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第六十七章(2 / 2)
她看到了。
赫连瑶再次四周张望,眼睛的余光,好像看到了女子滴血的袍角。
再一看,又不见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冯淮年,赶忙离开了。
梵陠王宫内,日光盛烈,灼热的阳光洒在大地上,晒得人身上暖,林以纾干脆将书搬到亭子下看。
不远处的角落,卷毛小狗宋知煜躲在阴影里,悄悄地往八角亭看。
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情感,既有嫉妒,也有不甘,更多的是困惑与痛苦。
它的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出各种猜测,究竟谁是林以纾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景寅礼,还是复金珩?不,不可能是复金珩。
不能是他。
宋知煜努力压下心头的烦躁,不敢深思。
为什么明月楼那夜的人不能是他?
复金珩的术法太强横,他这几日恐怕都得以狗的形态存在了。
金毛小狗有些蔫巴巴的,他显然不想当一只狗。
适才来的一路,宋知煜遇到许多宫人,有不少人试图抱起这只卷毛狗,都被它凶狠的龇牙咧嘴吓退。
他们若是靠近一步,半空中悬着的判官笔就要破空而下了。
宋知煜就算变成狗,也是最跋扈的那只狗。
他不可能真的想当一只狗。
尾巴轻轻晃动着,宋知煜再次擡起头,望向亭子。
原本伏案写字的林以纾不见了。正当他惊愕之时,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哪儿来的狗子!”
本能地,卷毛小狗全身紧绷,准备再次龇牙吓人。
然而,当它回头看到是林以纾时,立刻开始摇起尾巴,所有的凶相顿时消失无踪。
一旁守候的宫人连忙提醒道,“殿t下,您快离远点儿,这狗咬人。”
林以纾轻声一笑,轻声问小狗,“你会咬人吗?”
金毛小狗乖巧地夹着尾巴,一副无辜的模样,仿佛完全听不懂这些宫人的话。
宫人:“......”
这狗祖宗怎么变得这般老实了?
卷毛的小狗,金色的绒毛柔软浓密,在日光下像是镀了一层金,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黑亮如珠。
尾巴蓬松而卷曲,轻轻地摇晃着。
四只小爪子踩在地上,发出轻轻的“嗒嗒”声。
林以纾瞧着欢喜,弯下腰,将小狗抱了起来。
宋知煜:“!”
他短暂地迷失了一会儿,但是立即想起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有尊严的男人,他怎么能真的去做一条狗呢!
卷毛小狗努力想从林以纾的怀中挣扎出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是想当林以纾的狗,但不是这种当法啊!
卷毛小狗不安分地坐在少女的怀中,奋力挣扎,不肯屈服于命运。
林以纾在给他扎辫子!
小爪子在空中扑腾,嘴里还发出几声抗议的“汪汪”声。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狗的抵抗渐渐减弱,最终放弃了反抗,任由林以纾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扎起了一个小辫子。
接下来的三个小辫儿,顺利多了。
‘其实当小狗也挺好的。’
宋知煜心中升起了这样的念头,他享受着少女温暖的怀抱和轻柔的抚摸,这种舒适感让他逐渐眯起眼睛。
宋知煜:“!”
内心的理智猛地冒出头,‘我是人,不是狗!’
林以纾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忍不住轻笑出声,刮了刮小狗的鼻子,“你是不是我的小狗啊?”
宋知煜擡头这么一看,狗迷日眼。
宋知煜本能地将尾巴摇起来。
我是小狗,我是小狗!
当孩子爹有什么好的,当小狗最好...不是!
不行!
他就算当狗,也要先把孩子爹给咬死了。
说孩子爹,‘孩子爹’到。
宫人走上凉亭,朝林以纾恭敬地躬身,“殿下,北境少君到梵陠了,已然行至宫门口,片刻后便来拜见殿下。”
听到‘景寅礼’三个字,林以纾冷笑,“回来就回来,这么大个男人,难不成要我宫门口去背他回来不成?”
听到景寅礼三个字,卷毛小狗也很激动,两只耳朵警惕地立起来。
为什么林以纾对景寅礼这般生气?
难道孩子他爹真的是景寅礼?
想到这儿,卷毛小狗汪汪怒吼。
他倒宁愿是复金珩。
景寅礼配得上么!
景寅礼连他都不一定能打得过。
在嘉应明谱街道的时候,若不是有元芜长老在一旁拦着,他都已经将景寅礼给了结了!
那景寅礼,从头到脚,到底有哪里能配得上林以纾的?
道貌岸然!狼子野心!
“汪汪汪!”
