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朱砂学艺,胭脂掉包(1 / 2)
与鸡鹅山的寒峭不同,天水城里陈府西跨院的暖阁内,暖意浓得化不开。
地龙烧得正旺,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龙涎香。
六十多岁的索弘半倚在铺着银狐裘的楠木榻上,枯瘦如柴的手指像藤蔓般,正反复摩挲着身旁少女的身子。
许是岁月耗尽了他的精力,这把年纪的索弘格外痴迷少女肌肤下那股蓬勃的青春弹性。
他并不急着要做什么,就只是这样半抱着人,指腹时而轻捻,时而缓滑。
倒是被他缠得久了,怀中美貌少女的呼吸渐渐发颤,唇边溢出细碎的娇喘。
这少女是陈府小姐,陈胤杰的妹妹陈幼楚,只是陈胤杰是正房嫡出的少爷,她却是府里妾室生下的。
“爷……”陈幼楚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几分委屈的娇嗔。
她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被那双手撩拨得不上不下的,偏又不敢躲开。
眼前这位索二爷,可是陈府都要竭力巴结的大人物。
便在此时,窗外廊下传来急促的轻唤声:“二爷,二爷……”
索弘眼底掠过一丝不悦,陈幼楚如蒙大赦,忙从榻上滑下去,拾了暖鞋过来,屈膝跪在地上,给索弘套在脚上。
索弘撑着榻沿起身,陈幼楚又捧过一件玄色貂裘,踮着脚替他拢好领口。
廊下的风带着寒意,陈胤杰裹着件青缎棉袍,鼻尖冻得通红。
见暖阁门开,他立刻堆起满脸谄媚的笑,小步凑上前:“二爷,那事儿……”
“书房说,把门带上。”索弘的声音冷硬,没多看他一眼,径直沿着廊庑往前走。
陈胤杰忙不迭地合上门,几乎是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进了书房,陈胤杰抢在前面点亮了灯。
暖黄的光晕驱散了黑暗,映出满架的古籍与墙上的字画。
索弘在铺着厚垫的太师椅上坐下,不悦地道:“什么事急成这样,连夜里都容不得安稳?”
“这不是您吩咐的差事嘛,小的哪儿敢耽搁半分。”
陈胤杰搓着冻僵的手,弓着身子凑到桌边,声音压得极低.
“就二爷让我查天水城里近期要生的人家,小的东城西城转遍了,连城郊的村落都没放过……”
“拣要紧的说。”索弘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哎哎,好嘞!”
陈胤杰连忙点头:“城外的我都筛掉了,太偏了。城里头正旦前后要生的孕妇,一共十二个。
就在今儿下午,城南张屠户家的儿媳妇生了,是个带把的,母子都平安。”
索弘浑浊的老眼猛然亮起,像暗夜中捕食的一只鹰隼。
他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沉吟道:“今日出生……距正旦还有六天。”
“二爷放心!”陈胤杰赶紧道:“这六天里,城里但凡有添丁的消息,我保证第一时间给二爷报来。”
“老夫怕是等不了六天了。”
索弘摇摇头,突然又抬起眼睛:“最多四天,我就得走。你再辛苦四天,把城里的动静盯紧了。”
“不辛苦!给二爷办事,哪谈得上辛苦!”陈胤杰点头哈腰地赔笑:“二爷只管吩咐,小的万死不辞。”
索弘嘴角勾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方才出生的那户人家,底细都摸清了?”
陈胤杰立刻从袖筒里摸出张折叠整齐的麻纸,双手捧着递过去,声音都透着邀功的意味。
“住址在城南瓦子巷,张屠户老两口加小两口,还有个没出嫁的闺女,家里几口人、做什么营生,都记在上面了。”
索弘接过来,只扫了两眼便塞进袖袋,颔首道:“还算机灵。看来老夫以后有差事,倒是能放心交给你去做了。”
这话让陈胤杰喜得眉开眼笑,连忙躬身道:“多谢二爷赏识!
二爷放心,但凡二爷交办的事,小的就是头拱地,也得给二爷办得妥妥帖帖的!”
索弘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倦意。
陈胤杰识趣地闭了嘴,轻手轻脚地退出去,连关门都格外小心。
书房里比较冷,索弘拢了拢貂裘,眉头重新拧了起来。
他不能等到正旦那天上山,虽说请去的名医都说,缠枝的分娩期就在正旦那两天,可万一提前了呢?
