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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第 11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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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第118章

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而金銮殿中,却气氛沉沉。

太子笔直地立在群臣之首,微微垂着眼睛,并无言语,而他身后,众多大臣正在小心翼翼地交换着眼色。

原因无他,今日早朝,一名官员出列,说太子殿下赈灾有功,理当行赏,而皇帝却道,此乃太子分内之事,如今受灾百姓尚在重建家园,亟需朝廷拨款,应当厉行节俭,就不必再给太子另行赏赐了。于是群臣又纷纷附和,道陛下体恤百姓,太子仁善。

本来此事就要这么过去,却见国子监吕司业突然出列,朗声道:“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

御座之上的皇帝神色威严平静:“何事?”

“此次受灾的地区中有一县名为陇定县,此县县令孔宗林于上月去世,陇定县如今无人掌管,乃是由隔壁县衙代理政务,还望吏部新指派一名县令赴任,也好及时处理陇定县重建之事。”吕司业低头躬身,说话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

吕司业任职国子监,平日不常发言,也唯有近日春闱,才会在早朝上多说两句。可是他今日怎么突然说起什么县令来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能上早朝的都是品级不低的官员,一听这话头似乎不对,登时肃然起来。

皇帝不动声色:“陇定县县令上月去世?吏部怎么没管?”

吏部尚书连忙回答:“启禀陛下,吏部并未收到陇定县上报此事的文书啊!”

“吏部当然不曾收到,因为……”吕司业忽然跪了下来,声音洪亮而颤抖,“因为是有人故意不让上报!”

陇定县是受灾县,上个月太子刚到那儿去赈的灾,县令就死了,吕司业这意思,莫非是……

“吕卿有话不妨直说,这县令去世,莫非是有什么隐情?”皇帝道,“而且,既然吏部都不知道此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吕司业哽咽道:“启禀陛下,那孔县令不是猝死,不是病死,而是被人直接在官府门口,当着众多百姓的面斩首!”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皇帝眯起眼睛。

“臣之所以知道此事,乃是因为孔县令曾在国子监读书,是臣的学生,当年臣指点过他几回,他对臣甚是感念,后来去了陇定县做县令,还偶尔会写信给臣。”吕司业伏在地上道,“此事也是他的家人想方设法写信寄给了臣,告知了孔县令的死讯,臣才得知了如此令人震惊的消息——堂堂一县之令,官职再小,那也是朝廷钦点的父母官,岂有无罪名、无公审、无批示就被斩首的道理?!”

一时间,众多目光都汇聚在了立于金銮殿最前端的太子身上。

而太子留给群臣的,只有一个岿然不动的背影。

“吕卿,你人在京中,又非亲眼目睹,此话当真?”

“当地那么多百姓看着,岂有不真的道理?若陛下质疑臣所言,立即派人去陇定县查一查,不就确定了?”

“那他究竟是犯了何事,被何人斩首,又为何不让上报?”

吕司业深吸一口气:“陛下,臣斗胆,这些问题,该问太子殿下才是!”

金銮殿中陷入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吹动了哪处的浮尘,让自己搅入这滩浑水。

太子微微吸了一口气,往前一步,望向皇帝。

御座之上的人,是他的父亲,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有些畏惧他。并非是父皇苛待了他什么,相反,他自幼丧母,能当上太子,全靠父皇钦定。父皇毕竟是皇帝,待他虽不像普通百姓家的父子那般亲厚,但却是实打实地将他当继承人培养,给他找最好的太傅,让他观摩学习如何处理政务。

可他始终觉得,父皇过于严肃,叫他不敢亲近。再加上父皇功绩卓越,他只有仰望的份,唯有默默努力,才能勉强追上父亲的脚步。

他昨日主动向父皇坦诚了陇定县县令之事,便是已做好了受惩的准备。果然,父皇听罢,沉默了许久,道:“你可知,擅自杀害朝廷命官,是何罪名?”

“儿臣自知所行有违律法,父皇若要降罪于儿臣,儿臣心甘情愿。”他跪在地上道,“但,即使重来一次,儿臣还是会如此选择。”

皇帝拍案而起:“愚蠢!杀了此人,只能解一时之困,短暂安抚百姓情绪!但纵然杀了他,也变不出现成的粮食赈灾,反倒有可能让此案失去线索,无法追究!朕且问你,你说那县令借赈灾之机,中饱私囊,但你可有想过,他为何不用沙子石子填充粮袋,反倒用发霉的种子填充?如此大量的霉种,难道像沙石一样随处可得?还是说他一个县令,平日里有收集霉种的爱好?”

太子沉默地低下了头。

孔宗林是康王的人这件事,他并没有告诉皇帝。孔宗林是吕司业的门生,不是秘密,但吕司业是康王的人这件事,却是当初卫云章查出来,密呈于他的。如此一来,他若是向皇帝揭发此事是康王主使,一来并无切实证据,反倒显得他有心加害兄弟,二来,他无法解释自己是从何得知此事。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任由皇帝骂了一顿,但,出乎他预料的是,皇帝只罚了他的俸,除此之外,并未再多做什么。

他想,也许是要等明日早朝再说。毕竟死了个县令这种事,不可能一直瞒得住。

只是他没想到,早朝上率先跳出来的人是吕司业。他本以为,皇帝还顾念着父子亲情,会主动提起此事,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曾想最后却被吕司业抢了先。吕司业是孔宗林的先生,说此控诉之语,令他陷入了自证的被动。

“太子,吕卿方才所言,你可听清了?”

