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宗顺宗诸子(2 / 2)
宪宗即位,加检校工部尚书,寻转户部尚书,充岭南节度。元和三年,迁镇荆南,征为太子宾客。及得见,拜工部尚书、兼大理卿。岁余,让卿守本官。六年,除华州刺史,辞于麟德殿。时年八十余,趋拜轻捷,召对详明,上退而叹异,宣宰臣密访其颐养之道以奏焉。在郡三年,入为太子少保。九年卒,年八十五,赠扬州大都督,谥曰成。
史臣曰:高崇文以律贞师,勤于军政,戎麾指蜀,遽立奇功,可谓近朝之良将也。伊慎、朱忠亮、刘昌裔、范希朝、阎巨源、孟元阳、赵昌等,各立功立事,亦一时之名臣。王锷明可照奸,忠能奉主,此乃垂名于后也。至若竹头木屑,曾无弃遗,作事有程,俭而足用,则又士君子之为也。如贱收贵出,务积珠金,唯利是求,多财为累,则与夫清白遗子孙者远矣!凡百在位,得不鉴之。
赞曰:崇文之功,显于西蜀。伊慎之忠,见乎南服。朱、刘、范、阎,各有其目。元阳、赵昌,不无遗躅。惟彼太原,战勋可录。累在多财,子孙不禄。
旧唐书
○马璘郝廷玉王栖曜(子茂元)刘昌(子士泾)李景略张万福高固郝玼段佐史敬奉(野诗良辅附)
马璘,扶风人也。祖正会,右威卫将军。父晟,右司御率府兵曹参军。璘少孤,落拓不事生业。年二十余,读《马援传》至“大丈夫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而归”,慨然叹曰:“岂使吾祖勋业坠于地乎!”开元末,杖剑从戎,自效于安西。以前后奇功,累迁至左金吾卫将军同正。
至德初,王室多难,璘统甲士三千,自二庭赴于凤翔。肃宗奇之,委以东讨。
殄寇陕郊,破贼河阳,皆立殊效。尝从李光弼攻贼洛阳,史朝义自领精卒,拒王师于北邙,营垒如山,旌甲耀日,诸将愕眙不敢动。璘独率所部横戈而出,入贼阵者数四,贼因披靡溃去。副元帅李光弼壮之,曰:“吾用兵三十年,未见以少击众,有雄捷如马将军者。”迁试太常卿。
明年,蕃贼寇边,诏璘赴援河西。广德初,仆固怀恩不顺,诱吐蕃入寇,代宗避狄陕州。璘即日自河右转斗戎虏间,至于凤翔。时蕃军云合,凤翔节度使孙志直方闭城自守;璘乃持满外向,突入悬门,不解甲,背城出战,吐蕃奔溃。璘以劲骑追击,俘斩数千计,血流于野,由是雄名益振。代宗还宫,召见慰劳之,授兼御史中丞。
<!--PAGE10-->永泰初,拜四镇行营节度,兼南道和蕃使,委之禁旅,俾清残寇。俄迁四镇、北庭行营节度及邠宁节度使、兼御史大夫,旋加检校工部尚书。以犬戎浸骄,岁犯郊境,泾州最邻戎虏,乃诏璘移镇泾州,兼权知凤翔陇右节度副使、泾原节度、泾州刺史,四镇、北庭行营节度使如故。复以郑、滑二州隶之。璘词气慷慨,以破虏为己任。既至泾州,分建营堡,缮完战守之具,频破吐蕃,以其生口俘馘来献,前后破吐蕃约三万余众。在泾州令宽而肃,人皆乐为之用。镇守凡八年,虽无拓境之功,而城堡获全,虏不敢犯,加检校右仆射。上甚重之,迁检校左仆射知省事,诏宰臣百僚于尚书省送上,进封扶风郡王。
璘虽生于士族,少无学术,忠而能勇,武干绝伦,艰难之中,颇立忠节,中兴之猛将也。年五十六,大历十二年卒,德宗悼之,废朝,赠司徒。
