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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4章 第五十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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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相信,父王竟然会做这样的事。

景寅礼闯入内殿后,北境王平静地望向他。

内殿响起质问声,宫人退于殿外,不敢上前。

北境王听完这些质问后,一脸平淡,“寅礼,你是北境人,是北境将来的主君,这些事你能查到,是因为我想让你查到。我希望你知晓这些事后,不要再如此优柔寡断,担起你该做的事来。”

景寅礼:“你为何要这般对王叔,这般对那些无辜的骑兵?”

他连父王都不喊了,“请陛下立即放戚亲王出牢,让那些骑兵不要再受祟气的摧残,陛下,你为何如此!”

北境王:“为了镇境之宝。”

景寅礼:“镇境之宝?”他闻所未闻。

景寅礼:“不管多么难得的宝物,能有人命重要,有您和王叔之间几十年的情分重要么?”

北境王:“当然。”

北境王的冰冷而果断的回答让景寅礼愣住。

他的手指从今早开始就发麻,现在说话时,脑子里如同笼罩着一层雾气。

他始终不敢相信,能说出这般话、做出这般事的人,竟然是他的父王!

景寅礼跪下,“父王今日不允,儿臣便长跪此处不离开。”

北境王:“你能跪的了一天,跪的了一辈子吗?”

景寅礼:“大臣们知道内乱背后的真相么,他们知道北境的王庭竟然如此对待忠臣们吗!儿臣觉得天底下的人都应该知道此事。”

北境王冷下脸,“你这般做,只会毁了北境的名声。”

景寅礼:“您做这样的事之前,难道没有想过北境的名声么。”

北境王:“万般事有舍有得,我问心无愧。”

景寅礼红着眼擡起头,“儿臣无法做到漠视旁观。”

北境王:“你是北境的储君,和北境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你能做到像复金珩一样,舍弃储君的位置,彻底离开此处么?”

景寅礼静默地看着北境王。

父王...竟然在威胁他。

这个残忍的事实让他头疼欲裂。

景寅礼:“到底为了什么,你要做到这种程度。”

北境王:“为了你在徽城一直没找出来的东西。”

景寅礼愣了愣。

镇境之宝在徽城?

景寅礼擡起头,“就为了这华而不实的宝物,如此对待那些忠心的将士,儿臣只觉得寒心。”

北境王不再应声,他挥挥手,“来人,将储君带回去,关起来,不要让他见任何人。”

一句句“父王!”被钳制着远去。

明明是艳阳天,景寅礼只觉得寒彻骨。

他忽而惊觉,自己活了二十年的宫庭,像极了一个吃人的牢笼。

自己敬仰的父王,其实是一层镜花水月。

打碎后,满地的血。

临阜外,山庄。

堂内久久静默,林以纾不可置信,“北境王他...为何这般狠心?”

钟阁老冷笑一声,“可能是为了他的道义吧。”

林以纾没有听清,“为了什么?”

钟阁老:“为了镇境之宝。”

林以纾:“镇境之宝?什么是镇境之宝?”

林以纾好奇地擡眼。

钟阁老开口,正要说出答案,复金珩捂住了林以纾的双耳。

耳边的声音消失。

复金珩冷肃地望向钟阁老,“不要将她牵扯进来。”

钟阁老定了定,躬身颔首。

林以纾耳畔的手抽开,她连忙望向复金珩,“王兄,镇境之宝是什么,我不能知道么?”

复金珩:“不能。”

林以纾:“...好。”

她有一定的好奇心。

但王兄不让她知晓,肯定有他的道理。

林以纾:“王兄不让我知道,那我就不问了。”

钟阁老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打转,他突然一笑,“我给二位蛊个命罢。”

他咳嗽几声。

林以纾:“钟大人要帮我和王兄蛊命?”

养蛊大能蛊出的命,肯定十分准。

她伸出自己的手,“是要取我的血么?”

