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狱(2 / 2)
祝遥栀思量再三,还是挑了一件布料比较多的浴衣穿上了。
她本来想着,无论如何,有穿总比没穿好,一穿上发现,还真不如没穿。
祝遥栀脸上微烧,忍不住扬手把花篮里的花瓣都倒了下去,这样就看不见她糟糕的倒影了。
问题是,现在她穿成这样出去见邪神,真的不是在找死吗!
祝遥栀深吸一口气,只好扒在屏风上,借助屏风遮挡自己身上的情形,轻咳了一声小声说:“尊上,你听得到吗?”
几乎是下一瞬间,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屏风另一边,与她还隔着浴室的纱帘。
看来她当初教小怪物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有用的。
“我忘带衣服了。”可能是浴室水汽蒸腾,祝遥栀觉得自己脸上也热了起来,“你让侍女帮我拿一件。”
很快,触手卷着叠好的衣裳放在屏风上,帘后的身影也离去了。
祝遥栀松了一口气,赶紧把身上那件不三不四的浴衣换了下去,穿好衣裳后她才发现,这件衣裳很熟悉,是之前在榴花汀,她和小怪物逛街一起买的。
她怔了一下,才缓缓走出浴室。
一撩开纱帘,祝遥栀就发现邪神坐在床榻上,手里拿着一块叠好的软巾,“栀栀,过来。”
她走过去坐下,温暖的手指撩起她湿润的长发,帮她一点点擦干。
祝遥栀忽然有些庆幸,人的头发没有知觉,她无法感受到少年修长的手指如何在她的发丝中穿绕摩挲。
她心里藏着事情,难免心不在焉,回过神才发现刚才邪神似乎跟她说了一句话。
“你是不是说了什么?”祝遥栀转过头往身后看。
但邪神只是轻声说:“没什么。”
祝遥栀也没有在意,她还在苦思冥想,要如何瞒着邪神去鬼哭狱。
片刻后,她的头发已经擦干了,还被邪神拿玉梳梳得妥妥帖帖。
祝遥栀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我自己都是直接用灵力把头发蒸干。”
邪神瞥她一眼,“乱来。”
“因为这样比较省时间嘛。”祝遥栀甩了甩头发,闻到了散发出来的温软香气。
“省时间去做什么?”邪神追问,语气倒是很平静,像是已经料想她不会说什么真话。
“省时间睡觉啊。”祝遥栀后仰着倒进床褥里,避开了少年的视线。
见她要睡觉,邪神就把殿中灯火熄了。
祝遥栀又睡在床榻外边一侧,当然,她只是闭目养神,不会让自己真的睡着。
她时不时睁开双眼,看着窗外的天色估算时间。
邪神很安静,只是沉默地躺在她背后,万千触手蛰伏在阴影中。
祝遥栀隐隐有些不安,其实今晚的事情存在诸多疑点,比如她为什么偏偏要挑天演教跳祈神舞的舞姬,为什么她险些被施语荷刺杀之后,她反而要把人关起来。
邪神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些疑点,但祂没有问,更像是隐而不发。
让她觉得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一夜无话,窗外天色逐渐亮起。
祝遥栀在魔域待过几天,知道这是要日出了。
所以她佯装刚醒来,揉着眼睛睡意朦胧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天快亮了吗?”
她背后的邪神平静地说:“天快亮了。”
祝遥栀知道,因为仙盟的封印,所以天一亮小怪物就会消失不见。
她的机会就来了。
“那我先去洗漱。”祝遥栀下了床榻,抱起桌上的白袍和面纱,缓缓走去浴室。
一进浴室,她立刻换上魔教圣女的装束,打开窗子翻了出去。
幸好,这里不是魔宫的寝殿,没有那层无形的屏障拦着她。
窗外是空寂无人的庭院,祝遥栀绕到长廊上,快步往外走。
守在外面的侍女一见到她,都跪下行礼,“参见圣女殿下。”
祝遥栀心跳飞快,尽力把声音克制得平静:“带我去见昨晚的刺客。”
“是。”侍女并不怀疑,带着她来到一个偏僻的房间,房门外还有魔修把守,一见到她都开始跪拜行礼。
谨慎起见,祝遥栀问那几个守卫:“那个刺客还有反抗能力吗?”
“圣女殿下放心,里面设了结界,她们的修为会被压制。”守卫说。“好,”祝遥栀想了想,说,“等下我审问完出来,你们就把刺客关进鬼哭狱。”
“谨遵吩咐。”那几个魔修也不敢多问。
她还没忘记叮嘱一句:“记住,等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是。”
于是祝遥栀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朝璃和施语荷手脚都被绑了起来,朝璃咬牙切齿地骂骂咧咧,施语荷明显要镇定得多,在她走进去的时候瞬间睁开了眼,目光带着对魔教的不屑。
朝璃一看见她,就张嘴开始求饶:“圣女殿下饶命,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是她打晕了原来给我伴舞的魔修。”
祝遥栀“哦”了一声:“那这位施大小姐是如何得知你要给我献舞的消息?”
