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第二十四章(2 / 2)
幸好他有事没回,要是真让那红绸入了他的梦,就真的造大孽了。
林以纾放松下来,如一根面条,老实地划入被褥,不再瞎折腾。
距离柴桑王府十里之外的一间客栈居室中,烛火被熄灭,宋知煜已经沉睡了有一个时辰。
他没有回王府。
他睡得并不踏实,拳头攥紧,额头上渗冷汗,唇色苍白,显然是在做噩梦。
他梦到了赵德清被绞杀的那一天。
他感应到熟悉的祟气,从城南赶到官府,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
他站在废墟中,从碎石里挖出一个破裂的青铜面具。
这顶青铜面具,和灭门宋家的堕修所戴的,一模一样。
宋灵儿曾经画下过那个堕修的青铜面具,整体的形状是一个狰狞的面孔,轮廓清晰而刚硬,额头高耸,眼眶深陷,眼孔狭长。
就连欸头上刻着的符文,都丝毫不差。
一模一样的祟气,一模一样的符文。
这无不在说明,柴桑异病的背后,也是这个人在作祟。
宋知煜攥紧面具,额间的朱砂泛煞气,碎裂的青铜面具割开他的手心,血从手心往下流,他却握得更紧,像是察觉不到疼痛。
他要杀了他,他一定要杀了他,无论用什么办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一定要杀了他!
杀了他!
仇恨让他的梦境充满黑暗和血色,扭曲而震荡。
他召出判官笔,想要将废墟踏平,暴虐充斥他的心和神识。
却在此时,一条红绸不合时宜地忽然出现,系向他的胳膊,将他拽走。
梦中的画面一转,他坐在了一个榻上。
宋知煜紧锁眉头。
怎么回事?
“宋知煜...”
一道熟悉的人影,念着他的名字,从暗处走来,她的手上拿着红绸的另一端,慢慢地朝他走来。
是林以纾。
却又不是宋知煜印象中的林以纾。
宋知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林以纾不知道穿了件什么,露出光溜溜的肩头,一弯腰,满门春色快要掩不住。
宋知煜冷脸,“你又要作什...”
这句话没能说完,因为林以纾抽紧红绸,径直地坐到他的腿上。
这是宋知煜的梦,宋知煜却站不起来,看着白花花的肌肤往眼前跃动,宋知煜的脸‘唰’得变红。
宋知煜迅速避开眼,“从我身上下来!”
“不嘛。”林以纾的声音比平常甜上十倍,拉长的尾音似嗔似娇。
她纤细的手指抵向宋知煜的眉头,“知煜,别皱着眉头了,你这样,我心疼。”
宋知煜挥开林以纾的手,刚想说什么,林以纾又凑过来了,他一个慌乱,“砰”得一声,直接从榻上摔了下去。
宋知煜睁开双眼,从客栈居室的地上站起来,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铁青,“林、以、纾!”
林以纾打了一个喷嚏,身为罪魁祸首,显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她换了一袋新的糖豆吃,也换了新书看。
她不乐意看字,让清秋念给她听。
林以纾将糖豆高高地抛起,用嘴接住。
书是一点没听进去,高空接糖豆的技能提高不少。
听到清秋讲阵法,林以纾想起一件事,“我知道的所有阵法,只对修为低的人有效,只要对方修为一高,阵法就会失效。”
就像她的召灵阵,召不出赵德清。
宋知煜是个例外,因为他身上有她种下的血契。
林以纾:“有没有什么阵法,可以让对方无论修为多高,一入阵,必然就中招?”
清秋:“回殿下,如此的阵法少见,但并不是没有。”
林以纾:“真的有这种阵法?”
清秋翻开经书,翻到最后一页,“销魂阵,就符合殿下所说,对入阵之人的修为不作要求,再高修为的人,踏入此阵,必定深陷。”
销魂阵,一听这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的阵法。
也确实不是正经的阵法。
销魂阵,所需要的材料十分繁琐复杂,上一个想要作出此阵法的人,花费十五年也没将材料搜集齐,半途而废。
但只要材料齐整,阵法便必然会起效。
销魂阵适用于双修。
踏入此阵的两人,哪怕是死生不相见的仇人,也会突然燎起惊人的爱火,如胶似漆地交合、双修,不眠不休地翻滚红浪。
林以纾听完描述后,小脸煞红,“也只有这种不正经的阵法,才能对入阵之人的修为不设限了。”
清秋:“销魂阵要用的材料可遇不可求,就算有修士对此好奇,他们也不会愿意花费如此多的心力来完成这种阵法,所以我从没听说过有人将这种阵法作出来。”
林以纾:“确实。”
毕竟《破道》是正剧修仙文,要是有销魂阵这种东西出现,那就是PO文了。
烛火摇动,窗外传来侍从的唤声,“殿下,北境少主来见你。”
景寅礼?
