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第九十七章(2 / 2)
林以纾睁开了双眼,擡起了手,再次吐了一口血。
她缓慢地张开了手心,被烫伤的手心,展露两块谶片。
她擦拭着唇角的血,手心往外冒白眼,“终于找到了。”
一个谶片飘入了她的纳物囊,还有一块谶片悄无声息地纳入了她的左眼中,让林以纾长睫一动,略微蹙起眉。
她没有看到什么,只觉得左眼有些发痒。
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林以纾下意识的并没有觉得高兴。
仅仅是一段用来包藏谶言的黑气都这般难以对付,如若破道真身降临,该是如何的灾难...
她适才看到的破道虚空,感觉和自己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存在。
不过她只是迷惘了片刻。
迷惘,是一件奢侈的事。
她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感伤,她要做的,就是往前走。
她重新擡眼,对上了观音怔愣的双眼,“轮到你了。”
她道,“你不是想逃离破道吗,我来帮你。”
观音像呢喃着,“你竟然做到了,你...竟然做到了...”
它被困缚了上千年的禁制,竟然被解开了。
可它并不觉得解放,只觉得虚无。
它做了这么久的傀儡,早就忘了自己当初被人们雕刻出来时的初心,那些慈悲、喜悦、包容,早就变成了无尽的罪孽。
它t已经彻底被祟化了。
它被百姓抛弃了,也被破道抛弃了。
临死之前,万物的求生欲会到达极点。
观音像所有的裂缝都在往下流血,它擡起头,拼命地尖叫,“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我到底算什么。
尖叫声中,观音像拔地而起,从地上站起了身,它捂住自己的脑袋,动用整个祟地所有的祟气,誓要将自己头颅中这个撕破假象的少女给杀死。
如果没有她,它就还是一个‘神’。
观音像站起身,一边于寺庙中跑动,一边尖叫着擡起双手,带起滚滚尘土拍向了自己的脑袋,祟气轰然而至,化作狂风,席卷而来。
寺庙在震颤,观音的头颅也在震颤,它的双手封住了头颅,林以纾在它的头颅内身体倾倒,四周扑来呼啸的尘灰,若有有无数尖锐的刀刃要撕裂她的身体。
林以纾将竹篆扎入了地面,稳住自己的身体。
头颅内,伸出无数只瓷手,血手印全袭向林以纾,挥动手掌,汇聚成一道巨大的瓷手,山崩海啸般砸向林以纾,转眼间要将她彻底埋没。
观音像:“我要杀了你!”
它尖叫着,“我要杀了你!”
林以纾擡眼,一动不动。
她仅仅是擡起了双眼,那只瓷手就被止住了落势,彻底僵硬。
林以纾的左眼滴答滴答地往下流血,有那么一瞬间,她和观音像比起来,显然她更像个邪祟。
在不断摇晃而尖叫的头颅中,她深吸了一口气。
观音像:“你为什么不怕!”
它呐喊着,“为什么不怕!”
林以纾冷静地撑着竹篆站直身,“我说过了,作为一个万物修,我选择和你通感,不是你控制我,是我...控制你。”
她擡起手,按向了顶上往下压的那个大手掌。
指尖和瓷手掌心触碰,包裹在观音像表面的”茧一般的祟气开始收束,形成一片光,温柔而有力,四两拨千斤。
林以纾收紧了手心,像是在隔空捏碎着什么。
林以纾的手用力地攥紧,观音像全身发出瓷器脆裂的轰鸣声,裂缝如网扩散。
巨大的观音像仿若被纳入了她的手心,成了一颗脆弱的果子,被压扁、被捏碎,血红的浆汁往下流淌。
在寺庙中跑动的观音像在瓷片的倾颓中陷入了积水中,它跌倒在地,瓷片不断往水中掉落,激起水浪。
观音像的残骸剥落,瓷片洒落在积水中,灰白一片。
观音像不再成形,水中飘上来大量的碎瓷。
它诞生起是一堆瓷片,现在又回归成一堆碎瓷。
被人供奉了千年的邪祟,彻底地失去了形,无声地飘在水面上。
观音像分散地漂浮,千年以来的一切历历在目,它回想起祟地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声祈愿,回想起信徒的每一个愿望。
眨眼间已是千年,它身上的每一片瓷片,都见证了太多死亡。
罪孽飘在了积水上,往寺庙外涌动。
在它彻底消失于这个世间之前,观音像微弱的声音在林以纾的耳畔响起,“我...是神吗?”