朝璃面色一变,明显慌乱了起来,急声说:“是施语荷!是她威胁我,她想要趁机挟持圣女殿下。”
“挟持我做什么?”祝遥栀双手抱臂,“施小姐,我与你无冤无仇,我甚至不认识你这个人。”
施语荷冷眼看着她,因为受伤声音有些嘶哑:“你是魔教圣女,死不足惜。”
而朝璃为了保命,直接说:“圣女殿下,施语荷是要挟持你去威胁尊上!”
祝遥栀心想,苍漪宗曾经被魔教攻占,也许施语荷的亲朋好友被魔修抓了,这位大小姐可能是要拿她去威胁魔尊放人。
她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烛台,直接走过去敲在朝璃后颈,把她敲晕了过去。
然后她看向施语荷,说:“施小姐,你想逃出去吗?”
施语荷看向她,目光有些不解,“听闻以往的魔教圣女圣子,因为被邪神感召,疯癫痴狂,可你尚且留有神智,为什么还要和魔教同流合污?”
“我也想逃啊。”祝遥栀笑了,“可我还要事情要做。”
她直接动手,把施语荷那身染了血的外裳脱了下来。
“你!无耻之徒!”施语荷气急,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但她双手双脚都被绑了起来,挣脱不了。
“少来,我只是借你的身份一用。”祝遥栀压低声音,顺手把她的面纱也给拿了过来。
然后祝遥栀脱下自己身上的白袍罩了过去,利落地换上那身染血的衣裳,没忘记把她们的面纱互换一下。
施语荷手脚上的麻绳都被解了下来,她震惊又疑惑地看着祝遥栀,“你在做什么?”
祝遥栀把自己的鬓发弄散遮掩面容,瞥着她说:“现在你是魔教圣女,施小姐,好好利用这个身份,能否逃出去就看你的本事了。若是揭穿我,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施语荷也识实务,很快就换上她的白袍,戴上了面纱。
虽然她们身形不太一样,但白袍宽大,那些魔修见到魔教圣女都只顾着下跪,也不敢擡头细看。
祝遥栀拿起绳子,把自己的手脚绑了起来,都是活绳结,她自己能解开。
施语荷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并非孽物,算我欠你一条命。”
祝遥栀只说:“快点,我没有时间听废话。”
施语荷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她有办法掩盖身上的灵息,那些魔修没有怀疑她。
很快,那几个魔修走进来,押着祝遥栀往外走。
脚下的长廊走到尽头,祝遥栀也被关进了囚车里,味道并不好闻,腥臭得她差点晕厥。
为了司空玉这个贱人,她付出了太多。
她擡头望上看,天边已经出现一抹晨曦,还好,天亮了,邪神管不了她了。
天演教距离鬼哭狱确实近,祝遥栀也不用在囚车里煎熬太久,很快就被押进了鬼哭狱。
一进去,她发现这里比刚才的囚车还臭。
阴暗潮湿的地下监狱,充斥着血肉腐烂的腥气,还有鬼哭狼嚎一样的惨叫声。
想想司空玉在这种鬼地方被折磨了好几天,祝遥栀才解气了一些。
祝遥栀被押着不断往下,最后被带进了最里面的一个牢房,厚重的石门被推开,她走进去,压在她肩上的刀用力,迫她坐在一张石椅上。
她有些奇怪,罪犯还能坐椅子,待遇是不是好了点?而且也没有给她用刑。
那几个押她进来的魔修退了出去,石门被关上发出沉闷声响。
祝遥栀刚想把手上的绳结解开,但她还没擡起手,手腕就被冰凉的东西死死缠住,底下细密的凸起紧贴她的肌肤。
这些是...她的脊背一凉。
幽蓝蝴蝶被苍白指尖拨动,点点碎光落下来,照亮了这座幽闭的牢房。
银发玄衣的少年静静站在她面前,声音冷而沉静,犹如冬日枯潭:“栀栀,你还是来了鬼哭狱。”
祝遥栀睁大了双眼。
邪神!
为什么小怪物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现在已经是白天了。”祝遥栀挣扎了一下,但她已经被触手死死锁在冰凉的石椅上。
“我提醒过你,栀栀,”少年冰冷的手指抚在她脸上,挑去了染血的面纱,“我说过,我很快就能日日夜夜和你厮缠在一起。仙盟对我的封印在不断削弱,日出后还有一个时辰,我才会消失。”
“......”祝遥栀听见了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栀栀,你太着急了,你应该更加精确地计算好时间。”邪神伸手附在她心口上,像是在安抚她不断加快的心跳,“不过这样也无济于事,栀栀,我根本没有把司空玉关在这里,我只是故意把这个消息放了出去。”
祝遥栀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的声音有些哑:“所以,你只是为了把我钓到这里。”
“栀栀,我比这世上任何人都不希望你来这里。”少年语气骤寒,“可是你才忍耐了几天?你甚至都不愿意再多花时间哄骗我。”
祝遥栀轻轻闭上双眼。
完了,司空玉根本就没有被关在鬼哭狱,一切都是无用功。
“这一切背后有诸多疑点,栀栀,我一直在等你给我一个解释,或者说,一个理由。”邪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伸手缓缓捧住她的脸颊,“一个能让我越过所有欺瞒和痛苦,继续拥你入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