璘久将边军,属西蕃寇扰,国家倚为屏翰。前后赐与无算,积聚家财,不知纪极。在京师治第舍,尤为宏侈。天宝中,贵戚勋家,已务奢靡,而垣屋犹存制度。然卫公李靖家庙,已为嬖臣杨氏马厩矣。及安、史大乱之后,法度隳弛,内臣戎帅,竞务奢豪,亭馆第舍,力穷乃止,时谓“木妖”。璘之第,经始中堂,费钱二十万贯,他室降等无几。及璘卒于军,子弟护丧归京师,士庶观其中堂,或假称故吏,争往赴吊者数十百人。德宗在东宫,宿闻其事;及践祚,条举格令,第舍不得逾制,仍诏毁璘中堂及内官刘忠翼之第;璘之家园,进属官司。自后公卿赐宴,多于璘之山池。子弟无行,家财寻尽。
郝廷玉者,骁勇善格斗,事太尉李光弼,为帐中爱将。乾元中,史思明再陷洛阳,光弼拔东都之师保河阳。时三城壁垒不完,刍粮不支旬日;贼将安太清等率兵数万,四面急攻。光弼惧贼势西犯河、潼,极力保孟津以掎其后,昼夜婴城,血战不解,将士夷伤。光弼召诸将讯之曰:“贼党何面难抗?”或对曰:“西北隅最为勍敌。”乃亟召廷玉谓之曰:“凶渠攻西北者难奈,尔为我决胜而还。”
辞曰:“廷玉所领,步卒也,愿得骑军五百。”光弼以精骑三百授之。光弼法令严峻,是日战不利而还者,不解甲斩之。廷玉奋命先登,流矢雨集,马伤不能军而退。光弼登堞见之,骇然曰:“廷玉奔还,吾事败矣!”促令左右取廷玉首来。
廷玉见使者曰:“马中毒箭,非败也。”光弼命易马而复,径骑冲贼阵,驰突数四。俄而贼党大败于河壖,廷玉擒贼将徐璜而还。由是贼解中氵单之围,信宿退去。前后以战功累授开府仪同三司,试太常卿,封安边郡王。从光弼镇徐州。光弼薨,代宗用为神策将军。
<!--PAGE11-->永泰初,仆固怀恩诱吐蕃、回纥入犯京畿,分命诸将屯于要害,廷玉与马璘率五千人屯于渭桥西窑底。观军容使鱼朝恩以廷玉善阵,欲观其教阅。廷玉乃于营内列部伍,鸣鼓角而出,分而为阵,箕张翼舒,乍离乍合,坐作进退,其众如一。朝恩叹曰:“吾在兵间十余年,始见郝将军之训练耳。治戎若此,岂有前敌耶?”廷玉凄然谢曰:“此非末校所长,临淮王之遗法也。太尉善御军,赏罚当功过。每校旗之日,军士小不如令,必斩之以徇,由是人皆自效,而赴蹈驰突,有心破胆裂者。太尉薨变已来,无复校旗之事,此不足军容见赏。”
王缙为河南副元帅,诏以廷玉为其都知兵马使,累授秦州刺史。大历八年卒,追录旧勋,赠工部尚书。
王栖曜,濮州濮阳人也。初游乡学。天宝末,安禄山叛,尚衡起义兵讨之,以栖曜为牙将。下兖、郓诸县,军威稍振。进为衙前总管。初,逆将邢超然据曹州,栖曜攻之。超然乘城号令,栖曜曰:“彼可取也!”一箭殒之,城中气慑,遂拔曹州。及衡居节制,授右威卫将军、先锋游奕使。随衡入朝,授试金吾卫将军。
上元元年,王玙为浙东节度使,奏为马军兵马使。广德中,草贼袁晁起乱台州,连结郡县,积众二十万,尽有浙江之地。御史中丞袁傪东讨,奏栖曜与李长为偏将,联日十余战,生擒袁晁,收复郡邑十六,授常州别驾、浙西都知兵马使。
时江左兵荒,诏内常侍马日新领汴滑军五千镇之。日新贪暴,贼萧庭兰乘人怨诉,逐之而劫其众。时栖曜游奕近郊,为贼所胁,进围苏州。栖曜因其懈怠,挺身登城,率城中兵复出击贼,其众大溃。迁试金吾大将军。
李灵曜叛于汴州,浙西观察使李涵俾栖曜将兵四千为河南掎角。以功加银青光禄大夫,累加至御史中丞。李希烈既陷汴州,乘胜东侵,连陷陈留、雍丘,顿军宁陵,期袭宋州。浙西节度使韩滉命栖曜将强弩数千,夜入宁陵。希烈不之知,晨朝,弩矢及希烈坐幄,希烈惊曰:“此江、淮弩士入矣!”遂不敢东去。
贞元初,拜左龙武大将军,旋授鄜坊、丹延节度观察使、检校礼部尚书、兼御史大夫。贞元十九年卒于位。子茂元。