执着而又颓废。
林以纾先是沉默,而后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这个世上没有神。”
此话落下,整个祟地开始崩塌,祟地的根基剧烈震颤,山脉、山庄与寺庙纷纷崩毁,巨石滚落。
祟地如同粉末一样扬洒,祟地中的一切幻想都被吹散。
半空中响起一声巨大的撕书声,众人在摇晃声中,离开了谶书,回到了行宫内。
众人本还在与邪祟的搏斗中,尚未反应过来,就置身于行宫内,他们恍惚地面面相觑,再一转眼,两位殿下已然不见了。
该是已经回浮烛殿了。
浮烛殿外守着许多医修,纷纷躬身入殿内。
谶片从林以纾的腰间的纳物囊扬出,飘向了半空不停翻动着的页面,随着谶片彻底融入谶书内,页面上,形成了一幅新的图景和文字。
大风中,谶书“啪”得阖上。
*
林以纾没有受什么伤,很快恢复过来。
夜色渐深,林以纾独自坐在浮烛殿的榻上,屋内烛光柔和,她的神色却紧绷着。
祟地里观音像和她说过的话在耳畔回荡。
她望着烛光轻颤,心跳随着那微弱的火焰忽上忽下,手轻轻复上小腹。
不能是破道...不可能。
林以纾觉得大抵是不可能的,因为和她结合的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姻缘之人,不是邪祟想推波助澜的那个人。
她略显焦虑地咬了咬嘴唇。
听到门外熟悉的脚步声后,林以纾将唇咬得更紧了。
她攥紧了身上的绸被,她知道王兄要来做什么。
要来替她探檀。
这还是她主动要求的,刚出祟地时,她实在是太惊慌于她肚子里到底怀了什么了,可怜巴巴地央求王兄替她尽早探檀。
这会儿冷静下来,立即想起了探檀到底是个什么流程,一股比起檀胎更大的惶恐和羞赧袭来。
少女的身影倒映在屏风上,门推开后,屏风上的影子轻颤着。
房间里的烛火忽地熄灭,复金珩高大修长的身影靠近。昏暗的房间里,林以纾只觉得一阵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身体被轻轻压在榻上。她正想开口,瞬间被拥入熟悉的怀抱里。炽热的呼吸灼在耳边,复金珩强而有力的手臂环绕她的腰际,伴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压迫感。
少女惊呼道,“王兄...”
内室,一片漆黑。
浮烛殿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没过多久,竹林旁的竹筒又汪满了水,一阵阵地往外溢。
内室,林以纾的身体在复金珩的怀中不断颤抖,汗水从纤细的脖颈滑落,她背脊僵着,双手死死抓住复金珩的肩,这是她唯一能保持平衡的支点。
复金珩将她牢牢压在榻上,近乎贪婪地低头吻她,唇齿间交织着炙热的气息。
林以纾呼吸紊乱,有那么好几刻,几乎忘了自己是在被探檀。
本来在祟地就被亲肿的嘴,被含得更肿了。
她抵着王兄的胸膛,正准备说些什么,兀然感觉到抱着她的复金珩一愣,骨节分明的手停住了动作。
林以纾也跟着一愣,她擡起身,小心翼翼道,“王兄,是探出了什么吗...”她屏住呼吸。
是、是破道吗?
林以纾也顾不上内心的羞耻和尴尬了,她勾住复金珩的后背,擡起眼,“王兄,到底是什么啊...”
耳畔的青丝,湿漉漉的。
复金珩的手轻轻收紧,仿佛想确认什么,“纾儿...”
王兄向来冷肃的眼中升上了一股辨明不清的复杂情绪。沉甸甸的空气中,暧昧与压抑交织,月光被窗棂挡着,内室只剩下窸窣。
复金珩:“纾儿...”
林以纾害怕地应声,“到底是什么...”
话音刚落,复金珩俯身抱住她,细密的吻落下,从唇角一路亲过去,最终停在了耳廓。
他紧紧地抱着她,擡起了她的上半身,低沉的声音响在了耳畔,“纾儿,你修为一直停滞的原因,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