钟阁老:“不用。”

他看向林以纾,“我看一看就行了。”

戚亲王至少还需要借助铜钱,但钟阁老直接能空手替人蛊命。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已经很大程度上被赭蛊给占据了躯体,不用凭借外物,凭借‘自己’就能替人蛊命。

钟阁老的眼前,浮现出许多画面。

几乎可以用浓墨重彩四个字来形容。

林以纾:“钟大人,看出了什么吗?”

钟阁老:“虽t然不能透露太多,但是你和你兄长之间的缘分很不浅,命格可以说是镜面的关系。”

镜面?又是镜面?

林以纾:“上次戚亲王给我蛊命,也说我和王兄是互为镜面的关系,可什么是镜面?”

她望向复金珩,发现王兄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难道只有她好奇么?

钟阁老:“镜面能照出彼此,互为镜,相反又相同,不可分割。”

林以纾:“看来是好的寓意。”

她擡眼笑,“这么说,我和王兄岂不是天选兄...”

天选兄妹。

话又没能说完。

因为脑袋上,突然多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按住她的脑袋。

林以纾顿时停住话语。

命运的脑壳被抵住,林以纾像顶着一个苹果一样保持静止状。

复金珩收回手。

林以纾有些茫然地问,“怎么了,王兄,我头上有什么东西么?”

复金珩:“没有。”

林以纾:“...嗷。”

等等...她刚才准备说什么来着。

快到晌午,堂内恢复寂静,钟阁老累了,他先行回去休憩了会儿。

林以纾一直在堂内翻看经书。

等钟阁老再次出现时,他换了一身官袍。

林以纾翻书的动作一定。

官袍加身,意味着钟阁老准备以这身打扮,来迎接人生最重要的时刻。

他的出现,代表着别离。

钟阁老:“山庄困倦,我无法再招待两位殿下,看来要在此别过了。”

门外守立的侍从,会将他们送出山庄。

他要留在此处,为自己的苦果赎罪,和山庄一起陨灭、封印。

如果不是他,这些将士、侍从就不会经受长年累月的积蛊,一切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无法挽回的模样。

他压制整个蛊庄的蛊,已经太久了。

他过于疲惫

终于到他长眠的时候了。

临别前,他意味深长地道,“这个天下,要变天了。”

我们固守多年地秩序,早就开始崩塌了。

林以纾还想再听,被复金珩给带走了。

林以纾回头看,钟阁老立于雾气中的身影,若隐若现地晃动,衣袂晃动,有那么一刹那,已经不再像人。

蛊虫爬上他的脸。

二人御剑来到了山庄上空。

俯瞰下,山庄被雾气层层包裹,仅露出几处黛青色的屋檐。

四周的群山如同巨大的屏障,若隐若现地环绕山庄,山巅与云雾融为一体,难辨天际。

山庄中的庭院、回廊于雾中仿佛被铺上了一层罩布,暗淡的光影垂在在瓦片和石板上。

山庄暮气垂垂,在动。

那些树木、瓦片、石板、屋檐...都在蠕动。

蛊虫无处不在。

山庄是活的,它似乎察觉到了自己要面临的危机,藏于暗处的蛊虫全都爬了出来。

山庄内,栖息于侍从身体里的赭蛊从他们的鼻子、眼睛里往外爬,包裹他们的全身。

钟阁老的周身也已然布满虫蛊,从眼中往外爬的赭蛊,如同一行行血泪。

剑上,林以纾问复金珩,“王兄,你要如何封印此地?”

像之前在嘉应的青尸祟地里那般么...

复金珩垂眼望向她,“你来。”

林以纾:“!”

林以纾:“我来?”

她怎么来?

复金珩:“我的封印会让他们的灵魂永久地陷入痛苦和修罗,不适合这片山庄。”

他们并没有走向罪恶。

林以纾:“可我...不会啊。”

这么大的招数,她怎么可能会。

复金珩:“你还记得钟阁老说过我们的命格是什么吗?”

林以纾:“互为镜面...”

复金珩:“我能做到的事,你就能做到。”

林以纾:“...怎么做?”

