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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章 君为皎月妾为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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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传来凄厉的嚎叫声:“杀了我吧,杀了我!”

接着是鞭子凌空狠狠甩向皮肉的声音,一声痛呼后,才渐渐没了声响。

另一间牢房里,几个拐卖妇孺的无赖被打得是皮开肉绽,看起来已是经历了一番酷刑,他们怎么也想不通,只是抓个姑娘而已,怎么会招惹上玄甲卫这帮煞神。

此时,身处玄甲卫暗狱中,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以前交点钱便能摆平的官司,到了这,别说交钱,命都交代在这也不好使,保不齐还会牵连九族。

一阵不紧不慢地脚步声自门口处传来。

几人面部浮肿,头发混着未干涸的血丝,凌乱地遮盖在伤口上,擡着半睁不睁的眼皮,竭力向前方看去。

只见来人穿着一双乌皮靴,深绯色官服,衣摆绣着一寸的小朵花,腰佩银鱼袋,再往上看,是一张冷得能吓哭小孩的脸。

再没眼色的也能看出来,这是四品官员的穿着。

见到来人,几人连忙高声喊冤枉,泪水和着血水从脸上蜿蜒而下,就像一条血虫,更衬得这几张脸愈发可怖。

“大人,我们真的只是想抓一个姑娘而已,真的没做别的,冤枉啊大人!”

那双乌皮靴在靠近几人半米的位置停住了,随即一双手接过旁边刑讯人员递过来的鞭子,而后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哦?‘只是抓了一个姑娘’?

接着那只举鞭的手高高扬起,声音也由柔转厉,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响,厉声质问道:

“你们眼中到底有没有王法?!”

一鞭子下去,几人又是一阵痛呼。

他们是真不知道为何会被抓到这地方来,方才他们早就将事情全都交代清楚了,就是有人出钱,让他们去抓一个红衣姑娘,将人迷晕后随便卖到一家妓-馆,就算完事。

这种事他们也没少做,对方钱给得又多,实在没有理由拒绝。

没成想那姑娘反应倒是快,教她趁机逃了出去。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上了一艘画舫,那画舫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包下来的,他们不敢招惹,只能在岸上守株待兔。

将这些话又交代了一遍,卓枫沉声问几人:

“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何被抓来这吗?蠢笨如斯,我看,你们的确是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一听命都要没了,几人凄厉地哭成一片,声声哀求道:

“大人,该说的我们的确都说了啊!只是,确实不知道给我们银钱的是谁……不过,我们可以指认!没错——她说了,事成之后会付我们双倍佣金,只要将我们放出去,她,她必定会再来问的!”

卓枫这才暂时放过几人,冷冷瞥了他们一眼,道:“事情办好了,或许能你们留下一命,办砸了——”

话音未尽,他的声音如寒刃般刺进几人的耳朵里,几人哪里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忙不叠地慌乱点头,保证将此事办好。

“将他们带下去收拾一下,尤其是脸上的伤,等明日龙舟赛过后再将人放出去,到时候你们跟过去拿人。”

“是!”

祈河水岸。

姜问渠自登船后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迎他进来的老鸨一听他是来找人的,按理说应该搪塞一番,可她却一口应了下来,直言她这里今晚的确是新来了个貌美如花的红衣美人。

在大祈,娼-妓业虽是合法,但前提是买卖自愿,像拐卖妇女、逼良为娼这种事,被抓住也是要进去吃牢饭的。

鸨母为何会应得如此爽快?

正思索间,他便被老鸨带去了旁边一座甚是精美的画舫上。

老鸨一路引他去了船上最里边一间屋子,等他一进屋,身后的门就关上了,随即传来一声清脆的落锁声。

“大人,春宵一刻值千金,万莫辜负啊!”

老鸨说完便娇笑着离开了。

姜问渠连忙尝试着去开门,发现门确实是被锁住了。

不过他倒并不着急,如今房间里,乃至整座画舫都静悄悄的,他擡步往里走去,想要看看老鸨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进了里间,最惹人注目的,便是一张造型有些奇特的床,不,或许称之为“榻”更合适些。

因为它四周没有围子,无顶无柱,不过却要比寻常卧榻要大上许多,有轻纱帷幔自顶部倾泻而下,直至垂地,将整座榻包裹在内,依稀可见里面躺着一个人,只是影影绰绰地有些看不分明。

姜问渠掀开帷幔走进去看,床上女子一身红衣,不是叶兰蕙又是谁?