最迟正旦前两天,他必须赶到凤凰山庄。
这几天里,若能找到更晚出生的男婴自然最好。
可婴儿要提前带上山,就得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更让他心思沉重的是那个杨灿,明明是替索家办事,却口口声声说孩子由他自己解决,野心昭然若揭啊。
索弘冷笑一声,当初他不过是随口敷衍,到时候打杨灿个措手不及,逼他用自己提供的孩子,至于杨灿找来的孩子,截下来便是。
……
杨灿是后半夜才回的凤凰山庄,故而次日起得迟了。
日上三竿时,金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石地上,他才慢悠悠地吩咐仆从,将胭脂和朱砂唤到前厅来。
两个小丫头大抵是姊妹久别重逢,夜里凑在一处有说不完的话,眼下都带着几分睡眠不足的倦意。
可到底是年轻少女,青春气盛,脸上依旧透着鲜活的精神。
被自家老爷这样静静瞧着,两人都有些不自在,指尖悄悄绞着裙裾,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瞄他。
杨灿正捧着一盏月白釉暗纹茶盏,身上一件紫青色暗绣云纹的绫罗袍,整个人陷在铺着雪貂软垫的圈椅里,手肘搭着扶臂,姿态漫不经心。
偏生他那双眼眸沉静如渊,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子说不出的慵懒俊朗,看得人心尖发烫。
稀饭,真是越看越稀饭。
两个姑娘心里头甜丝丝的泡泡一串串地往上冒,连耳尖都泛起了薄红。
杨灿却没留意她们的心思,还在努力凭他的眼力做个分辨。
他特意嘱咐过,二女今日着装不许有半分差异。
所以,此刻这对小姊妹皆是双环垂髻,发间各簪一朵珠花。
同是交领窄袖的玉色小襦,外罩石榴红的撒花锦裙。
脚下一双墨色软缎筒靴,也是一模一样。
衣着打扮一样,眉眼身段全然无异,就连她们颊边那抹羞怯的绯红都如出一辙。
杨灿啧啧称奇之余,不由得大为欢喜,好,很好!
此时,杨灿的脑海中已然浮现出了预设的场景:
夹壁墙内,朱砂抱着早已做好各种细节准备的男婴,指尖悬在秘道开关上。
产房内,胭脂在柳氏、陶氏身旁侍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柳氏接生后,第一时间确认婴孩性别,并向胭脂示意。
若为男,胭脂轻叩板壁一声,便去帮忙。墙内,朱砂转身就走。
若为女,胭脂轻叩板壁两下,朱砂打开秘道。
柳氏在陶氏配合下迅速剪扎脐带,递给胭脂。
朱砂抱着孩子走出秘道,胭脂进入。
两姊妹错身而过,无需言语,无需交接,只消一进一出,秘道随之闭合。
想到此处,杨灿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轻轻吁出一口浊气。
“胭脂、朱砂。”
“在!”两人齐声应道,声音脆生生的。
“从今日起,你们要去熟悉一处地方,熟练一件……很简单的事。”
杨灿的目光扫过两人,语气郑重。
这对小姐妹的身契都在他手中,他就是这对小姊妹在这世间唯一的依靠,绝无背叛的可能。
更何况相处日久,他又怎会察觉不出什么?
一见他便嫩颊泛红,眸光发亮,眼底那藏不住的倾慕,少女怀春嘛,像谁看不懂似的。
可即便如此,他的心头仍然压着一股说不出的紧张。
并非信不过参与这一计划的所有人,而是此次行动的凶险,丝毫不亚于当初在旱骨滩,他踏入索缠枝喜帐的那一刻。
几个月前苍狼峡的险情,与之相比反倒算不得什么了。
那时何有真用调虎离山计将他诱去,张云翊等人突袭府邸,他虽使尽浑身解数应对,却始终留有一条退路。
他在外面,真到了绝境,尚有逃生的机会。
但这一次,是在凤凰山庄,一旦事败,旁人或许尚有转圜余地,他却必死无疑。
巨大的压力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裹住。
可奇怪的是,这份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沉重,到了最后竟化作一股莫名的兴奋,让他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你们跟我来。”杨灿放下茶盏,茶盖与杯沿相触,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此刻无需避人耳目,他要大大方方地带她们去后宅。
青梅夫人召来自己的贴身婢子筹备产房事宜,这不是理所当然么?
一出房门,庭院里的景致便撞入眼帘。
半墙红梅开得正盛,艳红的花瓣顶着细碎的雪沫,在晨光中艳艳如火。
白的雪,红的梅,褐的枝,青的墙,浓烈的色彩,让他的心情愈发激荡。
万事俱备矣,只欠……
……
距正旦仅剩四天了。
这会儿还没阴历阳历的分法,正旦便是天下人守着的“春节”,连鸡鹅山的风里,都飘着年节将近的暖味儿。
于阀的这片产业占了半座山,既是果园又是禽蛋基地。
坡上的果林早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指着灰蓝的天,山坳里的禽棚却热闹得掀翻了顶。
挑着肥硕禽畜的汉子们往来穿梭,屠宰时的闷响、放血的嘶声、滚水烫毛的滋滋声混在一处,成了年节最实在的序曲。
刚褪净毛的鸡鸭鹅被串在两棵老果树间的长绳上,起初还冒着乳白的热气。
不消半个时辰,就冻得硬邦邦的,油光水滑的皮色在冷光下泛着瓷实的亮。
这些都是要送上山给主家过年用的。
小寡妇兰珠正领着几个鲜卑妇人翻晒东西,竹匾里的干蘑菇泛着深褐的光,架在绳上的肉干泛着油星。
她指尖捻起一片蘑菇,抖掉细沙,就听见身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往年这时候,帐外早堆起半人高的柴禾了,就等着夜里点篝火,杀牛羊祭祖呢。”
说话的是阿古拉,这怀了孕的小寡妇正一手扶着后腰,一手轻轻拍着隆起的肚子。
鲜卑人也过正旦,只是规矩与汉人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