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第六十八章(2 / 2)
当北境王说话的时候,面具也会随着说话,青铜的纹路,已经有了肉的质感。
尽管如此,北境王的内心只是一片祥和,他依旧是一位儒雅、专注于政务的君王,他谨守内心的道义。
只不过,他的道义,似乎要与众生背道而驰。
殿内,跪下一位黑气缭绕的阴兵,“主上,他们已然全部抵达东洲了。”
北境王:“天都的人马也到了?”
阴兵:“西夏王率先抵达,崇林王也马上要进入梵陠王宫。”
北境王:“不错。”
一切都在按照图腾的预言行进。
北境王望向桌上摊开的谶书,谶书上空白一切,但他仿若能看到一切。
他将谶书贴在胸口,低声祈祷,“主君,愿您赐予我们平和与新生。”
殿外的阴兵随之跪下,齐声道,“主君,愿您赐予我们平和与新生。”
东洲,梵陠王宫,玟钦殿。
呈铭医姑匆匆忙忙来到涵室,给王女检查身体。
林以纾掀起襦裙,露出小腹。
小腹依旧白皙而平坦,没有任何鼓起的痕迹。
呈铭医姑仔细检查完后,说出了两个消息。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王女似乎真的是体质使然,胎形可以一直不显。
坏消息是,因为有了第二个愿力,王女的产期又被缩短了…十天。
林以纾:“十天…十天!”
她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来,“上次缩短了五天,这次又缩短了十天,这不整整就缩短了半个月。”
留给医姑徒弟出去找草药的时间,一下也被砍去半个月。
本来还算宽裕的日子,一下变得紧巴巴起来。
林以纾站起身,在涵室内不停踱步,内心跟着了火般燎然,“十天,上次是五天,现在是十天,再下次岂不是二十天,再多几个人知道,我这不就原地爆炸了。”
也甭管斩妖除魔了,收拾收拾准备上天吧。
清秋连忙想扶住林以纾,“殿下,您别气。”
林以纾根本静不下来,“那些背地里的什么青铜面具、祟气、什么主君到底要干什么,怎么,他们比我这个怀孕的人还要着急,在后面推波助澜,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那区区的祟气扎在景寅礼的识海里不走,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吧,他们、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林以纾定住了脚步。
清秋上前扶住她,“怎么了,殿下?”
林以纾蹙眉,“嘶…”
她道,“我怎么觉得,这些无处不在的邪祟,似乎是在…”
清秋:“他们想要伤害殿下您?”
林以纾:“他们若是想置我于死地,直接昭告天底下所有人我怀孕了就行,但他们没有,反而是一个一个地去助推,他们的目的不是杀死我。”
清秋:“那是什么?”
林以纾:“檀胎,他们似乎比我还好奇,我肚子里的檀胎到底是邪胎还是灵胎。”
清秋:“可、可这是为什么?”
林以纾:“不管他们到底为什么想知道,但檀胎的存在肯定对他们有利,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小心翼翼地去使阴招。”
他们在加快檀胎的显形。
林以纾想到这儿,整个人突然静了下来。
她坐回榻上,宁神想事。
清秋:“殿下,接下来,我们可要做任何防备的事?”
林以纾:“如果我想的是对的话,接下来那些邪祟应该不会再有举动了,因为他们再有举动,我这个怀檀胎的人就要有危险了。”
清秋:“殿下的意思是…”
林以纾:“接下来,他们甚至会采取行动来保护我腹中的这个孩子。”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医姑,医姑!”
呈铭医姑上前。
林以纾:“你那五个徒儿的进程如何。”
呈铭医姑:“所需要的药草,已经收集了有一半了。”
林以纾:“这么快?”
呈铭医姑:“有些好找的药草,我让她们尽快先收起来,剩下的药材,相对比较难找。”
林以纾:“接下来可能会有邪祟出面干扰他们。”
呈铭医姑:“殿下不是派了人马过去相助了么?”
“不够,我不放心,”林以纾写密函,“我再加两倍、不、三倍的人马赶过去,你告知他们你徒儿各自的位置,让他们即刻出发。”
呈铭医姑接过密函,领命离开。
医姑离开后,林以纾踉跄着又坐倒在床榻上。
她伸出自己的颤抖的手。
清秋撑住她的手,怜爱地望向殿下,她有一腔忠心想要诉说。
林以纾:“把、把、把…”
清秋:“殿下,我在,属下会一直守护你的。”
林以纾:“把我的经书拿来,今日的书我还每看完呢。”
清秋:“……”
王女,你好卷啊。
林以纾不卷不行,她切身地体会到邪祟无处不在的恶意。
她要拽出幕后主使,让他们也尝尝怀胎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感觉。
林以纾紧绷一根弦,在黄昏的窗边习书。
黄昏的光线渐渐褪去,窗外的天边还留着一抹金橘色。
林以纾不停地练习画符,手腕痛了也没有停下,墨迹染开每一张符纸。
微风拂过鬓发,带来一丝清凉,仿佛在安抚她紧绷的心弦。
她想起王兄曾教过她的一句清心咒,“欲练心意须先静,心静自能水月清。”
她默念着清心咒。
静心,静心。
她能做到的。
天色渐暗,书房内的光线渐渐黯淡下来。
林以纾终于放下手中的笔,长舒一口气。
没事,没事,一切还能忍。
只要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她尚且还能保持冷静。
黄昏的最后一抹光辉消失在天边,夜幕悄然降临。林以纾站起身,整理好衣裙,走出了玟钦殿。
崇林王于此时抵达梵陠王宫,她要前去拜见。
林以纾前往明和殿。
还没走到殿门口,就能听到里面传来天都大臣们的朗然笑声,林以纾停住脚步,社恐让她差点掉头都走。
这是来了多少人啊,这声音都快赶上擂鼓了。
林以纾踏上玉阶,从殿门口往里一看,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多,不仅有天都人,还有西夏人。
两派人马大马金刀地往东西两侧分隔开坐。
林以纾站在门口,一眼就瞧见了父王,然后看到了坐在父王对面的那位…
那应该是西夏王了。
西夏王身形高大健硕,眉宇间透着一股卓然的气势。他身披戎t装,神情威峻,这位战场上的猛将带着常年征战的煞气。作为西夏的王君,他几乎未曾在任何一场战役中失手过,这份战功卓著的威名让人不寒而栗。
就算如此,林以纾也觉得西夏王再威严也没有复金珩威严,在她心里,哪怕西夏王是复金珩的父亲,也不配和复金珩相提并论。
殿内传来两境官员较劲的笑声,两境官员彼此针锋相对,言辞间剑拔弩张。
西夏官员:“我们三王子年少有才,已经是元婴中期了。听闻你们天都的王女近来在修为上也日进一竿,不妨来比一比,看看究竟谁更胜一筹。”
天都官员:“王女虽刚刚结丹,但她当初独自除祟于临阜王宫,想必你们早有耳闻,这天底下,能有几个人能做到这样?”
