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妙手回春(2 / 2)
赵烈连忙招来亲兵,將笔墨呈上。
只见萧寧执笔如飞,寥寥几笔,便写下一份药方。
“人参须三钱,当归片五钱,黄芪根六钱,陈皮一钱,麦芽半两,红枣五枚,生薑三片。”
他放下笔,淡声道:“以清水煎煮,先武火,后文火,三碗煎成一碗,温服。每日两次,连服七日。”
赵烈颤抖著双手接过药方,盯著那几行字,喉咙里滚动著,半晌才艰难开口。
“这些寻常药材……真的能救主帅”
萧寧抬眼望向他,眼神平静,却透著不可动摇的篤定。
“能。”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宛若千斤重锤,狠狠砸在赵烈心头。
他呼吸急促,胸膛起伏,眼眶骤然发红。
他本还想质疑,可看著萧寧那副平静的神態,心头的疑虑竟逐渐消散。
毕竟,方才他已亲眼见过奇蹟。
——既然他能以一套银针让主帅转危为安,又怎会在这区区药材上欺人
赵烈心头猛地一震,手中攥著药方,指节发白,眼中渐渐浮起一抹久违的光亮。
他猛地转身,厉声喝道:“来人!立刻去药库,將方子里的药材尽数取来!不论多少,立刻熬药!”
亲兵们闻声而动,疾步而去。
帐中气氛终於缓和下来。
赵烈紧紧攥著药方,久久未曾放下。
他目光复杂,望向萧寧的眼神,已不再是最初的怀疑与轻视,而是深深的敬畏与信赖。
他喉咙里滚动了一下,压低声音,郑重开口:“兄弟……无论你是谁,从今往后,你便是我赵烈的恩人!”
说到这,他双拳紧握,目光坚定如铁。
“若此战我能活下来,我赵烈必以性命报你大恩!”
帐內灯火摇曳,將他脸上的热切与坚毅映得分外清晰。
而萧寧,只是淡淡一笑,背负双手,神色自若,似乎这一切,都不过是早已预料中的结果。
军帐內的灯火摇曳,银针早已收起,药方也被赵烈紧紧握在手里。
在確认亲兵已经去抓药熬製后,萧寧便不再多言,起身欲走。
赵烈见状,连忙快步上前,一改往日的冷峻模样,神色里透著罕见的热切。
“兄弟——不,贤弟!”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拦住,满脸的感激。
“今日若非你,主帅只怕已是……”
说到这,他声音一滯,胸口堵得慌,竟难以言尽。
半晌,他才低低吐出一口气,眼神坚定无比。
“我赵烈不善言辞,但你救了主帅,就是救了整个军心。此恩,我赵烈……生死不忘!”
声音鏗鏘,掷地有声。
帐中亲兵们皆肃然起敬,望向萧寧的目光,也隨之带上了一抹敬畏。
萧寧神色自若,只是轻轻点头,不多言语。
“贤弟请——”
赵烈亲自掀开帐门,將他恭送而出。
在外头,夜风呼啸,火把照亮了大片军营,映出一片森冷的铁甲与兵戈。
赵烈躬身一礼,神情郑重:“今夜你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息。若有任何需要,儘管开口。”
此话一出,守在外头的军士们皆是愕然。
他们跟隨赵烈多年,几曾见过这位铁血將军如此客气
可这一刻,赵烈心底早已认定,这位年轻人绝非常人。
不论是针术,还是那篤定从容的气度,都让他打心底生出敬佩。
萧寧只是微微一笑,背负双手,在火光下缓缓离去。
赵烈望著他的背影,心头波澜翻滚。
直到那道背影渐渐融入黑暗,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
军营另一处,简陋却清净的小屋內。
火光摇曳,照出斑驳的影子。
萧寧静静坐在案前,双眸低垂,神情平和。
铁拳守在一旁,正擦拭兵刃。
帐外的风声呼啸,偶尔夹杂几声远处军士的吶喊,显得格外冷寂。
一壶清水放在案上,未曾动过。
屋內的安静,与方才军帐里的喧囂,仿佛隔著一道天壑。
萧寧缓缓闭上眼,心头却渐渐迴荡起今日的场景。
沈铁崖,胸口重创,气息微弱至极。
按理说,伤口虽重,却並非致命。
若是常人,此时该是昏迷不醒,却仍有自主反应。
可沈铁崖——他身上的气息,却异常得诡异。
那种若有若无的虚弱,仿佛被人为压制。
更让人难以释怀的是——在针下调理后,他的气息竟迅速转稳,脸色甚至泛起血色。
这一切,太过反常。
萧寧心底一阵疑云翻涌。
“伤虽重,但不至死。气息虽弱,却稳而不散……”
他低声自语,眉头紧皱,手指轻轻敲击著案几。
每一声“篤篤”,都仿佛击在心口。
思绪翻涌间,他脑海中逐渐拼凑出一个可能。
忽然,他神色一震,瞳孔骤然收缩。
案几上那点跳动的火光,映照出他眼底骤然闪过的一丝锐芒。
“难道说……是这样!”
