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第九十五章(2 / 2)
林以纾又在王兄怀中说了好多好话,这才感觉复金珩身后那些祟化的戾气逐渐都散了。
都怪那老道!
惹王兄生气的明明是那老道,为什么善后的人得是她呜呜呜...
林以纾跟着复金珩回到了画舫的内舱,船壁上挂着水墨山水画,案几上摆放着一壶热茶和几碟点心,窗棂打开,一侧的木窗正对着外面的河景,隐约能听见水声。
她适才在船外搜过了,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再在舱内搜了搜,也没瞧见什么有用的东西。
干脆坐到案前老实地看起卷宗。
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到那个传闻中的命定桥。
真的要亲嘴么...
她想到这层,手点在卷宗上,拿眼偷偷觑坐在对面的王兄。
一擡眼,发现对视上了,立即垂下了眼,假模假样地看起卷宗。
不要啊...
这个祟地真的有些太安逸了,因为河域宽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飘到命定桥,林以纾甚至还有闲暇在船上用了个飨。
往窗外一瞧,天都已然黄昏了,舫头的纱灯散发微弱的亮。
林以纾望着案上的果酒,舔了舔嘴唇,有些想喝。
她不爱喝酒的,而且是个一杯倒,但今日不知怎么的,想喝些甜酒。
拿了拿,终究没喝。
还是留到晚上吧。
晚上船就该飘到命定桥了,到时候,就得面对那该死的命定之吻了...
必须要壮胆子。
林以纾透过窗棂望向站在外的复金珩,有些好t奇,往日里王兄肯定拿着‘命定之吻’的事逗弄她,今日竟然没提。
真是奇怪。
林以纾撑着下巴往船外看,双眼闭上,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黄昏的风,享受祟地里难得的悠闲。
这才悠闲了不到一刻,船猛得震了一下。
她睁开双眼。
随着夜色而来的,是风雨。
天上突然下起了雨,不是粉色的、而是青色的雨,而天空,竟然在往下落小球,牌楼前的粉色小球现在变成了青色,砸在人身上时,往外冒滚烫的白烟。
原本安静的河水蹿涌起来,鱼儿不停地从水面下往上迸溅,林以纾往外看,发现水草浮了上来。
再定睛一看,不是水草,那些东西在动。
好像是水蛇一样的东西,长条地、错杂地盘踞在一起,飘在水面,不断蠕动着。
周围,那些承载着夫妻、伴侣的船,传来争吵声。
原本在花宴上如胶似漆的伴侣们忽而横眉冷对,变得十分焦躁,争吵、甚至打起架,声嘶力竭,也不知道在吵些什么,看向对方的眼神充满了算计和愤怒。
原本微笑着低语的情人,言语充斥不屑与怨毒。
“砰”的几声,争吵中,好像有人被推下船了。
林以纾走出船外,外面的风雨比想象中大,她拿手遮住了脸,往远处看。
有人在河里呼救,被推下去后,溺水者用力地挣扎着,而船上的另一半则是冷眼旁观,眼中若有快意,如若胜者。
这、这不是情人河么...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夜色中的船上不停地发出争吵和哭喊声,如同一幕幕戏剧映在了船窗上。鲜少有不争吵的船。
情人互相推搡,拉扯着衣袖,不给对方留任何尊严。争执的厉害的船,便会有人被推下来,发出陷入河中的落水声。
一旦落水,那些群集的水蛇便会涌上去,如同水草一般将这些人给拽下去,尖叫声中,只有血水往上冒。
除了被推下来的,还有两败俱损的。伴侣二人直接扭打着一起坠入水中,互相扯着对方,不让彼此再往船上爬,宁可同归于尽。
明明白日还恩爱如胶的伴侣们瞬间就撕破了脸。
人生好像被加速了,形成了非常刻板的缩影。
在牌楼前的花宴,是情爱的第一阶段,这时候什么都是新鲜的、美好的;而到了河上,就好比携手走到了人生的旅程,这时候,情爱被许多现实给迎面冲击,有情人开始争吵、开始磋磨,大多一别两宽,将彼此抛下。
这个河好像是个情爱的淘汰赛,大多数的船倾覆,只有少数的、经历争吵后还没有将彼此抛下的船依旧挺立着。
风雨变大了,画舫在水面上飘摇,甲板上漏了好几处,往上冒水,水中的水蛇吃完人后变得十分臃肿,它们幽祟地望向甲板,似乎想透过漏水的地方爬上来。
林以纾俯身,在甲板上贴符咒,将水止住了,修复‘情爱’的裂痕。
这雨也忒大了,明明白日是个晴天,现在大得无情,劈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大力地溅起尘灰。
那些青色的小球也比粉色小球要来得厉害得许多,林以纾布的阵都被砸出好几个坑,而那些邪祟所化的伴侣们显然就没想着布阵防御,青色的小球直接融入他们的身体里,化为阵阵白烟,顿时消失不见。
林以纾用手挡着额前的雨,仔细地往远处看,发现被青色祟球砸中的男子依旧没有变化,但是女子腰间的绸带,原本是粉色的,现在变成了青色。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蹙眉望着。
天上下着雨,河里蹦着食人鱼,水蛇嘴里还撕扯着碎肉,雨愈发大了。
林以纾忽而觉得很奇怪,她为什么还没有...听到声音?
