死额咧!”
她弯腰想去捡地上的智能算盘。
“哗擦!”白敬琪突然怪叫一声,指着地上李大嘴那盘摔烂的“赛博坦红烧肉”,一脸惊恐,“娘!快看!那菜…那菜在动!”
众人一惊,低头看去。
只见那滩焦黑的不明物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蠕动…
“额滴个神啊!”佟湘玉刚捡起的算盘又“啪嗒”掉在了地上。
“厚礼蟹!”龙傲天第一个跳开三丈远。
“放着我来!”祝无双勇敢地(或者说条件反射地)抄起了旁边的扫把。
晏辰和阿楚相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的笑意。
看来这同福客栈的日子,永远不缺“惊喜”。
铁蛋嘿嘿一笑,粗声大气地对着直播设备说道:“家人们!宝宝们!今儿个直播,真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跌宕起伏嘎!老铁我给大家整点轻松滴!傻妞,esoic!”
傻妞甜甜一笑,打了个响指。
一首充满东北大碴子味、节奏欢快的《咱们屯里的人》瞬间响彻同福客栈。
在这魔性又接地气的歌声中,众人看着地上那滩疑似“生化危机”的菜,表情各异。
直播间的弹幕却再次被引爆:
“哈哈哈哈!神转折!”
“大嘴师傅的菜成精了!”
“真相只有一个:李大嘴才是隐藏的终极BOSS!”
“无双姐姐快用扫把超度它!”
“掌柜的:额滴算盘!额滴神啊!”
“吕秀才:Oh!Myfoodisovg!Unbelievable!(我的菜在动!难以置信!)”
喧嚣与烟火,惊险与顿悟,
龙椅空悬,不抵竹椅闲趣。
科技穿梭古今,人心跨越藩篱,
同福一隅,笑看风云自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