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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第 42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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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令宜:“他本来还说也要来的,我说只是个梦,他若也跟着过来,大张旗鼓的,倒显得多事。他对我好着呢,就算我在外祖母家多住几日,他也不会介意的。”

“那便好。”老夫人眉开眼笑,“正好你也许久没见舅舅舅母了,大家一起坐下来说说话!”

舅舅是现任淳安侯,也是“崔令宜”生母的弟弟,刚被接回京城时,她曾和他们一家短暂地相处过,但并不是很熟。

现在,为了能安安稳稳在侯府住下,崔令宜不得不与一大家子人闲话家常。看得出,侯爷和侯夫人也有点儿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好,但为了哄老夫人高兴,大家都和和气气的。

终于拉完了家常,挨到了休息的时辰,崔令宜洗漱完,穿着早已备好的衣裳,躺在客房里闭上了眼。

半个时辰后,伴随着隔壁两个丫鬟熟睡的轻鼾声,崔令宜推开了客房的门。

月黑风高夜,她一身黑衣,立在屋檐下。

一阵风过,满地落叶被吹散,只余下一个空空的台阶,仿佛刚才的人影,只是一场幻觉。

……

无边夜色中,崔令宜闪转腾挪,轻而易举地避开了路上巡查的卫队,来到了桐花巷中。她不确定卫云章的人手有没有潜伏,因此抵达之后,行动便更加谨慎。

她一边警觉地侦查着,一边将桐花巷里的住户一户一户摸排过去。这户是一家三口,不是;这户是一家五口,也不是;这户一个独居老太太,更不是……她一边摸排,一边在心里暗自嘀咕,怎么没看见卫云章的人手?难道这附近都是民居,他正人君子,觉得让人藏在别人家里不合适?

但她没来得及多想,就已经发现了可疑的住所。她从墙头跳下去,路过晾着男子衣衫的晾衣杆,又路过两个放着陶土娃娃的货筐,走到了窄小的窗户前。

住在桐花巷里的人,都是普通百姓,甚至还是比较穷的那一类百姓,所以住的房子也大多低矮破旧,一眼就能望到底。崔令宜眯着眼睛,从漏了风的窗纸里望进去,屋里黑黢黢的,只能隐约看见,窄窄的硬板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崔令宜笑了。

几乎是在她发笑的同一瞬间,漆黑的屋子里,蓦地射出几星寒光。崔令宜闪身一避,靠着墙根,并拢的两指间,正牢牢夹着方才射来的银针。

崔令宜松了手指,两枚银针掉在地上,被她轻轻碾在了脚底。

“别在房梁上趴着了。”她开口,声音轻飘飘的,“你我同出一门,玩这种把戏有什么意思?”

房门从内被推开,一个男人缓缓走了出来,他身后,是一床被刻意隆起的旧被。

他盯着崔令宜,声音又冷又哑:“你没死。”

崔令宜挑眉:“我没死,你很失望是不是啊?”

“这怎么可能!”男人攥紧了双拳,“这毒发作极快,就算你能配出解药,那也根本来不及!”

“来不来得及的,又如何呢?事实就是,我现在还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崔令宜笑道。

男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陡然一森,提气纵身,瞬息之间跃出了院落。

仿佛是预判了他的行动,几乎是同时,崔令宜足尖一点,宛如一道影子,紧紧缀在了他的身后。

他们像两只黑鸦,在京城的上空盘旋起落。

深夜的京城万籁俱寂,棋盘般的坊市间偶尔浮现幽微灯光,映出大大小小的建筑轮廓。从高处俯视,宛如一枚枚沉睡蛰伏的方形棋子,只等白日重现,便会苏醒运转。

耳畔响起尖细微声,男人侧头一避,一枚银针擦着他的鼻尖而过。

“有长进。”阴恻恻的女声自脑后响起,男人猛地转头,却发现就在他躲避暗器的时候,崔令宜已经轻巧超身,挡在了他的身前。

他双腿骤然一弯,一个后仰,躲过了崔令宜劈来的寒光。

崔令宜“啧”了一声,转着手里的小刀,颇为嫌弃:“你该庆幸,今日我出门急,没拿到最趁手的兵器。”

手里这把巴掌大的小弯刀,还是从侯府厨房里偷来的。其实菜刀也不是不行,但她拎着那么一把菜刀挥来挥去,也太不美观了。而且她此行是来杀人的,结束后总不能再把杀过人的菜刀放回去,可若是不把菜刀放回去,侯府莫名其妙丢了那么大一把菜刀,总归会有点不太平。但如果只丢了把不常用的小刀,那就不会有什么事。

