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她活在每一道脚印里(2 / 2)
熟悉的声音裹着松脂香钻进耳朵。
陈默抬头,见林英披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猎装站在面前,肩上的药箱还沾着草屑,和六十年前他在村口初遇时一模一样。
她手里端着碗热汤,雾气里浮着片寒潭冰晶,“喝了。”
陈默笑了,伸手去接。
汤碗触到掌心的刹那,暖意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钻。
他望着林英被风雪吹乱的发梢,轻声说:“这次,是我陪你走完。”
等他再睁眼,已躺在自家热炕上。
老伴儿正往他怀里塞暖水袋,他却摸到片凉丝丝的东西——
是块寒潭冰晶,在冬日里竟没化,还凝着层细细的水雾,像有人刚用指尖碰过。
“芽姐,雾越来越浓了!”采药队的二壮拽了拽小春芽的衣袖,声音发颤。
百年难遇的毒雾瘴林里,能见度不足三步,孩子们的呼吸声都裹着腥气。
小春芽闭了眼。
心口的玉影突然流转起来,像团活的光。
她感觉脚下的土地在“说话”——树根扎进岩缝的闷响,暗流绕过毒源的轻喘,甚至能听见腐叶下虫蚁的脚步声。
“跟我走。”她拉住最近的小枣,“往右偏十五度,踩着我脚印。”
毒雾在他们身侧翻涌,可每一步都避开了最浓的瘴气。
当整片野生灵芝群出现在眼前时,小枣哇地哭了:“芽姐,你是神仙吗?”
“不是。”小春芽蹲下来,替她擦掉眼泪,“是土地告诉我的。”
周围突然静了。
采药的长辈们红着眼眶,想起六十年前那个背着猎枪的姑娘。
那时他们也问:“英姐,你怎知这棵野山参长在这儿?”她蹲下来,把他们的手按在土地上:“听,它在说话。”
又一年春雪初融。
阿树带着新一批守碑童站在碑前,竹板敲得脆响:“当年林英雪夜挡崩,怀里揣着给招娣的糖,脚下踩着给小栓编的草绳……”
“姑奶奶真能听懂树说话?”七岁的小豆子仰着头,睫毛上沾着雪末。
小春芽弯腰,把他的小手按在碑面。
山风掠过林海,碑影在雪地上拉得老长。
小豆子突然睁圆眼睛:“芽姐!碑在嗡嗡响!”
“那是它在念奶奶的名字。”小春芽笑着,心口的玉影微微发亮。
雀群从头顶掠过,衔着的松针光点点洒落,像有人在云端撒了把星星。
碑影绵延到山脚下,仿佛那一深一浅的脚印从未消失,只是化作了山河呼吸的节奏。
清明雨后第三日。
主井口的寒雾散得比往年慢些,像团白纱罩着井沿。
小春芽坐在堂屋桌前,墨汁在砚台里泛着光。
她握着笔,刚写下“林”字的第一笔,窗外突然掠过阵松涛声。
那声音裹着寒潭的轻鸣,顺着窗缝钻进来,落在她手背上,像谁轻轻按了按——是奶奶的温度。
她抬头望向井口方向,见寒雾里有片松针正打着旋儿往下落。
笔杆在指尖转了半圈,她蘸了蘸墨,在宣纸上添了笔——那是“英”字的最后一捺,刚劲得像把猎枪的枪托。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