作为祟地,肯定是有主人的,就像纳兰府的主人,是那位纳兰氏的小少爷。
林以纾上次进入祟障不久,就能听到小少爷的声音了。
她来到这个情人祟地已然有些时辰了,耳畔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上个祟障的主人身份非常明显,毕竟一开始府中的仆从就说在找小少爷,而且主持祭祀的人也是小少爷。
可这个祟地呢?
这个祟地的主人是谁?
是谁的怨念,支撑起了这么大一片祟地?
这个祟地里有这么多人、这么多成双成对的伴侣...到底是谁?
林以纾望向四周不断争吵、呐喊着的伴侣,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怨恨,但每个人看起来都不像。
难不成在水里?
风声渐大,河面卷起层层浪花,林以纾正想俯身去看,却没等她看出什么来,身后走来一道人影,复金珩的手臂牢牢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抱了起来,带回了舱内。
还没反应过来,林以纾已经坐回案前了。
她擡眼,“王兄,我出去看看,不碍事的。”
复金珩:“殿下在屋内待着,别受了寒凉,外面我来看着。”
他一手将她按回软垫。
有王兄看着,外面确实也起不了什么风浪。
林以纾:“可...王兄,我还是想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总比我干坐在内室好,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
复金珩:“适才我探看过了,这片水域没有什么特殊的。”
他垂眼瞥向林以纾,擡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到了命定桥,殿下自然会有事做了。”
林以纾一下怔住,立马缩回了软垫上,“快、快到命定桥了?”
她突然就不想出去了。
复金珩低下头,看着林以纾酡红的脸颊,“殿下这般急着出去,莫非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应对命定桥上的考验?”
林以纾的脸色更红了,连耳根都染上了淡淡的绯色,轻轻别过头,不敢与他对视,“我、我还没想好…”
她将复金珩往外推,别过脸,“王兄,你出去看看吧,船这般颠簸,别是船又漏了。”
说完了,也不管自己脸有多红,径自翻看卷宗去,假装没听到命定桥之类的话。
假模假样地看了几页卷宗,听到脚步声远离了,这才松了口气。
林以纾独自坐在舱内,心跳紊乱,思绪万千。
知晓命定桥在不远处,林以纾的心头不由地升起一丝焦虑来,真的、真的要有个什么‘命定之吻’么?
这什么离奇的要求?