林以纾捋了捋怀中小狗的头毛。
看,连小狗都知道坏男人要来了。
景寅礼风尘仆仆地从走来,入宫后直奔庭院,前往林以纾所在的亭子,走近了,目光迫不及待地投向了八角亭内。
他心中满是思念,看到她坐在那里,才觉得心安了。
他踏入亭内,“殿下。”
林以纾:“景公子来得真快。”
宋知煜:“汪!”
林以纾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心中对景寅礼有诸多不满,按捺着尽量没有表现出来。
要不是因为他...
两人坐在亭子下,先是闲聊了几句关于踏云会的事务,再说了会儿青铜渣滓的正事。
景寅礼一边说话,一边不由自主地被林以纾的一颦一笑所吸引。
虽然少女今日的态度有些疏离,但这并未影响他与她重逢的欣喜,反而更为珍惜此刻的相处。
景寅礼:“殿下,之前我离开的日子,踏云会需要结课对子的课业,你是怎么完成的?”
林以纾:“长老给我安排了新的结课对子。”
景寅礼的语气变得僵硬,“谁?”
林以纾:“赫连子明。”
景寅礼:“那既然我回来了,结课对子我们就...”
林以纾抢过话,“我们就三个人一起吧。”
她真的不能和景寅礼独处了。
顺便监视下赫连子明的动向。
林以纾:“赫连子明最晚来的,他没有结课对子,正好同我们一起。”
景寅礼沉默了许久,才应声,“好。”
谈话的过程中,地上的小狗始终仇视地盯着景寅礼。
一双圆溜溜的眼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人,心中满是敌意。
谁都想不到,这条小狗,是那位丹凤眼的朱砂少年。
景寅礼注意到地上的小狗,对于林以纾的东西,他向来爱屋及乌。
景寅礼:“殿下新养的狗?”
宋知煜:“汪汪!”
你才是狗呢,你全家都是狗!
林以纾:“不是我的狗,估计是宫中哪儿贵人的小狗,过会儿还得还回去。”
小狗的“汪”声弱下来。
怎么就不是你的狗了,刚刚不还说是你的狗么...
听到林以纾说要将他还回去,宋知煜再次变得蔫巴巴,顶着一头小辫子趴到地上,不动了。
林以纾望向景寅礼,“听说你最近在除祟。”
景寅礼:“殿下知道了?”
林以纾:“怎么回事?”
景寅礼:“那邪物在我识海里深扎祟气,因为扎得太深了,一直没有发现,直到犯了头疾我才得以知晓。”
林以纾:“现在除去了么?”
景寅礼:“还差最后一缕,稍后我会用药除去。”
林以纾蹙眉,“用药除多受罪啊,我帮你除了。”
她道,“我虽不懂医术,但是论起除祟,我比那些人精通多了。”
景寅礼含笑望向林以纾,“殿下要如何帮我除祟?”
林以纾:“你坐近一些,我替你引出来。”
景寅礼俯身靠近林以纾。
林以纾的手上出现丝丝缕缕的祟气,有意识般地探向景寅礼的识海,融入得非常悄无声息。
手中芍药纹发烫,在他人眼中,她手上牵动的不是祟气,是灵气。
这些‘灵气’拖拽住识海深处的那丝祟气,往外拽。
这是个精细活儿,不能把祟气给弄断了,也不能将识海扰乱。
小狗看到姓景的如此靠近林以纾,心中忿忿,着急地冲过去,撞向景寅礼。
除祟就除祟,你靠她这么近干什么!
景寅礼的身体一晃,林以纾的手也随之偏了一下。
那一直在挣扎的祟气趁此机会挣脱了束缚,识海里待不得了,它拼命逃窜,最终跑了出来,跑到景寅礼的肩上。
一直被灵力封住的它,终于能说话了。
喑哑的声音响在景寅礼的耳畔,“你还不知道么,殿下怀孕了。”
祟气望向林以纾,“恭贺殿下,我感应到了,你怀孕了。”
这祟气源自蛊圣,本就是蛊命之物,其感应从不出错,尤其是涉及生命的事。
话音落下,亭中的三个人都定住了。
怀孕这两个字振聋发聩,让亭子内陷入死寂。
景寅礼的身体如同石化一般,他不敢置信地擡头,望向林以纾,屏着气几乎不敢呼吸,“殿下,你怀孕了?”
是他听错了么?
殿下、殿下…怀了他的孩子?
强烈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他的整个身躯都颤了起来。
狂喜、震骇、不可思议、期待...无尽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意味着他与林以纾之间有了最紧密的连结。
他的双手颤抖着,走上前,有太多话要说出口。
就在他想开口之际,祟气发出只有他听的到的、低沉的声音,“我又感应到了,孩子不是你的。”
祟气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在日光的曝晒下,化为青烟,消失无踪。
随着祟气的飘散,明月楼那夜真正的记忆涌回景寅礼的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