她脑海中杂思闪过,而面前的男人已经掏出了随身的匕首。

他们有着相似的过往,学着相似的功夫,无论是远程的暗杀,还是贴身的搏斗,都是他们的必修课。

安静的夜里,短兵相接的声音格外刺耳。

远处巡逻的卫队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举着火把,朝这个方向靠了过来。

崔令宜眼神一凛,弯刀划破男人的面颊,拉开一道长长的血线。她擡腿一扫,将他踹下了屋顶,随后自己也跳了下去。

他们落在一处荒芜的宅子里。

京城里有很多这样宅子,可能是主人买了许多套,但这套无人居住;也可能是主人出了远门,无人打理;还有可能是惹上了什么官司或是非,导致这套宅子无人敢住。但无论是什么原因,这样的地方,对于两个不能见光的人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们已经默认了今夜是生死之决,不约而同选择了在这里落脚。

脸上的伤痕对男人来说无关痛痒,他再度射出几枚银针,趁着崔令宜躲避的功夫,闪至她的身后,将匕首刺向她的后胸。

崔令宜不曾回头,却反手一簪,刺中了他的手腕。趁他吃痛,她骤然暴起,横刀扎进了他的锁骨。

浓夜如墨,身下响起枯叶被压碎的声音。他被她压倒在地,胸与颈之间血流如注,几乎能看到碎裂的骨头。

而她的腰腹处,正扎着他的第二柄匕首。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崔令宜跪坐在他身上,俯首盯着他。

他也盯着她,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微笑。

外面巡逻的卫队靠近了,隔壁巷道里响起几声犬吠,他们徘徊片刻,大约是附近没发现什么东西,又逐渐走远了。

“卯十三!”她将小刀又往他的骨头里钻了钻,咬牙道,“为什么要杀我?”

“你猜呢。”卯十三眨了一下眼睛。

崔令宜:“为了十二?”

卯十三注视着她,良久之后,猛地朝她啐了一口:“你还记得十二!”

崔令宜偏过头,那口唾沫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十二若泉下有知,必舍不得我杀你。”他冷笑道,“可我若不杀你,便难解我心头之恨。我每天睡觉闭上眼睛,我就想起十二被吊在墙头惨死的模样。他为了你,甘愿舍弃性命,你却连他的坟头都不去祭拜!”

崔令宜微微一怔:“他有坟?”

卯十三讥嘲道:“看吧,哪怕你来问我一声,我也不会觉得他死得如此不值。”

崔令宜:“拂衣楼不允许给任何人立坟立碑,你这样擅自行动,也不怕被发现,楼主派人掘了他的坟?”

卯十三:“坟头上又没写‘卯十二’三个字,谁知道那是他的坟?他的尸身毁于大火,我只能收殓他的遗物,给他在山上立了个衣冠冢。我花钱请了工匠,给他刻了块墓碑,墓碑上刻的名字叫‘付春’——你知道为什么吗?”

崔令宜握刀的手紧了紧,终于还是道:“我知道。”

许多年前的傍晚,年仅十二岁的她和卯十二坐在拂衣楼的走廊上,一边啃馒头,一边眺望着不远处的人家。

那户人家姓付,平平无奇,就是一家普通百姓,没有任何稀奇之处。非要说哪里特别,大约就是老来得子,所以父母很宠小儿子吧。那户人家就住在拂衣楼附近,丝毫不知道不远处那座看似寻常的戏楼之内,其实潜藏着无数杀手。

当父亲的总是把儿子架在自己脖子上,给他当马骑,一边嘴里发出“驾驾驾”的声音,一边颠来颠去地跑步,把儿子逗得咯咯直笑。当母亲的有点儿泼辣,发现自家儿子和其他小孩玩耍受了伤,会当即怒骂其他小孩,然后又把儿子抱在怀里,心疼地问他疼不疼,然后给他买各种好吃的哄他。

“好想当他们的儿子啊。”卯十二托着腮说。

崔令宜:“他们都不认识你。”

卯十二:“随便想想嘛,感觉当他们的儿子,肯定很幸福。”

崔令宜:“下辈子吧。”

“你好冷酷哦。”卯十二转过头来笑,“不过下辈子应该来得也挺快的,说不定哪次就死了呢。”

“那还是先好好活着吧。”崔令宜认真道,“我刚才又想了一下,万一这辈子造孽太多,下辈子投了畜生道怎么办?至少这辈子还是个人。”

“好啊,那就听你的,先活着再说。”卯十二叼着馒头躺下来,望着漫天暮色,“你觉得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我想活久一点。”崔令宜说,“怎么也该混个门主当当吧。”

卯十二:“你想管别人?”