林以纾坐直身,“请景公子进来。”
门被推开,苍青的身影踏入居室。
清秋对景寅礼行礼,退出厢房。
景寅礼走到林以纾榻旁,“殿下。”
他眼下青黑,风尘仆仆,一幅疲惫模样,显然刚从忙碌中抽身而出。
林以纾:“景公子,最近你忙于柴桑的事,真是辛苦了。”
林以纾让侍从上茶,“快请喝茶,压压倦意。”
景寅礼:“被殿下看出来了。”
林以纾:“景公子找我何事?”
景寅礼:“我让人将近几日踏云会所教的要义誊写下来,给殿下送来,好补上你空缺的这几日。”
景寅礼身后的侍从递来一个木匣子,林以纾接过。
她打开匣子,拿出一张宣纸看,“这明明是景公子的字。”
景寅礼:“殿下认得?”
林以纾:“好歹我是你的结课对子,我能认不出来你的字?”
林以纾将匣子关上,“景公子真是有心了,若没有你,我还得去找长老们,一个一个地去学。”
景寅礼:“举手之劳。”
侍从接过匣子,放到一旁,有序地退下。
窗外的风吹得烛火摇曳,林以纾擡起头,望向景寅礼,“景公子,你的脸有些泛沉红,看起来像是发烧了。”
景寅礼奔波多日,确实发了低烧,他昨日吃了药,刚刚好。
他却没有如此直说。
景寅礼靠近林以纾,他弯下腰,“我确实有些不舒服,殿下不妨帮我探探。”
看向景寅礼凑来的额头,林以纾一愣。
这是...她想的意思吗?景寅礼是想让她摸他的额头探体温吗?
可景寅礼不是向来不喜欢人近身么?
林以纾擡起头,试探地摸向景寅礼的额头。
景寅礼没有躲开,他清冷的眸子擡起,对上林以纾的视线,“如何?”
两人的距离很近,林以纾的手按在景寅礼的额头上,按了按,又按了按。
林以纾抽回手,“好像并不烫。”
还没她的手心烫。
林以纾将手心拍回自己的额头,如临大敌,难道...发烧的另有其人!
手心摸了摸后,林以纾将心吃回肚子里,她的额头也不烫。
耳畔传来低笑,景寅礼站直身,“看来我和殿下,都没有被风热侵袭。”
林以纾搓搓小手,“这是好事。”
景寅礼收起笑,说起正事,“殿下,你病体无碍后,我们也要随踏云会众人一起,前往嘉应了。”
嘉应?嘉应梅氏的那个嘉应?
林以纾点头,“我听说过嘉应,听闻那里的丝绸很好,天都王庭的绸缎,都是由嘉应进贡的。”
她问,“可那里不是太平之地么,我们为什么要去嘉应?”
景寅礼:“有人在李员外的府邸中,发现了几幅皮囊。花灯市店家的皮囊、李员外的皮囊...针线相同,皮革质地特殊,非柴桑之地所出。”
林以纾:“皮囊!”
林以纾虽没亲眼见过这些皮囊,但听清秋描述过。
想一想白骨将皮囊剥开,从中爬出来的场景,她就头皮发麻。
林以纾:“不是柴桑所出,这也就意味着...”柴桑异病背后,不止赵德清一个人的手笔。
景寅礼:“这t些皮囊的针线,和嘉应的一些丝、皮制品非常像。”
林以纾:“怪不得我们要去嘉应。”
她问,“已经有人去嘉应了么?”
景寅礼:“踏云会已有部分人去了嘉应,之前因为事宜耽搁、没能来柴桑的赫连世家,也已然到了嘉应。”
赫连氏?东洲的赫连氏?
林以纾:“他们已经到了?好啊,这下四大世家算是齐了。”
景寅礼:“此次赫连氏派来踏云会的,是嫡长女赫连瑶,以及嫡三子赫连子明。”
林以纾:“赫连子明?”
听起来有些耳熟。
赫连子明...真的非常耳熟。
她似乎在《破道》中,看到过很多次这个名字和她的名字连在一起,是因为什么事来着...
她正想着,门突然“砰”得被推开,一道身影踏入居室内,气势汹汹地走来。
“林以纾!”
林以纾不可置信地擡起头,“宋、宋知煜?”
你怎么来了?这句话她没有问出口。
她的手压住那本破旧的《炉鼎》,眼睛珠慌乱地转。
看宋知煜这冲天的怒气,鬼都能知道他到底是为何而来。
入梦阵!
林以纾一眼就瞧见了宋知煜腰间挂着的判官笔,牵住景寅礼的袖袂,遮住自己,“宋公子,你怎么来了?”
景寅礼站起身,挡在林以纾身前,“王女在养病,宋公子切莫惊扰她。”
宋知煜冷笑,“她?养病?”
养病养到别人梦里来了。
看到林以纾躲在景寅礼身后,他的脸色更为阴沉,“殿下知道躲在他人身后,却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来找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