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2 / 2）
她站在原地等了会儿，才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对着面色阴沉一直沉默不语的唐聿礼无奈道：“聿礼，她就是这脾气，倔得像头驴，不撞南墙不回头，我看，好言相劝是没用了。”
唐聿礼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林笙和顾衍消失在单元门后的身影，尤其是在看到顾衍为她擦泪，护着她离开的那一幕，他的下颌线一瞬绷得死紧，眸色深沉得可怕。
孙蔓看着他难看的脸色，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出主意：“聿礼，要不……你就狠心一点，断了她在国内所有的关系和念想，强行把她送出国？等到了国外，人生地不熟，她身边只有你，时间久了，什么心都该死了……”
闻言，唐聿礼缓缓转过头，看向孙蔓，眼神里是复杂的挣扎和一丝罕见的疲惫：“强行？孙姨，你觉得那样做，她是会回心转意，还是会更恨我入骨？”
他不敢赌。
他见过林笙最决绝的样子。
孙蔓被问得哑口无言，最终也只能长长叹了口气，心疼又无奈：“我也是心疼她啊，你看看她回来的这大半年，都折腾成什么样子了？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当初在国外那几年，虽说她心里可能也不痛快，但起码平平安安，脸上也有点肉，日子是轻松的……我是她妈，我难道会害她吗？”
唐聿礼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春日的阳光暖融融地照着大地，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和希望。
可他的心情，却如同被困在春寒里，看不到任何希望。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清新剂淡淡的柠檬香，显然被人精心打扫过。
林笙看着纤尘不染的家，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冲淡了方才楼下的不愉快。
她蹲下身，温声对紧紧依偎着她的女儿说：“小初，我们到家了，你自己去房间换一下衣服好不好？。”
小姑娘仰起脸，大眼睛里盛满了不安，并没有立刻去换衣服，而是小声地问：“妈妈……我们是不是要出国了？像小熊宝宝故事里那样，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奶奶和爸爸了？”
林笙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女儿轻轻搂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却无比坚定：“不会的，小初，妈妈哪里都不去，我们就留在京北，留在我们的家，妈妈会一直一直陪在小初身边，永远不会不要你。”
看着女儿依旧有些忐忑的眼神，林笙伸出小拇指，笑容温暖：“不信的话，我们拉钩？”
小姑娘看着她温柔坚定的笑容，迟疑了一下，才慢慢伸出小小的手指，勾住了她的的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林笙轻声念着，大拇指和女儿的大拇指郑重地印在一起。
小姑娘这才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脸上露出一点点羞涩的笑容，点了点头，乖乖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去换衣服。
顾衍将行李放在客厅角落，自然地走到厨房，给林笙倒了一杯温水递过来。
“谢谢。”林笙接过水杯，轻轻抿了一口，水温恰到好处。
“长时间没回来，我提前请人过来彻底打扫了一下，通风也做过了。”顾衍语气平常，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边的那套公寓也准备好了，家具齐全，随时都可以搬过去。”
林笙看着他，心中充满了感激，这段时间若非有他，她真不知该如何撑过来。
“顾衍，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她的话语真诚而恳切。
顾衍靠在餐桌旁，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邃和调侃，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只是请吃饭的感谢是不是有点太俗套了？”
林笙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你想要什么感谢方式？”
话一出口，她才觉出几分不妥，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顾衍看着她微微诧异清澈眼眸，低低地笑出了声，毫不掩饰地赞叹：“林笙，你有时候真的挺可爱的。”
他的目光专注而温和，带着一种欣赏，让林笙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她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下意识地找补：“那……那我帮你写一个月的医院病例？”
顾衍被她这笨拙的掩饰逗得笑意更深，从善如流地接话：“好啊，成交，不过现在，还是先解决温饱问题，想吃什么？我去楼下超市买点菜，顺便把小初喜欢的蛋挞买回来。”
林笙刚想说不麻烦他了，但却先一步被顾衍温声打断：“让孩子和你单独待一会儿，她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和妈妈独处，重新建立安全感。”
他的话总是能恰到好处地体贴到她的需求。
林笙不再拒绝，点了点头：“好，那……麻烦你了。”
“你的事情，不麻烦。”顾衍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公寓。
门轻轻关上，林笙看着空下来的客厅，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种被尊重、被细心呵护、被妥帖安排的感觉，是她从未在周祈年那里得到过的周全，也与唐聿礼那种带有强烈掌控欲的对你好截然不同。