崔令宜:“唔,倒不是因为这个,管人的其实也挺累。主要是当上门主的话,我就可以给自己取个好听的名字了。”

拂衣楼内,只有门主及以上级别的人才有给自己取名字的权利,在此之前,无论是多么厉害的杀手,都只能以代号称呼。

卯十二:“你想给自己取什么呀?”

崔令宜:“没想好,有时候想到一个好听的,过几天又觉得不好了。”

“那就慢慢想,有的是时间呢。”

“你有想过取名字吗?如果有一天真的能当上门主的话。”

“嗯……如果非要取一个的话……”卯十二拖长音调,认真思索了一下,“要不就叫付春吧。我喜欢春天。”

崔令宜失笑:“不是吧,真的这么想给人当儿子?好歹再有点追求呢,选一个有钱有势的人家,当个公子哥儿吧!”

卯十二:“不不不,人不能太贪心,平民百姓就够啦……要是大户人家,指不定有什么阴私坏事呢,还是这种人家好。嗯,付春,就这么定啦。”

卯十二没有活到能当门主的年纪。

崔令宜十四岁的时候,与卯十二一起出任务。江湖恩怨,有人给拂衣楼下单,他们收钱办事,伪装成一对流浪兄妹,潜入某个江湖山庄,去给单主的仇敌庄主下毒。下毒的过程很顺利,就是准备撤离的时候出了点岔子,暴露了。

卯十二掩护了她逃脱,自己则被山庄的人抓住。他自知逃跑无望,便服下了牙根处藏的毒自尽。山庄众人怒不可遏,将他的尸体吊在了墙头,鞭尸示众。

那时正值春天,漫山遍野鲜花盛开,而他还有一个月,就满十五岁了。

听说卯十三想过去偷卯十二的尸体,结果半路被山庄的人发现,狼狈逃回。因为险些牵连拂衣楼,被关进了地牢受刑。

然后,刚刚养好伤的崔令宜,在一个午夜撬开了拂衣楼的兵器库,偷走了一把弩,又从厨房间偷走了一罐油,再一次潜到了山庄附近。

朗月疏星下,她用一把弩,连发数箭,箭箭燃火,将卯十二的尸体焚烧殆尽。

逃回拂衣楼后,她也被关进了地牢。

关了一个月后,她见到了传说中的楼主。

隔着地牢满是陈年血垢的围栏,楼主一身玄衣,在半明半昧的火光中,朝她招了招手。

她拖着身后长长的血迹,爬到他跟前,擡起了头。

楼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下巴上蓄着短硬青茬,长发披散,眼瞳幽深。

他的手穿过围栏,捏住她的下巴,端详她半晌,才道:“>

她不敢动,眼珠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转动,看着他掏出一张帕子,擦去自己脸上的血迹。

“你的事情,我都已经知晓。虽说不合规矩,但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勇气和胆识,很是不易。更何况,你还成功了。”楼主微微一笑,“我查过了,其实按你过去的战绩,自己一个人去执行任务也未尝不可,但卯十二却少了几分血性。是你这次非说要扮作兄妹两个人一起去,才显得逼真,楼里才同意把卯十二也带上的。唉,只可惜,两个人的灵活性,终究不如一个人。”

崔令宜咬唇不语。

楼主道:“虽说这次过程有些波折,但目标已死,也算是完成了任务。那笔赏钱你也不用和卯十二平分了,都归你了。”

崔令宜低下头,低声道:“我不要那笔钱,楼主,能否允许我……”

楼主像是看穿了她想要什么,慢条斯理地打断她:“拂衣楼内,不允许给任何人立坟立碑。即便是我,也不行。”顿了一下,又道,“你有本事撬开楼内的兵器库,偷偷立个坟也不是难事,但你这张脸可没有变过,若是哪一天山庄的人发现了你,然后顺藤摸瓜发现了卯十二的墓,你猜,他还会不会得到安宁?”

崔令宜没再说话。

“干我们这行的,可不能太有感情了啊。”楼主的语气竟然有几分温柔,“一旦有了感情,不仅影响活人,还会影响死人。”

崔令宜轻轻地说了声“是”。

楼主又拿起她的手,仔细观察。

她已经很久没有清洗过身体了,指缝里满是血污。被楼主干净的手碰到,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楼主却说:“你的手也很漂亮。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成日里打打杀杀,不成体统,以后,去学点琴棋书画吧。”

然后,他让人把她带出了地牢,治好了她身上的刑伤,又抹去了她身上那些陈年累月的疤痕。

她穿上了轻柔纤薄的裙裳,拿起精雕细凿的笔毫,摇身一变,成了瑶林书院院长失散多年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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