茂元,幼有勇略,从父征伐知名。元和中,为右神策将军。太和中,检校工部尚书、广州刺史、岭南节度使。在安南招怀蛮落,颇立政能。南中多异货,茂元积聚家财钜万计。李训之败,中官利其财,掎摭其事,言茂元因王涯、郑注见用。茂元惧,罄家财以赂两军,以是授忠武军节度、陈许观察使。会昌中,为河阳节度使。是时河北诸军讨刘稹,茂元亦以本军屯天井,贼未平而卒。
刘昌,字公明,汴州开封人也。出自行间,少学骑射。及安禄山反,昌始从河南节度张介然,授易州遂城府左果毅。及史朝义遣将围宋州;昌在围中,连月不解,城中食尽,贼垂将陷之。刺史李岑计蹙,昌为之谋曰:“今河阳有李光弼制胜,且江、淮足兵,此廪中有数千斤曲,可以屑食。计援兵不二十日当至。东南隅之敌,众以为危,昌请守之。”昌遂被铠持盾登城,陈逆顺以告谕贼,贼众畏服。后十五日,副元帅李光弼救军至,贼乃宵溃。光弼闻其谋,召置军中,超授试左金吾卫郎将。光弼卒,宰臣王缙令归宋州,为牙门将。转太仆卿,兼许州别驾。
<!--PAGE12-->李灵曜据汴州叛,刺史李僧惠将受灵曜牵制;昌密遣曾神表潜说僧惠。僧惠召昌问计,昌泣陈其逆顺;僧惠感之,乃使神表赍表诣阙,请讨灵曜,遂翦灵曜左翼。汴州平,李忠臣嫉僧惠功,遂欲杀昌,昌潜遁。及刘玄佐为刺史,乃复其职。又转太常卿,兼华州别驾。玄佐寻为宋亳颍宣武军节度使;昌自下军为左厢兵马使。
李纳反,以师收考城,充行营诸军马步都虞候,加检校太子詹事、兼御史中丞。明年,玄佐围濮州,昌摄濮州刺史。李希烈既陷汴州,玄佐遣将高翼以精兵五千保援襄邑;城陷,翼赴水死。自宋及江、淮,人心震恐。时昌以三千人守宁陵,希烈率五万众阵于城下;昌深堑以遏地道,凡四十五日,不解甲胄,躬励士卒,大破希烈。希烈解围攻陈州,刺史李公廉计穷,昌从刘玄佐以浙西兵合三万人救之。至陈州西五十里与贼遇,昌晨压其阵,及未成列,大破之,生擒其将翟曜。希烈退保蔡州,自此不复侵轶。诏加检校左散骑常侍。随玄佐收汴州,加检校工部尚书,增实封通前二百户。丁母忧,起复加金吾卫大将军,赠其母梁国夫人。
贞元三年,玄佐朝京师,上因以宣武士众八千委昌北出五原。军中有前却沮事,昌继斩三百人,遂行。寻以本官授京西北行营节度使。岁余,授泾州刺史,充四镇、北庭行营,兼泾原节度支度营田等使。昌躬率士众,力耕三年,军食丰羡,名闻阙下。复筑连云堡,受诏城平凉,以扼弹筝峡口。昌命徒庀事,旬余而毕。又于平凉西别筑胡谷堡,名曰彰信。平凉当四会之冲,居北地之要,分兵援戍,遏其要冲,遂以保宁边鄙,加检校右仆射。
昌初至平凉劫盟之所,收聚亡殁将士骸骨坎瘗之,因感梦于昌,有愧谢之意。
昌上闻,德宗下诏深自克责,遣秘书少监孔述睿及中使以御馔、内造衣服数百袭,令昌收其骸骨,分为大将三十人,将士百人,各具棺槥衣服,葬于浅水原。建二冢,大将曰“旌义冢”,将士曰“怀忠冢”。诏翰林学士撰铭志祭文。昌盛陈兵设,幕次具牢馔祭之。昌及大将皆素服临之,焚其衣服纸钱,别立二石堆。题以冢名。诸道师徒,莫不感泣。
昌在西边仅十五年,强本节用,军储丰羡。及婴疾,约以是日赴京求医,未发而卒,年六十四,废朝一日,赠司空。子士泾。
士泾,德宗朝尚主,官至少列十余年,家富于财。结托中贵,交通权幸。宪宗朝,迁太府卿。制下,给事中韦弘景等封还制书,言士泾不合居九卿,辞语激切。宪宗谓弘景曰:“士泾父有功于国,又是戚属,制书宜下。”弘景奉诏。士泾善胡琴,多游权幸之门,以此为之助,时论鄙之。