这种感觉，陌生却又让她心底泛起微澜。
正出神间，小姑娘已经换好了可爱的家居服，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她看到顾衍不在了，才松了口气，小跑到林笙身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林笙腹部曾经受伤的地方，小声问：“妈妈，这里还痛吗？”
林笙心中一软，将女儿揽入怀中：“不痛了，看到小初，妈妈哪里都不痛了。”
小姑娘依偎在她怀里，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小脑袋，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和小心，小声请求：“妈妈，我想给奶奶打个电话，可以吗？我怕奶奶担心我……”
林笙看着女儿懂事的样子，鼻子微酸，立刻拿出手机，柔声道：“当然可以。”
在女儿的期待注视下，她拨通了白琴的电话。
周家老宅。
白琴正沉着脸与周兴国争论周祈年感情的问题，语气激动。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她不耐烦地接起，却在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软糯的“奶奶”时，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语气变得无比慈爱温柔。
“哎哟，奶奶的乖宝贝！你出院了？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什么时候回家来让奶奶看看？”
白琴一连串地问道，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思念。
电话那头，小姑娘的声音清晰传来：“奶奶，我很好，我……我不回去了，我要和妈妈一起生活，但是奶奶，我会想你的，等我以后想你了，就回去看你好不好？”
白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愣在原地，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强压着心里的惊涛骇浪，尽量维持着平稳的语调哄了孙女几句，然后急切地要求：“小初乖，把电话给妈妈一下好不好？”
电话转到林笙手里，白琴立刻压低了声音，语气急切而不解：“笙笙，孩子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回来了？这……”
林笙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冷静而疏离：“白阿姨，就是字面意思，小初以后跟我生活，如果周祈年不同意，我的律师函会寄到他手上。”
说完，不等白琴回应，林笙便挂断了电话。
“喂？笙笙？林笙！”白琴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脸色发白，握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
一旁的周兴国皱着眉问道：“怎么了？她又说什么了？”
白琴猛地将怒火转向他，声音带着哽咽和愤怒：“都是你！整天就知道沈家沈家！现在好了！孙女没了！笙笙要带着孩子彻底跟我们划清界限了！”
她越说越气，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个茶杯就朝着周兴国砸去，“你滚！你给我滚出去！”
周兴国狼狈地躲开，瓷杯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看着失态的白琴，眉头紧锁，语气却带着一丝不以为然：“我看这样也好！祈年总不能一直耗在林笙身上，正好和沈清……”
“你闭嘴！”白琴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骂道：“你的心里就只有利益联姻！你根本不懂！那是我的亲孙女！”
就在他们争执的时候，周祈年刚好回来，看到的就是一地狼藉和白琴泪流满面的样子。
周兴国看到儿子，像是找到了同盟，立刻道：“祈年，你回来得正好，你看看你妈像什么样子！为了一个女人和孩子……”
“你滚！”白琴尖叫着打断他。
周兴国悻悻地瞪了妻子一眼，拂袖而去。
白琴看到周祈面，立马抓住他的手臂，眼泪落得更凶：“祈年，你听到没有？笙笙说小初不回来了，要跟她生活，还要寄律师函，这可怎么办啊？我可离不开小初啊……”
周祈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的疲惫和灰败更深了几分。
他靠在沙发上，揉了揉刺痛的眉心，声音沙哑：“妈，我现在又有什么办法？”
“没办法？那就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带走？”白琴无法接受地摇头。
周祈年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眼神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暗沉，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自嘲弧度：“我不会同意，但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不得已的地步……”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但语气里那种偏执和决绝，让白琴心中猛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祈年，你想干什么？你可千万别再做糊涂事！别再犯浑了！”白琴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臂警告道。
周祈年看着她焦急的脸，最终只是无力地闭上眼，靠在沙发背上，没有再说话。
窗外的阳光正好，却仿佛照不进他周身弥漫的冰冷和孤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