“回父皇的话,儿臣听清了。”

“孔宗林是怎么死的,莫非你知道?”

太子平静答道:“孔宗林,乃是儿臣亲手斩杀。此人乃陇定县县令,需由他率人清点陇定县所需之粮食数量,因此,守卫并未对他设防,以致于竟让他钻了空子,将袋中好粮替换为霉种!若非儿臣在施粥前亲自尝了一碗,这样的米粥进了百姓肚子,还不知会惹出多大的事来!”

皇帝:“你所言可有实证?”

“儿臣所言,皆有孔宗林口供证实,且已认字画押。”

吕司业却怒道:“孔宗林若是真犯下如此大罪,殿下为何不将他捉拿,扭送京城审问,反而在官府门口将其就地斩首?敢问殿下,从发现粮食有异,到将他斩首,期间过了多少日?是否足够调查清楚来龙去脉?而负责审理的人,具体都有谁?莫不全是殿下的人?”

太子微微冷笑,转过头,盯住了他:“吕大人此言,莫不是怀疑案情有冤,是本宫栽赃陷害?然本宫与孔宗林素无交往,为何要莫名害他?本宫此去赈灾,是为百姓生计,岂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吕司业一顿。

谁人不知,太子殿下脾气一向很好,待人接物温和有礼,连宫女太监都未曾打骂过,更不必说在朝堂与哪位大人针锋相对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对政事意见相左之时,但太子也始终就事论事,从未对哪位大人如此疾言厉色过。

看着他唇角噙着的冷笑,吕司业忽然觉得,像是看到了一块温润美玉,乍然碎成锋利的尖石。

就这么短暂地走了一下神,太子便已接上了方才的话头,转头对众臣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本宫从京城押运过去的粮食,被毫无章法地掺了霉种,十之二三皆不能用,然粮食混在一处,难以挑拣,是以耽误了赈灾粮的发放,以致于百姓群情激奋,竟不顾军队阻拦,要强冲官府抢劫打砸。如此危急时刻,难道真要本宫对这些可怜的饥民下手吗!他们不过是想讨一碗饭,却被逼得不得不向官府动手,难道他们不知这样的下场吗!而造成这一切的,究竟是何人呢?!”

他高亢的余音回荡在金銮大殿之中,群臣皆沉默地低头。

“事急从权,既然吕大人觉得本宫做得不对,本宫倒想请吕大人设身处地地想一下,若彼时是吕大人奉命赈灾,却发现赈灾粮被此人偷换,以致于发不出粮,百姓暴动,吕大人该如何做?”

吕司业脸色涨红,梗着脖子道:“自然是先以武力镇住领头的百姓,然后再对剩下的百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殿下乃堂堂太子,难道这些百姓敢不听殿下说话吗!至于那粮食究竟是如何被换、又是否真是孔县令所为,应当细细调查,岂可一杀了之!”他深吸一口气,又道,“据臣所知,孔县令为人亲和平易,家中也小有家财,在陇定县为官三年,从未有过贪污前科。退一万步讲,若此人真有心贪污,为何平时不贪,非要当着殿下的面贪污赈灾粮?”

太子扯动了一下唇角:“吕大人的疑问,此人口供上皆已陈明。”

“就算他真的贪了,犯下大罪,殿下滥用私刑,亦是有违律法!若人人都能为了让百姓泄愤,而滥杀朝廷命官,那还要规矩何用,还要律法何用!不经会审,谁又能保证那些官员不是无辜丧命呢!”

太子冷冷地睨他:“那依吕大人的意思,本宫若是不杀他,而是带他回京,便是对的了?”

“那是自然!”

太子擡眼,慢慢地环视一圈:“在场诸位大人,也都是如此认为的?”

大臣们面面相觑。

以太子平素的为人,他们当然不大相信太子是与那孔宗林有什么私怨,才滥杀泄愤。但难就难在太子自己都承认是临时起意杀的人,无论那孔宗林有多么该死,从章程上看,也不能这么办啊。

终于,有一个人鼓足勇气道:“臣以为,若那孔县令真是贪污赈灾粮之人,将其带到百姓面前,说清原委即可,百姓想必能理解殿下的难处,也不是非得就地斩杀不可。”

有人打了头,后面出来的人自然逐渐变多。

“臣也以为,殿下此事办得不妥,将一地父母官当街斩杀,这实在……有损官府颜面,会大大降低百姓心中官府的啊。”

“此事若非吕司业提出,我等竟全然不知情。敢问殿下,原本是没打算将孔县令之死告予吏部吗?”

……

那些嘈嘈切切的话,入到太子耳中,并不令他意外。事实上,若不是碍于他太子身份,加上御座上的皇帝自始至终都未表态,他们还能质疑得更大声、更难听些。

太子的目光从卫相身上掠过。

宦海沉浮二十余年,他早已处变不惊,只在吕司业最开始出来揭发的时候略略皱了下眉,此后便再无反应。

而除他以外,站在前列的几位重臣,也并不曾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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