<!--PAGE13-->李景略,幽州良乡人也。大父楷固。父承悦,檀州刺史、密云军使。景略以门荫补幽州功曹。大历末,寓居河中,阖门读书。李怀光为朔方节度,招在幕府。
五原有偏将张光者,挟私杀妻,前后不能断。光富于财货,狱吏不能劾。景略讯其实,光竟伏法。既而亭午有女厉被发血身,膝行前谢而去。左右有识光妻者,曰:“光之妻也。”因授大理司直,迁监察御史。及怀光屯军咸阳,反状始萌。
景略时说怀光请复宫阙,迎大驾,怀光不从。景略出军门恸哭曰;“谁知此军一日陷于不义。”军士相顾甚义之,因退归私家。
寻为灵武节度杜希全辟在幕府,转殿中侍御史,兼丰州刺史、西受降城使。
丰州北扼回纥,回纥使来中国,丰乃其通道。前为刺史者多懦弱,虏使至则敌礼抗坐。时回纥遣梅录将军随中官薛盈珍入朝,景略欲以气制之。郊迎,传言欲先见中使,梅录初未喻。景略既见盈珍,乃使谓梅录曰:“知可汗初没,欲申吊礼。”
乃登高垅位以待之。梅录俯偻前哭,景略因抚之曰:“可汗弃代,助尔号慕。”
虏之骄容威气,索然尽矣,遂以父行呼景略。自此回纥使至景略,皆拜之于庭,由是有威名。杜希全忌之,上表诬奏,贬袁州司马。希全死,征为左羽林将军,对于延英殿,奏对衎洁,有大臣风彩。
时河东李说有疾,诏以景略为太原少尹、节度行军司马。时方镇节度使少征入换代者,皆死亡乃命焉,行军司马尽简自上意。受命之日,人心以属。景略居疑帅之地,势已难处。回纥使梅录将军入朝,说置宴会,梅录争上下坐,说不能遏,景略叱之。梅录,前过丰州者也,识景略语音,疾趋前拜曰:“非丰州李端公耶?不拜麾下久矣,何其瘠也。”又拜,遂命之居次坐。将吏宾客顾景略,悉加严惮。说心不平,厚赂中尉窦文场,将去景略,使为内应。
岁余,风言回纥将南下阴山,丰州宜得其人。上素知景略在边时事。上方轸虑,文场在旁,言景略堪为边任,乃以景略为丰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天德军西受降城都防御使。迫塞苦寒,土地卤瘠,俗贫难处。景略节用约己,与士同甘苦,将卒安之。凿咸应、永清二渠,溉田数百顷,公私利焉。廪储备,器械具,政令肃,智略明。二岁后,军声雄冠北边,回纥畏之,天下皆惜其理未尽景略之能。
贞元二十年,卒于镇,年五十五,赠工部尚书。
张万福,魏州元城人。自曾祖至其父,皆明经,止县令州佐。万福以父祖业儒皆不达,不喜为书生,学骑射。年十七八,从军辽东有功,为将而还。累摄舒庐寿三州刺史、舒庐寿三州都团练使。州送租赋诣京师,至颍州界为盗所夺,万福领轻兵驰入颍州界讨之。贼不意万福至,忙迫不得战,万福悉聚而诛之,尽得其所亡物,并得前后所掠人妻子、财物、牛马等万计,悉还其家;不能自致者,万福给船乘以遣之。
<!--PAGE14-->寻真拜寿州刺史、淮南节度副使。为节度使崔圆所忌,失刺史,改鸿胪卿;以节度副使将千人镇寿州,万福不以为恨。
许杲以平卢行军司马将卒三千人驻濠州不去,有窥淮南意。圆令万福摄濠州刺史。杲闻,即提卒去,止当涂陈庄。贼陷舒州,圆又以万福为舒州刺史,督淮南岸盗贼,连破其党。
大历三年,召赴京师,代宗谓曰:“闻卿名久,欲一识卿面,且将累卿以许杲。”万福拜谢,因前奏曰:“陛下以一许杲召臣,如河北诸将叛,欲以属何人?”