西夏官员:“恕我们直言,这结丹初期的人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壮举?我倒觉得,这些传言啊,总归是夸大其词罢了。”
天都官员:“许多人亲眼所见,亲历其事,绝非虚言。”
西夏官员:“可惜我们这些西夏人没能亲眼见到。”
天都官员:“……”
林以纾犹豫着该不该等他们说完这轮话再进去,踌躇之际,身后暗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景寅礼:“殿下。”
景寅礼?
她眉尖跳了跳,面对孩子的爹,她总是无法坦然面对。
她尽量将自己的仇恨值往小里调。
“你怎么来了?”她轻声问。
景寅礼脸色苍白,比刚来梵陠憔悴许多,显然是挣扎了许久才下定决心来见林以纾。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疲惫:“殿下…我有事要向你坦白。”
殿内,两派官员还在争论。
西夏官员:“说再多的话不如亮真本事,等会儿你们王女来了,不妨让她和我们的三王子比试比试。”
天都官员:“比就比,比什么?”
西夏官员:“就比化气为火,看看谁的灵气旺盛,化形更好。”
在殿外听着的林以纾一脸麻木,“……”
又到了一年一度要在长辈面前才艺表演的时候。
不是,这已经是一年第二度了。
之前刚来渡昀时,她已经和清秋在晖月殿表演过一轮了。
灵气能化形,证明能化气成物;火焰大,说明灵气充裕;维持时间长,证明功力深厚。
而她,当时只憋出了一团芝麻般的火花,才亮起就“啪”的熄灭。
三个月前的记忆在攻击她。
林以纾:“景公子,我还得进去面见父王,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
景寅礼:“殿下,此事重要,我必须要现在告诉你。”
若不是现在,他恐怕往后再也开不了这个口了。
见景寅礼神情如此严肃,林以纾停下脚步,“你说罢。”
夜色下,景寅礼嘴唇翕动,每个字都说得非常艰难。
少女一开始还神情泰然,而后神色兀然僵住,如同中了箭般,往后踉跄好几步,“你、你说什么?”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景寅礼深深地望着她,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殿下,我所说,句句为真。”
夜色下,少女的身子彻骨冰凉。
明和殿内,西夏的三王子已然在手心间变出了火花,纯青的火化形为长剑,被他执于手间,灵气之旺盛,令天都官员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殿外,林以纾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她每走一步,耳边就回响一遍适才景寅礼说的话。
她本就紧绷的理智,被他的话一段一段地击碎。
她整个人是懵的,还是没从刚才的那些话中反应过来。
她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理智快要断裂。
只需要一击,人就能彻底崩溃。
但她还是绷紧了天都王女该秉持的理智,朝崇林王行礼,“父王。”
崇林王脸上尽然是笑意,“纾儿,你来了。”
西夏官员根本不给两人寒暄的机会,“王女,听闻您刚刚结丹,我们都很惊于您修为的突飞猛进,想一睹您的风采,刚才我们西夏的三王子已经在殿内展示过了,不知你可愿为我们展示一番?”
林以纾:“我、累、了。
她说得很缓慢,每说一句话,都在消耗她最后的理智。
西夏官员:“王女,您这般推阻,难不成是因为怯场?”
另有人搭腔,“是啊,我们只是想一睹您的风采,要不然我们实在无法相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结丹。”
三王子眼神中有质疑,“我看是有人撒谎了。”
太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本就脆弱的理智,被裹挟入嘈杂声的洪流中。
“啪”的一声,脑海中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她站起身,“好,诸位既然想看,那我给诸位展示展示。”
少女提起嘴角,露出一个僵硬而冰冷的笑。
她的手心亮起了一段火,初时只是几缕微弱的火光,渐渐地,火焰变得更加炽烈,越来越亮,越来越热,不停招摇。
与此同时,她的耳畔,响起景寅礼适才对她说的话。
“殿下,一切皆因祟物侵扰。明月楼那一夜不是我,孩子的父亲…也不可能是我。”
夜色中,梵陠王宫内响起一阵轰隆声。
“轰——”
火炸在了明和殿,火光将整个明和殿都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