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万马出关(1 / 2)
第592章万马出关
钢铁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合拢,洼地中央瀰漫著血旌战场的血雾。
龙主一死,黎诚又立刻聚集起了血旌战场,把残军们的意志连接在了一起。
黎诚的残军被高欢的大军压缩在一片不足百丈的洼地。
脚下是粘稠的血泥,混著碎甲和断刃,踩上去滑腻腻的。
空气里的血腥浓得化不开,混著焦糊的气味,每一次喘息都像在吞咽铁锈。
血骨殖装冷酷地操纵著黎诚的残躯在敌潮中搏杀,稽古大戟撕飞间带起一片片破碎的甲胃和飞溅的血肉,金属撕裂和骨肉碎裂的闷响不绝於耳。
儘管这“ai代打”终究比不得黎诚本人的灵性与悍勇,但这血骨殖装在对敌效率上无疑更冷酷、更铁血。
毕竟黎诚绝不会从被撕裂的对手的创口里扯出新鲜的脊椎骨,然后当做投掷武器砸向其他敌军,以此来瓦解他们的战斗意志——
黎诚虽杀人不少,但多少还残留著点人性的讲究——这样实在有点太混邪了些。
但此刻掌控身体的思考脑不同,思考脑的世界里只有计算,只考虑最有效率的方式,毫不在意那血腥是否残酷。
它的行为绝非简单的杀戮—它甚至是在精心设计地虐杀。
血骨殖装稳定得可怕,每一次挥戟劈砍都带著机械稳定的精准和刻意追求创痛的残酷。
它吝於赐予被自己大戟掠过的士兵以速死的安寧,而总是留有余地—
精確地破坏肢体的活动能力或造成致命却不即刻致命的创伤,却不杀死他们有时候,那些垂死哀嚎的伤员比一具死户更有战术利用价值。
血骨殖装就像一块烧得通红、滋滋作响的沉重烙铁,狠狠按进层层堆叠冰冷凝结的巨大油脂块里,所过之处尽皆发出焦糊的嗤嗤声响,留下一道道焦黑的死亡印记。
可眼前的油脂未免太厚太广一无边无际,仿佛永远烧不到尽头。
“结圆阵!盾在前!”包明扯著嘶哑带血的喉咙吼叫,声音劈裂:“跟著军主,衝出去!”
残存的甲士早已麻木,只能机械地执行著命令沉重的大盾插进血泥,长矛颤抖著从盾牌间的缝隙里竭力探出,绝望地指向潮水般黑压压涌来的东魏步卒。
整个阵型勉强蜷缩著,像一张被揉皱的单薄湿纸,隨时会在洪流中破碎。
头顶的箭矢如同飞蝗,带著尖啸从头顶泼洒而下,猛烈地泼洒在盾牌上,发出密集的啄木鸟啄击树干般的咄咄声,间或夹杂著箭头终於穿透薄弱处的闷响。
黎诚站在这濒临崩溃的圆阵最前方领导战斗,血骨殖装核心內部储存的备用能源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榨取、消耗。
通常情况下,融合了算法世界后的血骨殖装摆脱了过往的能源桎梏,能够直接汲取黎诚本人的血气作为动力源。
但此刻黎诚的状態实在糟糕透顶,它不得不动用殖装核心最后存储的备用能源来维持活动。
它不止要保证战场中心这高强度的搏杀所需的海量能量,还要修復黎诚失去了自愈能力后不断加重的损伤,这对血骨殖装而言消耗大得惊人。
高欢的大军,就这样坚定又缓慢地绞杀著这支残兵。
每有东魏的悍卒嚎叫著衝破盾牌的间隙,试图撕开这摇摇欲坠的防线,那道银灰色的身影总会先一步出现在缺口。
稽古或扫或点,快如鬼魅。
寒光过处,残肢断臂与破碎的兵刃一同飞起,將涌进的潮头硬生生拍碎。
血雾在他身周不断炸开,又被他周身残留的、极其稀薄的血旌煞气蒸腾成淡淡的红雾。
他像一块礁石,在惊涛骇浪中沉默地承受、碾碎。
他现在的唯一补充就是杀,杀出敌军的血气,补充一下消耗,可那远远不够补充消耗。
在血骨殖装的內置视界上,代表备用能量的储备条在缓慢而坚定地下滑。
19%——18.7%——持续高强度作战和深度组织修復带来的巨大消耗,正飞速榨乾这微薄的最后储备。
思考脑冰冷的声音在他的意识中迴响。
“警报:能量储备低於15%。维持当前战斗强度及深度修復模块运行將加速耗尽储备”
“建议:立即不惜一切代价脱离战场核心区域。”
脱离
黎诚环视著仿佛无边的敌军浪潮,又迅速扫过自己这摇摇欲倒的军阵,最终只是微微嘆了口气。
若他要走实在简单。
凭这身殖装之力,眼前没人能拦住他。
如果是以前的黎诚,身处如此绝境,大概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那最精于谨慎惯於自保的生存之道—
这些残兵丟了也就丟了,唯有自己能活著回到安全处,才是最紧要之事一他绝不会將自己置身於险境。
但经歷了这么多,见著了形形色色不同却又同样鲜活的人,黎诚的心境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黎诚的目光扫过身边,还站著的只剩下不足三百人。
人人带伤,血污满面,眼神却死死盯著前方的敌人,没人后退一步。
包明倒是还活著,但状態也绝称不上好。
他的右臂软软垂下,只能用左手持刀,紧跟著黎诚,死死盯著前方涌来的敌人。
是我为了那沙场上的功名把他们带到这断后的绝境之地。要把他们像丟掉无用的破布一样遗弃在这血沼里,独自突围
黎诚有些做不到。
但这並不等於说黎诚就突然变成了什么悲天悯人、无私忘我的圣徒。
若真到了生死一线、自身难保的关头,他同样会毫不犹豫地丟下、放弃这支残军。
只是——他现在愿意为自己的心念冒一点风险,尝试著带这支残军突围出去,哪怕只多一个人活著爬出这个血坑也好。
如果战至最后一人也死了,那他才会选择离去。
一名刚刺穿两名敌人的西魏军士面孔猛地一抽,被另一名东魏矛手从盾牌缝隙间刺穿了腹部,鲜血流出,眼看是活不得了。
他闷哼一声倒下,与血旌战场的连接倏然中断,原本稳固的圆阵瞬间被撕开一道缺口。
“堵住!”
包明嘶吼著带著几个还能站立的士兵扑向缺口,用身体和残破的盾牌组成人墙,瞬间被后续涌上的刀枪淹没。
人力终有尽时。
每一次士兵倒下,那层氤氳的血色薄雾就黯淡一分,黎诚能清晰感受到笼罩自身的无形压力在急剧增大。
高欢的中军大已在不远处的高坡上立起,在风中猎猎作响。
那杆金边黑底的大纛下,一道身影负手而立,冰冷的竖瞳穿透混乱的战场,牢牢钉在黎诚身上。
如同在看一只落网的困兽。
又一波箭矢如同飞蝗般落下,精准地射向血旌笼罩的核心区域。
黎诚挥戟盪开几支劲矢,但更多的箭矢落入阵中,带起一片惨呼。
同时,更多的精锐的东魏甲士如同磨盘般从三个方向朝著黎诚所在的中心缓缓碾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