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2 / 2)
大概过了几分钟,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氛围变得有些怪异。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事实上,在发生了那次酒醉意外后,两个人已经十足默契地选择了互不相干,维持着关系的体面。
虽说跟现在有事说事的相处模式也挺相似,但李佚笙总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劲,可她又说不上来。
也许是心里压着石头,李佚笙难得没有怼回去,只淡淡“嗯”了声。
谢久辞收了玩笑:“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没有。”李佚笙吸了吸鼻子。
“那你哭什么?”
“要你管?”
“……”
明明是一些很没有营养的对话,偏生两人都不舍得挂断。
没人注意的窗边角落,一排蝴蝶兰全都懒洋洋地舒展了身姿,屋内有浅浅花香萦绕,夜意无声漫流。
房间里很静,李佚笙起身去门边关了灯回来。
“谢久辞,我明天放假。”
电话那头的人笑:“嗯,我知道。”
“盛翊礼那边你不用管了,我已经谢了很多回,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说到这,谢久辞的情绪降了点,似劝似求:“不如,你记在我头上吧?”
他的声音轻飘又急促,像是着急,却如同逃避。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紧接着就要结束话题:“现在时候不早了,快休息吧,祝你假期愉快。”
李佚笙垂头盯着自己的裙摆,空了只手伸过去扯住那根垂落的白色棉线条,无意识地绕着,却不肯用蛮力扯断。
窗边厚实的蓝布帘将浓凉月色遮挡,掩盖了夜幕的小心翼翼。
一片黑寂中。
只有贴在李佚笙耳边的屏幕,还泛着莹莹亮光。
赶在谢久辞挂断电话前的一秒。
她听见自己说:“你有空吗?记不记得,我们情人节那天说好的,我想请你吃顿饭。”
想请你吃饭,想和你聊天,想陪你走路,想对你说声抱歉。
可惜,李佚笙她,词不达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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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这座城多雨,入夏以来还多次因为暴雨登上热搜。
窗外电闪雷鸣,李佚笙躺在休息室的铁板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酝酿不了睡意,整个人心烦意乱。直到后半夜雨势减弱,狂风消去,她才渐渐入梦。
次日清晨,阳光大好。
雨水洗涤过的天空色碧如蓝,晨雾轻纱,微风拂过美人面,带着泥间草味芬芳。
不冷不热。
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可是李佚笙现在却很懵圈。
她降下车窗,看着不远处人潮涌动的游乐场大门,陷入深思。
“到了。”谢久辞把车停进车位,解开安全带,歪头瞧她:“愣什么,下车呀。”
“……”
李佚笙开门下车,站在原地。
车头的白灯闪烁。
谢久辞从前面绕过来,插兜站在她旁边,垂眼:“你这是什么表情?”
见李佚笙不答话,他挑眉揶揄道:“现在后悔可不行啊,昨天是谁主动邀约的?”
说着他侧过头,视线往右前方那边的超长队伍处扫过,淡淡“啊”了声,语气随意:“人有点多,直接买优速通吧。”
“……”
李佚笙被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弄得有点子无语。
昨天晚上确实是她主动发出邀请没错,但当时说得只是吃饭啊!!!
虽说后来谢久辞确实是先询问“可不可以把地点交给他来选”,等得到她肯定答复后才应声说“好”。但这并不意味着能允许他想一出是一出啊!
早上六点接到电话的时候,谢久辞二话不说就让她抓紧时间到校门口。李佚笙都是念在自己承诺的份上,才堪堪消火。
结果这人刚接到她,就一脚油门踩上了高速。
车内空间封闭,乌木香沉醉。
李佚笙实在是困得紧,只顾着眼皮打架,于是也没空多嘴问上一句,去哪。
前段时间,组里经费紧张。陈志勤特意在群里通知说攒三个月工资,等放假一起发。其他人倒是对此没有什么意见。
只有李佚笙皱了眉。
像是看出她的不情愿,周世新跟她拍着胸脯打包票说,陈老师肯定不会不给,不过要按以往的情况来看,约摸着也得拖到下学期了。
于是李佚笙便没抱太大的希望,宽慰自己就当作预付三个月房租押金。终归,这笔钱迟早都会再返给她。
可李佚笙也没有料到。
昨天陈志勤留她单独谈完话后,竟然直接把她的那份劳务费,用微信转了账过来。不仅额外多给了三百,甚至还很贴心地备注:【假期愉快,记得带着小谢好好玩啊。】
所以说,请谢久辞吃饭这件事,真是集齐了天时、地利与人和。
工资到账是其一,兑现诺言是其二,这是天时所向。
电话里面谢久辞那句“答谢盛翊礼,算我头上”,算是地利相助。
而经过陈志勤推波助澜后,李佚笙内心的复杂情绪,才是最关键的“人和”。
正是由于以上种种,交织萦绕,才会引出现下的这场“约会”。
但这些仍然无法成为李佚笙放纵的借口。
毕竟还有个很现实的原因:她实在是,囊中羞涩。
三个月劳务费总共也没多少钱。除却自己日常开销,今后她还要把弟弟接过来照顾,七零八碎的东西算下来只少不多。李佚笙能从中挪出一顿下馆子的钱已经实属不易。
她又向来不是乱花的人。
游乐园,听起来就是个“销金窟”。
李佚笙往身旁瞧了眼,见男人依旧面色平平,便喊了喊他:“谢久辞。”
此时谢久辞正单手摆弄着手机,闻言,也没擡头,只随口接道:“什么?”
李佚笙:“我觉得吧。”
尽管她已经暗自在心里面打过好几遍腹稿,但一想到要出尔反尔,还是会觉得不太好意思。
于是话出口,李佚笙就立马想到个别的借口。
意识到她声音里的欲言又止,谢久辞懒懒擡眼。
“世界上能够令成年人快乐的事情有很多,没必要去游乐场。”李佚笙尴尬地朝他笑:“或许,我们可以玩些免费的。”
几十米外的游乐场开园广播响起,人潮拥挤,笑语欢声萦绕不去。
世界喧嚣又安静。
四目对视,谢久辞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