她其实很不喜欢和王兄...亲嘴。
每次亲,都跟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她的内心被有违礼法的火焰烤,嘴皮子被滚烫的气息烤,烫得身体各处都泛红。
两人亲近,向来都是王兄主动的,而且亲吻总是发生在她毫无防备、神智尚未完全清醒的时候。
不算明月楼和东洲镜,第一次亲吻是在她惊觉明月楼的人竟是王兄时,第二次是在探檀的过程中,每次她都是懵懵懂懂地承受,心里不安。
可今天不同,她现在清醒无比,还看到了木牌上的预告。
这一份清晰的预感让她更加无所适从。
她擡眼望向窗外,远远得,命定桥的轮廓已然模糊显现。再看向案上的果酒,思虑片刻,她紧咬住唇瓣,终是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清醒让人恐惧,那就直接醉了好了。
一杯酒下肚,眼前已有些恍惚,意识却还未全然模糊。接连又喝了好几杯,全都一饮而尽,少女完全不管不顾自己那一杯倒的、可怜巴巴的酒量了。
船行驶到了命定桥,众人擡头看,只见那座古老的桥横跨在河面上,仿若一道天堑,将两岸隔开。桥体上遍布岁月的痕迹,在桥的最高处,两头各伫立着一只巨大的鸱吻。
鸱吻的形状是张开大口的远古猛兽,雕刻极其精细,鳞片和尖牙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会从石头中复活。它们的身体盘绕在桥柱上,双目圆睁,凝视着过往的船只,祟气充盈。
河水在桥下奔腾不息,浪花拍打着桥柱,发出轰鸣声。所有的船在接近桥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放缓了速度。
复金珩望向桥头的鸱吻,心中明了。
众人也明了。
这命定之吻,原来指的是命定桥头的鸱吻啊。
不少人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用和兄弟打啵了。
修士们开始施法撬起桥头的鸱吻,鸱吻比想象中的难撬,众人施法布阵,竟然才撬开了一道缝隙。
看来是要颇费些时间了。
裂缝张开时,船下的风浪也会随之越变越大。
众人艰难地稳住身子,船好像要裂开了,甲板上已经涌上了积水。
鸱吻的裂痕越来越大,但依旧破损得十分艰难,修士们竭力地施法破开桥头的祟气,风浪愈发张狂。
林以纾扶着柱子走出来,踉跄了好几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醉了的缘t故,这脚底下的船不停晃动,仿若要被风浪和水撕裂一般,丝履踏着积水,她举步维艰,摇摇晃晃地走出船舱,看向天空。
她有些迷蒙地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不断在施法的修士。
他们在干什么啊...一群人对着桥头...
是想把桥头那两个兽头给撬下来么,这多简单啊,这么多人费力个什么啊...
林以纾一擡手,她醉醺醺地笑了一声,单手结印,“炸。”
“轰隆”两声,桥头坚不可摧的鸱吻突然炸开,从底部拦腰而炸,飞溅向四方。
随之而炸开的,是本来就颠簸不已的水浪,顿时滔天往上席卷。
修士们:“!”
他们又惊又喜,慌忙中在水浪里收集被炸开的鸱吻碎片。
林以纾收回手,深藏功与名。
醉透了的她,显然不知道自己刚才炸了的‘兽头’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她只知道,命定桥到了。
她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画舫外的浪花滔天翻卷,就要淹没整座画舫。
林以纾闭上了眼睛,张开双臂,正准备拥抱个透心凉。
就在浪花几乎要拍打到她身上的瞬间,一道熟悉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复金珩高大的身形宛如山岳般矗立,灵压从他周身弥漫开来,瞬间镇压住四周肆虐的风浪。
风浪被隔绝开。
林以纾睁开眼,醉醺醺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复金珩,眼神迷离,轻轻地喊了一声,“王兄...”她摇晃着,根本无力站稳,最后索性把自己整个身子都依偎进了复金珩的怀里。她的脑袋软软地埋在他的胸前,呼吸间带着淡淡的果香,温热的吐息拂过他的衣襟。
复金珩低头看着她,眼中的冷肃化作了无奈,他伸手扶住她的腰身,声音低沉,“怎么喝酒了?喝了多少?”
林以纾根本不理会他的问话,任由自己整个身子跌进他的怀中,像只困倦的小兔一样,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对了!她为什么要喝酒来着!
她是带着任务来的!
她要快些完成任务,上岸!
她擡起眼,望了一眼远处的命定桥,又望向眼前的王兄,目光流转间透出几分慌乱与不安。
拼了!
混乱的醉意中,林以纾不再犹豫,直接仰起头,踮起脚,按住复金珩的胸襟,将自己的唇印向了他的。
亲了会儿,林以纾觉得不对劲。
她抱着的身躯怎么这么僵硬啊。
少女迷蒙地擡起眼,“王兄,你怎么这么笨啊...要张嘴,你不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