林以纾迷迷糊糊的,仿若在听天方夜谭。

复金珩:“殿下把手给我。”

林以纾伸出了手,搭在复金珩的手心,被攥住。

金色的纹路从他的指骨上往外蔓延,阵阵的祟气从金纹处往外弥散,通过手心传到林以纾的身上。

林以纾本来就能化用祟气。

这汩汩不断的祟气,让林以纾瞬间觉得自己的神识被扩张好几倍,无尽的力量往外挥散。

复金珩站在她身后,紧攥她的手,“殿下跟着我念。”

耳畔,传来复金珩低沉的嗓音。

“乾坤逆转天为鉴,日月无光寂万年。”

林以纾跟着念,“乾坤逆转...天为鉴,日月无光寂...万年。”

念出口诀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念出来就代表咒力的生成。

林以纾感觉到眉间发热,她每念一个字,都非常艰难,祟气形成偌大的灵压,极速地笼罩于林以纾的周身。

“山河倒影封邪祟,万灵归静天地安。”

“山河...倒影封邪祟,万灵归静...天地安。”

“九霄雷动震山海,四极齐封断归路。”

“九霄雷动...震山海,四极齐封...断归路。”

“苍天不覆幽冥息,万物归寂镇玄图。”

“苍天不覆...幽冥息,万物归寂...镇玄图。”

随着最后一句口诀完成,林以纾的左眼突然有些痒。

她的周身形成堪称恐怖的灵压,铺天盖地、以极快的速度往下镇压,林以纾在极度透支神识的情况下浑身发颤,复金珩攥紧她的手,稳住她快要站不住的身子。

灵压降至山庄。

雾气在那一霎那被倾轧,压向地面。

魄力下,地表出现细密的裂痕。

庭院中的石板路率先裂开,原本光滑的石板上出现深深的裂痕。

古老的松柏剧烈摇晃,粗壮的树干发出“咔嚓”声,枝叶间的绿意变得暗淡无光。

古朴的墙体随之崩裂,原本坚固的砖石一块块地剥落,露出斑驳的内壁。屋檐上的瓦片在这强大的压迫下纷纷滑落,砸碎地上。

整个山庄在这无尽的威压中逐渐解体。

地面上的裂缝越发扩大,原本平整的山庄如今已满目疮痍,裂开的地缝中隐隐传出地底深处的呜咽。

那些试图逃散的赭蛊,在倾颓中发出尖锐的鸣叫。

整个山庄在灵压的镇压下,如同被林以纾掌心捏碎的瓷器,支离破碎而又无力抗争。

少女衣袂飘飞,她的左眼,若有若无地闪现金光。

随之,裂开的地面逐渐爬上一幅巨大的金纹,纹路呈芍药状,如烙印般深嵌地底,象征永久的封印。

钟阁老知晓复金珩的能力,临死之前的他,本以为自己将会面临至极的痛苦。

但想象中的痛苦没有来,黑暗的视野中,他看到了家人们生前的面孔,妻子、女儿…她们站在不远处,似乎是来接他的。

他莫名闻到了花香。

芍药的花香。

山庄里所有的‘人’都闻到了这股香气。

芍药香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抚过他们的神识。

恐惧和痛苦被抚平,他们的内心忽而陷入宁静,所有的执念都放下。

那些赭蛊不再翻涌。

死亡在宁静中,变得前所未有的解脱。

山庄覆灭,灵魂于安详中走向了终点。

平静而慈悲。

做完这一切,林以纾双腿一软,差些跌下剑。

复金珩撑住她的腰身。

林以纾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就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人,彻底地瘫软了下来。

她连手指动弹的气力都没了。

山庄归于平静,林以纾被扶回了马车。

她无力地坐在车厢里,“王兄...”

复金珩:“口渴?”

“不是...”林以纾指向自己的爪子,“王兄,你还握着我的手。”

封印已经结束了,复金珩却依旧攥着她的手,指骨与指骨贴合。

林以纾小小一只手,被复金珩宽大的手掌完全地包纳住,没有任何缝隙。

她这般说完后,复金珩还是没有松开。

林以纾:“?”

林以纾:“王兄,你的手...”

复金珩:“不是把我当成血亲的兄长么?”

他垂眼望向林以纾,“兄妹间牵个手,殿下想必不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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