代宗笑谓曰:“且与吾了许杲事,方当大用卿。”以为和州刺史、行营防御使,督淮南岸盗贼。至州,杲惧,移军上元。杲至楚州大掠,节度使韦元甫命万福追讨之。未至淮阴,杲为其将康自劝所逐。自劝拥兵继掠,循淮而东,万福倍道追而杀之,免者十二三,尽得其虏掠金帛妇人等,皆送致其家。元甫将厚赏将士,万福曰:“官健常虚费衣粮,无所事,今乃一小赖之,不足过赏,请用三之一。”
代宗发诏以劳之,赐衣一袭、宫锦十双。
久之,诏以本镇之兵千五百人防秋西京。万福诣扬州交所领兵,会元甫死,诸将皆愿得万福为帅,监军使米重耀亦请万福知节度事。万福曰:“某非幸人,勿以此相待。”遂去之。带利州刺史镇咸阳,因留宿卫。
李正己反,将断江、淮路,令兵守埇桥、涡口。江、淮进奏舡千余只,泊涡下不敢过。德宗以万福为濠州刺史,召见谓曰:“先帝改卿名‘正’者,所以褒卿也。朕以为江、淮草木亦知卿威名,若从先帝所改,恐贼不知是卿也。”复赐名万福。驰至涡口,立马岸上,发进奉舡,淄青兵马倚岸睥睨不敢动,诸道舡继进。改泗州刺史。魏州饥,父子相卖,饿死者接道。万福曰:“魏州吾乡里,安可不救?”令其兄子将米百车往饟之。又使人于汴口,魏人自卖者,给车牛赎而遣之。
为杜亚所忌,征拜右金吾将军。召见,德宗惊曰:“杜亚言卿昏耄,卿乃如是健耶!”诏图形于凌烟阁,数赐酒馔衣服,并敕度支籍口畜给其费。及阳城等于延英门外请对论事,伏阁不去。德宗大怒,不可测。万福扬言曰:“国有直臣,天下太平矣!万福年已八十,见此盛事。”阁前遍揖城等,天下益重其名。
贞元二十一年,以左散骑常侍致仕。其年五月卒,年九十。万福自始从军至卒,禄食七十余年,未尝病一日,典九郡皆有惠爱。在泗州时,遇德宗幸奉天,李希烈反,陈少游悉令管内刺史送妻子在扬州以为质。万福独不送,谓使者曰:
“为某白相公,万福妻老且丑,不足烦相公寄意。”终不之遣,由是为人所称。
高固,高祖侃,永徽中,为北庭安抚使,有生擒车鼻可汗之功,官至安东都护,事具前录。固生微贱,为叔父所卖,展转为浑瑊家奴,号曰黄芩。性敏惠,有膂力,善骑射,好读《左氏春秋》。瑊大爱之,养如己子,以乳母之女妻之,遂以固名,取《左氏传》高固之名也。
<!--PAGE15-->少随瑊从戎于朔方,德宗幸奉天,固犹在瑊麾下。是时,贼兵已突入东壅门,固引甲士乱挥长刀,连斫数贼,拽车塞阖,一以当百,贼乃退去。众咸壮之。以功封渤海郡王。李怀光既反,德宗再幸梁汉。怀光发迹邠宁,至是,使留后张昕取将士万余人以资援河中。固时在军中,乃伺便突入张昕帐中,斩首以徇。拜检校右散骑常侍、前军兵马使。贞元十七年,节度使杨朝晟卒,军中请固为帅,德宗念固功,因授检校工部尚书。顺宗即位,就加检校礼部尚书。宪宗朝,进检校右仆射。数年受代,入为统军,转检校左仆射,兼右羽林统军。元和四年七月卒,赠陕州大都督。