萧寧猛地抬头,目光凌厉,整个人仿佛从沉思中惊醒。
铁拳见状,嚇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的兵刃,快步走到他身侧。
“陛下!”
他低声呼唤,神色紧张。
“您想到什么了”
屋中气氛骤然紧绷,仿佛所有空气都凝固起来。
萧寧沉默片刻,隨即收敛神色,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没什么。”
他轻轻摇头,语气里却透著几分意味深长。
“只是觉得,这北境的局势,似乎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复杂。”
铁拳一愣,眉头紧皱,欲言又止。
萧寧却已垂下眼帘,神色淡然,再无方才的锋芒。
火光跳动,映照著他若隱若现的笑意,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潭。
屋外风声呼啸,吹得营帐猎猎作响。
夜色沉沉,北境的天穹之下,一切都在暗流涌动。
而在这寂静的夜里,只有萧寧心头的那个念头,如一枚暗石,悄然投入湖心,掀起无边涟漪。
夜色已深,帐外风声猎猎,军营的火光一盏盏摇曳,仿佛隨时都要被风吹灭。
屋中却一派安静。
萧寧坐在案前,神色沉凝,指尖轻轻摩挲著袖口,似乎还沉浸在方才替沈铁崖诊治时的思索。
铁拳却始终没能平復心绪。
他从萧寧踏入军帐开始,就目睹了全过程——从翻看伤口,到银针入穴,再到沈铁崖脸色渐渐泛起血色。
那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
说实话,连他都觉得匪夷所思。
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许岁的青年,竟能施展出如此手段
儘管他早就清楚这位小王爷的底细!
可是,在每次真正看到这般手段时,依旧难免心中升起倾佩和纳闷。
陛下这些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啊!
更何况,沈铁崖可是北境军中眾口称颂的主帅,数万將士心中的脊樑。
若真因此救活了他,那影响之大,不可估量。
铁拳低垂著眼,粗重的呼吸逐渐平復,可胸腔里的那股翻涌,却久久难以安寧。
自从追隨萧寧以来,他已经不止一次见识到陛下手段出人意表。
军中谋略,棋盘上的算计,尚且还能理解。毕竟帝王之术,生来便该心机深沉。
可如今亲眼所见的针灸手段,却又让他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的震动。
那是医者之技,非一朝一夕能成。
一个人若没有长年累月的钻研,怎能做到如此熟稔
可陛下不过二十出头,在外人眼里,是个只知醉臥美人膝的紈絝王爷,如今却在这生死关头,展露出匪夷所思的本事。
铁拳心口涌起一股复杂。
“陛下啊陛下……您这些本事,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
他在心底低声嘆息,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
他清楚,自己已然彻底心服。
可同时,心底的另一道思绪,也悄然浮起。
白日里,他曾借著聊天的名义,和军士们聊了几句。
当话题一扯到当今天子,大伙的脸色就冷了。
有人不屑冷笑:“洛陵那位紈絝子弟,空占龙椅。”
有人嗤声道:“听说他登基之前,醉酒闹事、夜宿青楼,哪有半点帝王气象”
更有人摇头嘆息:“唉,朝廷落到这般人手里,北境还能指望什么要不是沈主帅死撑,咱们早就完了。”
铁拳当时只听著,未曾多言。
可每一句话,却像石子一样,重重砸在心头。
那是北境將士的心声,质朴、直接、毫不掩饰。
他们眼里的陛下,是个紈絝,是个靠运气坐上皇位的笑柄。
没人会相信,这样的人会真正掛心北境。
没人会相信,他会亲临这座风雨飘摇的孤城。
更没人会相信,他会俯下身,亲手替伤病垂危的將帅施针。
铁拳的眼神,渐渐复杂起来。
“若是这些军士们知道了,今晚救了沈主帅的人,正是他们眼里不屑的天子……他们会作何感想呢”
心底忽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
就像天地间,有一张巨大的幕布,硬生生將真相遮蔽,军士们只能看到表象的紈絝,却永远看不到这背后真正的陛下。
这份荒谬,令铁拳心底微微发酸。
他甚至生出一丝悄然的衝动。
若是能將这一切说出来,让这些將士们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他们还会不会再抱怨、再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