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2 / 2)
——谢久辞车盖上闪烁的透色反光糖纸,似乎也与柠檬糖的包装一样。
李佚笙的脑子里忽然好像有很多人同时开始说话,就像电影画面在接连不断地交叠。
季繁:“诶!这不是谢久辞吗?”
谢久辞:“我刚回国的那天,陈硕接风洗尘,季繁后面有来过。”
服务生:“特别的用料,一盘54元,结合生日的特别寓意。”
……
难为你还记得我。
季繁幽怨的语气毫无征兆地再次出现在李佚笙的脑子里,回忆里声音戛然而止。
她忽地想起一件事。
重逢那天的晚上,她还是跟着谢久辞找到的这家面店。在他把文件甩给她之后,她的脚步就不受控地走在了他的身后。
不过最后,李佚笙在巷子口跟丢了。等她反应过来打算重新开导航离开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到了季繁发来定位的门口。
极度巧合的地理位置、倒闭多年重新出现的柠檬糖果、酸涩口感的特制红豆酥。
所有那些李佚笙曾经自以为的偶然,不过是有人蓄谋已久的刻意而为。
原来,面无表情的擦肩而过,竟然是谢久辞执导完美剧目中演技最好的一次。
而那句“当我找到你,试探你眼睛”,便是他情深似海的衷心诉讼和所求无果的无奈妥协。
李佚笙突然说不出话。
因为,就在几个小时前,她刚刚和这个爱她入骨的男人大吵了一架,单方面的吵架。
五字一句,刻骨锥心。
说起来,李佚笙的野性张扬还得多亏谢久辞的一手浇灌。
是他把她从一堆残花枯枝里找了出来,精心呵护后养成了烈艳红玫。是他尽情地给予她阳光普照,引导她去肆意怒放。
李佚笙听了、信了、做了。
于是,花开了。
然而,盛开的玫瑰总会带刺。
何况她高昂又自私,别扭且疯狂。向来固执地认为,任何妄想窥探她内心的行为,都应该付出与之相配的代价。
所以,在他想要进一步帮她“除虫”时,起死回生的玫瑰便再一次快速生长出无数的藤蔓,目标明确地刺穿了养花人的心脏。
还耀武扬威地高歌着,让他以血相报。
李佚笙用了最讽刺的语气去回怼谢久辞阴阳怪气的嘲意。
“噢,还真是呢。”
话落,谢久辞不出所料地被气了个够呛。可他也只是垂眼睨着她,胸腔沉浮起落,就是未曾舍得对她再说一句狠话。
盛夏里,明明他面对着窗,擡头就是明媚暖阳,可看起来却像是刚从凛冬走来,一身尘雪萧瑟。
空调的冷风朝李佚笙背后吹来,寒意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她的每一个毛孔。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是由于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她无力再去面对时而幼稚的男友。也可能是她被文件里的数据扰乱了心神,所以轻易就被第二人格夺舍。
李佚笙描绘不出来那种瞬时的感觉。
在她认定自己无所依靠的时候,却凭空冒出了一个难以割舍的人际关系;在她对所谓的血缘链接失望透顶的时候,忽地发现上天给她开了个不小的玩笑。
李佚笙觉得,她就像剧本中写好的人物。
终其一生都将无法逃开命运的枷锁与囚牢,束缚的灵魂无力挣扎,新生的血肉被寸寸撕裂。魔掌重新浮现,百苦千难敌不过宿命轮回。
操控的皮偶,终是,破碎掉落。
偏偏就差一点。
假设这份报告可以在李言沐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出现,或许她也不会这么绝望。
李佚笙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和李言沐该怎么办,她和周左然该怎么办,她自*己该怎么办。
但她没有办法说,没有办法再对谢久辞开口。
将一切狼狈不堪的事实摊开,再说上一句,她曾经离开是有苦衷吗?
哪怕,这个苦衷在如今看来,越来越像个笑话。
其实,李佚笙当年之所以会同意去张家,只不过是为了守护两个人。
如果只有过程不尽如人意,她倒是还能勉强自我安慰。可现在的结局就是如此这般的事与愿违,李言沐和谢久辞,她,谁都没能护住。
好像。
以后也护不住。
早知道这样。
一开始不去张家就好了。
她就可以陪着李言沐,陪着谢久辞。
就可以,一直幸福。
听见周左然叫姐姐,她激动,她太激动了,她甚至激动地想把文件销毁。
而后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安顿好李言沐,还清这笔恩情债。
再而后。
与这个世界,两不相欠。
“好了,不吵了,是我错。”
谢久辞缓了很久,才挤出来这么一句话。
他伸手想去拉她的手腕,却被李佚笙下意识地甩开。
男人擡至虚空的臂膀就这么僵在了原处。
下一刻。
——李佚笙紧握着手机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