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涌(1 / 2)
云涌
*
黑云翻墨,夏秋交换之际,暴风雨总是来得迅猛野烈。
连成一片的水线从风,骤起忽来,如带了雷霆怒火般地往地面砸,无数水花四处飞溅。
道路两旁的梧桐颓树叶落,雷狂崩天。
夜,将至未至。
纯白色的轿车冲破远方的暗影,一路冒雨奔驰而来。最终缓缓停在了北辰大学的正门口,鸣笛声不绝于耳。
不远处,有穿着工作服的保安注意到情况,打了伞过来,擡手敲向车窗。
张天译随手摁了车门旁的按键,将窗户半降下来,躬身擡眼道:“师傅,今晚这雨太大了。让我把人送进去吧?”
保安原则性非常强:“不行咧,你这是校外的车牌,进不成的。”
“让她给您出示学生证还不成吗?”张天译皱起眉头,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无意识轻敲:“主要是这天气太过糟糕,我们都没带伞啊,女孩子家家的,要是淋雨回去感冒了可怎么好?”
“不行不行,车子肯定是不让进的。”保安轴得像一根筋,态度很是坚决:“你们下来,她扫脸进门,把我这柄伞拿走,明天出来还我就行。”
张天译据理力争:“那这样吧,我也下车,借您的伞送她进去,然后出来的时候刚好给您带着,也省得麻烦彼此还要一直惦记着还伞。您觉着这样能成不?”
“可以。”问题解决后,保安的脸色好了许多:“但是得下来登记。”
“这位女同学,你得给他签个字做担保。”
车内,后排的李佚笙略微有些无措。
她动了动嘴唇正要说话,冷不防却看到张天译从后视镜里转回来的忧郁眼神。
于是,到嘴边的一句“算了”,就这么被她生硬地改了口:“好的。”
简单交涉结束,保安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先行回了门禁旁的亭子里。
张天译把车往后倒了点儿,到学校大门入口的檐下停住,而后侧首,冲李佚笙擡了擡下巴:“你先在这儿等我,我去把车停到地铁那边的空车位上,等会儿就过来。”
“你不是没伞么?”李佚笙指着玻璃车窗上滑落的水珠,暗示意味直白又明显:“你看这雨越下越大了,要不然我自己...…”
“阿笙。”张天译扯了下唇,又重复一遍:“下车,在这儿等我。”
“......”李佚笙听从照做,目送着白色的车身消失在融融夜幕里。灯影拉长,红色的尾光在雨中愈显压迫。
沿着遮雨的长廊,她擡脚往大门那边走,自觉在登记册上签好了来访人员与自己的姓名。
保安递伞给她,这会儿倒是换上一副不正经的八卦表情,笑眯眯评价:“小姑娘,你这男朋友还挺好的嘞。看起来挺体贴,应该是个会疼人的。”
“谢谢您。”李佚笙接过伞,失笑道:“您哪看出来他像我男朋友了?我都没敢坐副驾,还是没逃过您这一遭‘乱点鸳鸯谱’啊。”
闻言,保安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挠头道:“啊,那我猜错了,难不成是他还没追到手?”
“也不是。”李佚笙还是笑:“他和我吧,关系简单也复杂,算是……我哥哥吧。”
两人正说着,旁边突然传来动静。
李佚笙转身回眸,就见张天译单手撑在额发上浑身湿透地朝这边奔跑而来,身影狼狈。
她淡淡垂眼。
想起了不久前的饭桌上,他也曾自欺欺人般问自己:“难道看不出来他一点喜欢的真心吗?”
“那我们就先进去了。”
张天译对着保安颔首致谢:“等会儿我出来,一定会把伞还给您。”
说着,他自然摸向李佚笙手中紧握的伞骨,扯过来后撑开,低眼看向她:“走吗?”
李佚笙长叹了口气,点头。
两人扫脸进校。
学校小道坑坑洼洼,积了不少水滩,土泥交混,看着脏兮兮的。奈何李佚笙今天穿了条及踝的白裙,于是便走得格外小心翼翼。
张天译不经意地往旁边瞥了眼,见她手托着裙摆,踮脚一蹦一跳的,不禁提议道:“要不要我背你一段路?”
“千万别。”李佚笙拒绝得很干脆:“非情侣的两个人不适合做这个举动。”
雨滴随风飘落进来,张天译默了默,将伞面往她那边斜了点,转了另一个话题:“李家的事情,对不起啊。”
“其实,当年我知道这事儿之后,有想过告诉你。”他移开视线,看向路旁昏灯下的朦胧珠影,解释道:“但是我怕你会因此而记恨我。你也知道,我父亲在去世前常念叨着你,我估摸着,大抵是他也觉得对不住你。”
“但是大祸已经酿成,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真相坦白跟你讲。”
“我承认,让李亮和李百强在不告诉你真相的情况下照顾李言沐,确实是有牵制你自由的想法在。”张天译说,“原本的计划,就是等我接手稳定好公司以后,再和你摊牌。”
“说实在的,我也害怕这中间会出现什么不可控制的意外。”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没想到,千防万拦,你还是和谢久辞走到了一处。”
“如果我父亲还健在,不知道要被气成什么样子。”张天译轻嗤一声:“最开始就是顾忌你们周、谢两家婚约,才做的这般孽,结果到头来,还是没改变得了结局,落得个相同的结果。”
“你说你们两,这缘分真的是月老给栓了钢筋吗?”他忽地笑了下:“小时候订亲,分开几年后机缘巧合又成了同班同学,高中转学以后完全断了联系,竟然还能在彼此的研究生阶段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