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第六十三章(2 / 2)
“东洲王不喜他的母妃,父子两关系向来不好。”
“说起来,赫连储君的母妃出身于西夏的一脉名门望族啊,听闻是个大美人,只可惜早早陨命。”
“我觉得不太可能是那位赫连氏做的事,他在东洲的名声不是挺好的么,还开了义善堂。以前邪祟没有盛行的时候我觉得义善堂没有什么用。现在北境祟化成这样,若是能有义善堂这般的地方,百姓也不必成天惶恐于被祟气侵扰了,不用花银两就可以去祛除身上的祟毒。”
“看人不能只看好的那面,赫连储君的狠辣之举我们也没少听说啊。”
“这倒确实也是,可并不能因此就断定是他给东洲王下的毒,东洲王身处王位这么久,能这么简单就被阴到?”
“不谈这些个没意思的了,我们一群天都人,哪能看得清东洲王宫的秘辛...等我们真的进了宫,去待个十天半个月的,再仔细寻思寻思吧。”
“我到了东洲,才不想住王宫,我对东洲坊间的傀儡人感兴趣,高低买几个回去。听说东洲的街道到处都是工坊,大街上的傀儡人以假乱真。”
“毕竟是器修之地。”
“诸位,别忘了我们去东洲是要办正事儿的,得查清蛊人身体里的青铜渣滓。”
“这是当然。”
“不过我对东洲镜最感兴趣,东洲王宫有一面巨大的铜镜,听说能照出命定之人。”
“我对这个也好奇。”
“这东洲镜该不会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镇境之宝吧?”
“谁知道呢,为了这么个镇境之宝,四境几乎所有重要人物都要前往东洲了。”
“我们反正不需要查镇境之宝,光是个青铜渣滓就够我们折腾了。”
“幸好这次我们要查的不是活物,要是像之前一样要成天对着赭蛊搜查,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天都子弟的议论声逐渐远去。
车厢内响起了铃铛晃动的动静。
听音铃铛悬至半空。
铃铛另一侧传来崇林王的声音。
崇林王:“纾儿啊,近来身体好些了?”
林以纾:“好多了。”
崇林王:“你父王我在天都还有一些事要处理,等处理完了我就去东洲,顺道把你和北境的婚约给解了。”
他絮絮叨叨讲了一堆话,让林以纾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
崇林王:“听说纾儿结丹了。”
林以纾:“是。”
崇林王:“结丹好啊,你父王我也差不多在这个年龄结丹的...咱们纾儿终于成长了,再也不比其他人差了。”
林以纾:“也才刚结丹呢。”
崇林王:“最近和你复金王兄相处的可还,没吵架吧?”
林以纾:“不吵架。”
崇林王:“没...打架吧?”
林以纾:“.......”
林以纾:“父王,你觉得我这小身板儿,打得过他?”
崇林王:“这么听来,你们二人相处得还不错?”
林以纾:“和王兄确实相处得不错。”
崇林王:“这就好,这就好,你们兄妹二人关系融洽,我也放心。上次元芜长老传信回来,还说你们二人关系亲近了不少,我原是不信的,现在信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元芜长老的那封信写得颤颤巍巍的。
想来,应该是太激动了。
和女儿谈完一番话后,崇林王脸上挂上笑,心中轻快,处理政务时变得十分宽容。
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就不严打。
有位专管风尚的文官前来殿内向他禀报,“陛下,最近民间突然流行起一本俗书,臣认为这本俗书有染风俗之虞,书中所述情节虽极富动人之处,然核心思想扰乱风尚,实为不宜。”
文官一板一眼,“今臣等奉旨上奏,恳请查封《义缔情谊录》,以免其不良影响蔓延。请王君明察,旨意赐下,令各地查禁此书,务必严加监管,防止其在百姓中广泛流传。此举在于保卫国风,维持良俗,望得王君明鉴。”
崇林王:“管天管地还管起老百姓看什么闲书来了。”
文官:“陛下...”
崇林王打断他们的话,“你就说说这书里有造反的内容么?”
文官:“没有。”
崇林王:“是淫|书么?”
文官:“不是...但这本书流行得特别突然,感觉有人在外推波助澜...”
崇林王:“那管什么呀,老百姓爱看说明写的好,别管这么多,去查查正事儿吧。”
文官面面相觑,只能退下。
《义缔情谊录》的畅销,不止于天都。
踏云会的车队于半途休憩,两三个姑娘手握《义缔情谊录》,凑着脑袋一起看。
看到激动处,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还能这样啊,他们可是义兄妹啊...”
一人扮玉卿,“兄长,吾等虽情深,然冠以兄妹之名,世俗难容,吾心有愧,不敢僭越。”
一人扮景琅,“世间礼法,皆人所立,何必拘泥?吾心无他,唯愿与卿共度此生。何况义兄妹之情,既超越世俗,又何须为俗礼所束?”
“啊啊啊啊啊!”
一群姑娘发出尖叫声。
“我看这本书,都不敢当着天都人的面看,毕竟他们天都真的有两位义兄妹殿下。”
“欸,现实和话本肯定要分开来看,天都的那两位殿下一看就是血脉真情,不是血亲,胜似血亲。”
“这倒也是,现实中的礼法肯定是无法被打破的,就像我也有个义兄,打死我、我也不想和他谈情说爱。”
三人继续翻书,“嘿嘿嘿,还能这样...”