至此,姜问渠才彻底确定,什么失踪,什么拐卖,不过是针对他的一场美人计罢了。

他在心里失笑一声,出声唤道:“兰蕙,起来了。”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他面上轻哂,语气却故作佯怒道:“再不起来我可走了——”

说着,便放下帷幔,作势就要离开。

床上装睡的人来不及多想,赶忙“哎”得一声制止了他的动作,只见帷幔下伸出一只葱白的小手,准确无误地扯住了他一片衣角。

叶兰蕙仰头就看着那人面对面朝着她笑,哪里有走的意思。

见状,她才懊恼地叹了口气,真是关心则乱,此时门锁着,他又能往哪走呢?

眼看着自己的小心思被他看穿,她只得讪讪地放开了抓着他衣服的手,不情不愿地坐起身来,神情颇有些哀怨。

“说吧,你费劲心思诳我过来,是要做什么,嗯?”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温柔,可叶兰蕙听了却心虚极了,以至于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往他身上招呼。

她先是干咳了两声,假装起来找水喝,一边走一边回道:“没想做什么啊,就是一点……小惊喜?”

说完,便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快到姜问渠都没来得及制止她。

果不其然,她被辣得直吐舌头。

“哪里的东西都敢喝,你还真是……”

姜问渠一下拿过她手中的杯子,靠近鼻端闻了闻,不出所料,是酒。

这可是花船啊,要是只有酒倒也还好,怕就怕这酒里加了东西。

一杯酒顷刻下肚,叶兰蕙有些犯晕,脸也红红的,身子直往下倒。

见状,姜问渠赶忙上前扶住她,而后将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依旧彬彬有礼的样子,不肯越雷池一步。

叶兰蕙却不肯放过他,好不容易将人诳到这,怎么肯让他全身而退,借着酒意就往他身上贴,嘴里还嘟囔着:

“我喜欢你,你明明知道的……可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

姜问渠将她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扒拉下来,用有些无奈又稍带着些纵容的语气道:

“乖一点,不要胡闹,嗯?”

叶兰蕙听他这么说,顿时更加委屈了。

他总是这样,以长辈的姿态,像教训小孩子一样教训她。

可是,她已经十九岁了,又不是九岁,谁要听他的!

于是,她动作愈发变本加厉了起来,一边扯着自己的衣领,一边嘴里喊着好热,呼出的热气直往他脖子里钻。

姜问渠见她油盐不进,原本是想要瞧瞧她在搞什么花样,如今反而有种下不了贼船的窘迫感,语气也染上了一丝薄怒。

“够了——我知道你没事。今夜便到此为止吧。”

闻言,还想往他身上贴的叶兰蕙身形一顿。

“画舫是你准备的,刚才引我进来的人也是你安排的,酒里又怎会真的有东西呢?”

往日里听起来清润的声音,以及过分聪明的头脑,在此时却显得有些冷情。

叶兰蕙自嘲一笑,并没有因为他的揭穿而退却,反而上前再次环住了他的脖子。

“你说的不错,但说错了一点,你怎么就能确定这酒里没东西呢?”

她轻声一笑,松开了他,完全没有了刚才那副急切的样子,现在的她看起来,甚至可以说是颇为有些游刃有余的。

“这酒——不是我准备的,是金妈妈特地为你准备的,里面自然加了东西。不过——”

她提起酒壶又满斟一杯,朝他举了举,仰头一饮而尽。

“我喝了。两杯。你还是要走吗?”

姜问渠没有回她,转身大步朝门口处走去,似是要去踹门。

“你要是走了,我就去找别人。我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说这话时,叶兰蕙语气异常平静,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普通的道别。

可话说到这份上,二人都知道,今夜姜问渠要是就这么离开,他们便再无可能。

她目光灼热地望向他,眼底的爱意没有丝毫掩饰。

他看到了她孤注一掷的决心,也看到了她眼底小心翼翼的试探。

从前,横亘在二人中间的,不仅仅是门第之别,更多的,是她的懦弱与胆怯,还有他的道德与自持。

于是她更加不敢妄想他,一直都是如此。

君为云间月,妾是地上尘。清辉照我身,犹觉幸至甚,遑论相偕行。

她本就是为他而来啊,如今她终于鼓足勇气,想要伸手碰一碰月亮,即使只能拥有他一天,那也是她的幸运了。

她不想留下遗憾,才会孤注一掷逼他至此。

不求百年之好,只求一夕之欢。

其实,她刚才说谎了。今夜她以身作局,那酒不是金妈妈给他准备的,是她给自己准备的。

她是在赌。

她不赌他喝了那酒后会否意乱情迷地留下,她赌他清醒之下的不舍得。

拦住他去路的不过是一道上了锁的木门,稍微使点劲一脚便可以踹开,他若是不愿留下,大可就此离去。

可他终究没有忍心这样做。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她知道,她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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