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那……我也去死(2 / 2)
是这样的感受吧,更甚的窒息,更甚的痛。
俞繇强烈地感受到了一种恨。
来自命运的憎恨,步步逼他踏上死路,可殊不知,连死的力气,都不在他手中掌握。
他捂着胸口,忽觉喉咙涌上不可遏止的腥甜,放纵其流淌,一滴一滴,溢出唇角又滚过下巴,嗒嗒点地,绽放开一朵朵妖娆的花,祭奠死者的花。
俞繇睁不开眼,人间好黑,又好冷。
他终归是倒在骸骨边,血迹染透了白绫,仿若他随亡者同去,然而他并没有死成,一睁眼,又将面临无声无息的肉刑。
他为什么还要醒来。
俞繇穿着干净的白袍,家奴们已经将“坟场”收拾一新,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只是少了两个人罢了。
俞繇坐在阶前,沙哑着声调,唤来一名家奴:“母亲呢?阿弟呢?”
他好像是真的很糊涂,叫来的那个家奴是哑巴。
然后他又发觉,侯府的家奴都是哑巴。
那些银钱豢养的是一群哑巴。
俞繇不晓得怎么办,全都赶出去的话,他们一时半刻又去哪里落足呢?
他这辈子真的毁就毁在心软吧。
俞繇按着额头、捧着头颅,浑身连骨头缝都在疼,疼得直不起身,要盘缩成一团,像蛇类畏寒,盘蜷起来冬眠。
他也想冬眠,也想避世。
时至如今,他迈不出这个偌大的坟场,他会迷路,也看不清东西,是醉了还是快瞎了呢?反正这种头痛的感觉,没体验过几回,痛都是相通的,分那么清楚的话,身体的痛楚不能得到缓解,连心神也更要受尽刑罚。
外面昏天黑地。
俞繇哪里还分得清时日。
被家奴安置到别处的骸骨要日日留人看守照顾,否则时间久了会发烂发臭。
俞繇开始享受不上朝的日子,他的丑态不必被同僚们看见。
直到他的叔父叔母等人前来拜访,说是拜访,其实根本没有征得他的同意,几乎是直接闯进来的,一入府,就把长辈的威仪和架子全都放下,泣不成声地跪倒,央求他救救族亲。
俞繇扯动干涩的唇瓣:“救……谁?”
他很疑惑,他还有谁需要救吗?
不是只剩下他一个了吗?
他的亲人没有,妻子孩子也是假的,没得承认,也命在旦夕中。
他究竟还剩什么使命,需要拯救啊?
更后面的结局是怎样的呢?
俞繇已经多日没有照过镜子。
其实他的叔父母来拜访时,差些被吓死了去,往日里光风霁月、温文儒雅的青年,蓬首垢面的、面目全非的,他当真是很不小心,脸上被抓出了一道道痕迹,双目猩红如兽,仿佛下一刻就要伸出魔爪擒住谁啃咬血肉。
那还是人吗?那真的还是个有意识的人吗?
他叔父惶恐地靠近,背着族亲的生死请求。
“无疾……无疾你听叔父说……”
“滚开,滚开!我不认识、谁都不认识!”俞繇拂袖,“我又发病了,来人——来人——叫医师来!”
他只能用发病为借口驱逐这些。
俞繇爬起来,想闯出屋室去感受外面的天光,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扇门上,光稀疏地洒落,可是刺得他眼睛都要失明。
腿上的东西好沉。
俞繇踢了踢,没有甩开。
最后,他冷笑着,斜乜他的族亲。
“你不放手,那……我也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