“还能怎样?”路过的林以纾听到笑声,好奇地走来。
几位姑娘立即站起身行礼,将书收到身后,“殿下,我们在看书学术法呢,适才是、是在惊叹书中术法之奇。”
林以纾颔首,“我近来也经常有这种体悟。”
她问,“什么术法书?”
姑娘:“就、就是清远长老推荐的那本《符鬼通行》。”
林以纾眼睛发亮,“我昨夜就看了,今日没看完,还在继续看。”
姑娘:“好、好呀殿下。”好卷啊殿下。
林以纾走后,三位姑娘静站了会儿,不久后三个秀丽的脑袋再次凑近,继续“咯咯咯”笑出声。
“还能这样...”
暮色到来时,车窗外的景色如一幅逐渐展开的画卷,夕阳的余晖铺洒在辽阔的边境大地上,光影斑驳,山峦的轮廓在金色的光辉中显得层次分明。
不一会儿,天就黑了。
车队外的竹楼内,宋知煜登上了竹梯。
去见复金珩。
竹楼外弥散夜晚的凉意,捎来磐封边境的蝉鸣。
复金珩的侧脸在夜色中显得冷峻而威严,他的目光落在竹楼远处,那里停着林以纾的马车。听到有人踏上竹楼,他才收回视线。
宋知煜:“复金殿下此次喊我来,可是查到什么了?”
候立的侍从于夜色中走出,将一本劄记递到宋知煜跟前。
宋知煜拿起劄记,“这不是我之前给你们的劄记么,难道发现什么异样了?”
这是他母亲的劄记。
复金珩的视线又落在竹楼外。
车窗内烛光摇曳,林以纾身姿端正,纤细的身影被烛光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她正专注地抛着手中的铜币,嘴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占卜着什么。
复金珩:“你打开看看。”
宋知煜翻开劄记,一页一页地看,“有什么异常么...”
复金珩:“笔墨的陈旧。”
宋知煜眸子一缩。
很少有人会注意到笔墨的陈旧,毕竟肉眼所看,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宋知煜开了神识,重新从头往后看。
劄记越往后翻,反而比前面的笔墨更为陈旧,色泽逐渐暗淡,更显苍老和褪色。
反倒是前面的笔墨较新。
复金珩:“字迹一样么?”
宋知煜:“我不会认错家母的字迹,字迹一模一样,但...”
笔墨陈旧颠倒。
劄记,被人动过。
复金珩:“被换的那些页,涵盖了一整年的时间。”
宋知煜继续翻劄记,“大抵是宋家灭门的前一年。”
复金珩:“那一年宋家做了什么?”
宋知煜:“没有做什么...普普通通地过日子。”
复金珩:“见t过什么人?”
宋知煜:“也就那些邻里、宗亲、世家..”
宋知煜停顿了一下,“对了,那一年,父亲结识了一个瓷商,开始做起瓷器生意。宋家灭门后,那个瓷商是唯一和我们来往的人了,雪中送炭。”
复金珩:“那年的事,往深里查。”
宋知煜:“好。”
宋知煜来到栏檐旁。
他发现复金珩总是往楼外看,便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一眼便瞧见了在马车内抛铜钱的少女身影。
宋知煜不禁提起笑,忍不住出声要喊。
复金珩冷淡的眼神瞥来,“夜深了,不要喧哗。”
宋知煜向来不理解这些礼法礼制。
他拿回劄记,下了楼。
他走下竹楼想去找林以纾,走近时却发现她的马车已然熄了烛光,他没有再去打扰,看向手中的劄记,想着五年前的事,逐渐拧起了眉头。
往前走时,有个身影匆匆忙忙地撞他,“诶哟”一声,低下身捡地上掉落的书。
宋知煜垂首一看,发现是在林以纾身边伺候的那位医姑。
他随之弯下腰捡书。
《孕经》,《内经》,《藏孕经》,《养胎志》....
那医姑匆匆忙忙将经书给包揽到怀中,快步走远。
宋知煜狐疑地望向她的背影。
怎么都是些有关女子怀孕的书?
给谁看的?
呈铭医姑不是只负责林以纾一人么?
宋知煜往回走,心思已经从劄记转移到那些散乱在地的经书名目上。
而走得极快的呈铭医姑,走到王女的马车外后并没有停留,径直往林子深处去了。
黑暗中,她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原本笔直的身躯突然佝偻,化为一滩水,兀然泼向泥地,再也不见身影。
林子内,传来乌鸟的聒噪声,像是闻到了什么腥味一般四散。
竹楼的另一端,真正的呈铭医姑正在熬药,瓷罐内,药汤咕噜咕噜往外冒泡。
她翻着医书,间或擡眼看药汤的成色。
药童捧着一堆草药回来,看到医姑坐在这里,惊讶地睁大眼,“医姑,您刚才不是去找王女了么?”
呈铭医姑:“糊涂小子,我一直坐在这里,何时出去了?”
药童:“那、那我刚才看到的是谁?”
呈铭医姑:“你看到什么了?”
药童:“我看到您将好些个经书都撒了,弯身在地上捡书,我想帮您去捡书的时候,您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