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2 / 2)
可能是她眼中的情绪变化太快,谢久辞稍稍扬眉:“怎么,还是不满意?”
他屈指在屏幕上轻叩了两下:“那我直接把这个号删了吧?反正我也正好看它不爽。”
谢久辞说罢就要把屏幕翻回去,却被李佚笙伸手拦住。
“算了吧。”
李佚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像是预料到接下来会有彩虹炮输出,谢久辞姿态散漫,闲闲地挑了下眉,用眼神鼓励她继续。
“你以后,在法律边缘蹦迪的事少干。”
谢久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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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白墙风波就这么看似平静地过去。
下午的时候,陈志勤甫一回来就叫了所有学生去办公室里开会。
谢久辞和周薇相伴着回了南科那边,周世新拍毕业照还没回来。孟雨实习结束本科学校那边催着交材料,也请了假提前离开。
所以,现在这个屋子里面满打满算,只有六个人。
工作汇报得很随意,每人轮流几句就轻飘飘带过。
总结来说,千篇一律都是“没结果,在努力,我命由天不由我”。
似是看出来众人的心不在焉。
陈志勤交代完基础的安全注意事项后,又给每个人布置了点文献阅读的工作,非常直接地表示出想让他们充分利用假期的殷切希望。
末了,还不忘多问一句。
“那大家就自己安排时间吧,两周假期,开学各交一篇综述应该不是问题吧?”
没人说话。
陈志勤面露满意:“那行,都散了吧,到家以后在群里报个数。”
学生们都起身往外走,只有李佚笙没动,依旧坐得稳稳当当。
陈梦轻扯她的手臂。
李佚笙摇了摇头。
下一秒,陈志勤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小李你留一下。”
“……”
陈梦愣住几秒,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眼神怜悯。
李佚笙扯了扯唇角,回给她个苦笑。
门关上后,陈志勤也没绕弯子,开门见山就问:“假期留校吧?”
像是疑问句,但又带着不容置喙的肯定。
“可能还是会回去几天。”李佚笙诚实道:“想去看看弟弟。”
“嗯,也行。”陈志勤点头,说到这个又想起来:“你上次不是和我说,想要出去住吗,前段时间我正好搬了家,琢磨着学校这里的房子空着也没用,不如就给你和你弟弟住吧?”
听见这话,李佚笙猛地擡头。
被她这么盯着,陈志勤不大习惯,掩饰般地擡了擡镜框。
“怎么不愿意吗?虽说是小旧了点,但家具什么都是齐全的,而且,我不收你租金。”
“陈老师,”李佚笙鼻头发酸,小声道:“谢谢您。”
“这有什么谢的。”陈志勤摇摇手,笑意爽朗:“本来我们做老师的作用就是要帮同学解决问题,更何况,你上次答应帮我做横向的时候,可就只提了这么一个要求,我还能拒绝不成?”
“别以为我不知道,”陈志勤故作严肃道:“你和你周师兄私底下可恨死我这个糟老头了吧。”
“没有。”李佚笙摇头:“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行了吧,你们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毕竟我也年轻过。”
陈志勤万分感慨:“当年我和你周师兄一样大的时候,每天就想在科研里搞出点名堂,科学家啊,听着多伟大。可是后来我发现,再多的理论落不到实际,都是空谈。”
“小李,现在这没别人,老师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
李佚笙默了几秒,扯了扯嘴角:“说自私点,是因为我弟弟。”
“但后来真的入行以后,我发现其实挺矛盾的。我不喜欢做实验,失败真得很让人恼火。”
“特别是当发现这个东西永远和付出的努力不成正比的时候,那种无助无奈只能独自承受。”
唇边的弧度凄凉又僵硬,李佚笙索性收了笑,长睫垂下,声音极浅。
“可我就是想让世上再无病痛,想要生命重燃希望,我偏不信这一切命数章法。”
“所以,说伟大点就是,即使我早已在现实的重创中,认清了科学的真相。但仍然想固执地去坚守一种完美英雄主义。”
“抱负挺远大。”陈志勤出声点评,“那么小李,你应该明白。如果一个化合物不去应用横向课题推进临床,那么它永远都不会有可能成为药物。”
“我明白的,陈老师。”
李佚笙说。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就是有时候太轴了。”陈志勤点到为止,换了个话题:“和小谢最近相处的还愉快吗?”
李佚笙低着头没说话。
陈志勤似乎只是随口提起,所以也并不在意她的回答:“其实说来也巧,我年初去德国访学的时候,还是他主动过来与我寒暄。”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学科发展大会上,药学作为生化环材四大天坑的边缘专业,是最不受重视的。”
“所以在我演讲结束回酒店的时候,服务生说有人拜访,我还意外了一阵儿。”
声音陷入回忆,陈志勤如有感慨。
“那会儿小谢整个人和现在的状态完全不同。”
说到这儿,他才看了自己的学生一眼,“你想继续听吗?”
李佚笙:“……”
见她默认,陈志勤也没再卖关子:“他是来找我求药的。”
对上李佚笙的视线,陈志勤沉声道:“抑郁症。”
“在德国,他的情况足以被送进精神病院。”
太阳东升西落,陈志勤的办公室靠在走廊的尽头,西面留窗。
北辰这座城市的乌鸦很多,振翅越墙时嗓音嘲哳,斜阳残血,强光刺得人眼雾朦胧。
窗台上,有几盆枯花烂叶被风吹得摇摆不定。
李佚笙凝着那凋谢的生命,难分梦境。
那天的最后,陈志勤叮嘱她:“假期自己做实验注意安全,有空的时候也叫着谢久辞多出去玩玩,劳逸结合的同时,顺带着商讨一下横向课题的计划。”
李佚笙听明白了,陈老师是想让自己去当这个说客,忽悠谢久辞和她一起干活。
天黑得很快。
空荡的休息室里安安静静,李佚笙奢侈地打开了所有的灯,铁了心想让光阴逆转,装作没有看见夜幕降临。
但可惜,日子纷纷扰扰。
无谓的挣扎也没有办法将事实改变。
那些过去的时间。
还是,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旧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