郝玼者,泾原之戍将也。贞元中,为临泾镇将,勇敢无敌,声振虏庭。玼以临泾地居险要,当虏要冲,白其帅曰:“临泾草木丰茂,宜畜牧,西蕃入寇,每屯其地,请完垒益军,以折虏之入寇。”前帅不从。及段佐节制泾原,深然其策。
元和三年,佐请筑临泾城,朝廷从之。仍以为行凉州,诏玼为刺史以戍之。自此西蕃入寇,不过临泾。
玼出自行间,前无坚敌。在边三十年,每战得蕃俘,必刳剔而归其尸,蕃人畏之如神。赞普下令国人曰:“有生得郝玼者,赏之以等身金。”蕃中儿啼者,呼玼名以怖之。十三年,检校左散骑常侍、渭州刺史、御史大夫,充泾原行营节度、平凉镇遏都知兵马使,封保定郡王。吐蕃畏其威,纲纪欲图之,朝廷虑失骁将,移授庆州刺史,竟终牖下。
段佐者,亦以勇敢知名。少事汾阳王子仪为牙将,从征边朔,绩效居多。贞元末,为泾原节度使,练卒保边,亦为西蕃畏惮。累至检校工部尚书、右神策大将军。元和五年卒。
史敬奉,灵武人,少事本军为牙将。元和十四年,敬奉大破吐蕃于盐州城下,赐实封五十户。先是,西戎频岁犯边,敬奉白节度杜叔良请兵三千,备一月粮,深入蕃界;叔良以二千五百人授之。敬奉既行十余日,人莫知其所向,皆谓吐蕃尽杀之矣。乃由他道深入,突出蕃众之后。戎人惊溃,敬奉率众大破之,杀戮不可胜纪,驱其余众于芦河,获羊马驼牛万数。
敬奉形甚短小,若不能胜衣。至于野外驰逐,能擒奔马,自执鞍勒,随鞍跃上,然后羁带,矛矢在手,前无强敌。甥侄及僮使仅二百人,每以自随;临入敌,辄分其队为四五,随逐水草,每数日各不相知;及相遇,已皆有获虏矣。
与凤翔将野诗良辅、泾原将郝玼各以名雄边上。吐蕃尝谓汉使曰:“唐国既与吐蕃和好,何妄语也!”问曰:“何谓?”曰:“若不妄语,何因遣野诗良辅作陇州刺史?”其畏惮如此。
史臣曰:自盗起中原,河、陇陷虏,犬戎作梗,屡犯郊畿。谋臣运策以竭精,武士荷戈而不暇。如璘、昌之材力,扼腕奋命,欲吞虏于胸中;郝、史骁雄,斩将搴旗,将申威于塞外。而竟不能北逾白道,西出萧关,俾十九郡生民,竟沦左衽,仅能自保,功何取焉!虽运使时然,亦将略有所未至。栖曜、万福之节概,景略之负气,壮哉!
<!--PAGE16-->赞曰:马、刘、史、郝,气雄边朔。力扞獯虏,终惭卫、霍。万福义勇,景略气豪。为人所忌,慷慨徒劳。
旧唐书
○姚南仲刘乃(子伯刍孙宽夫端夫曾孙允章附)袁高段平仲薛存诚(子廷老廷老子保逊保逊子昭纬)卢坦
姚南仲,华州下邽人。乾元初,制科登第,授太子校书,历高陵、昭应、万年三县尉。迁右拾遗,转右补阙。大历十三年,贞懿皇后独孤氏崩,代宗悼惜不已,令于近城为陵墓,冀朝夕临望于目前。南仲上疏谏曰:
伏闻贞懿皇后今于城东章敬寺北以起陵庙,臣不知有司之请乎,陛下之意乎,阴阳家流希旨乎?臣愚以为非所宜也。谨具疏陈论,伏愿暂留天睠而省察焉。
臣闻人臣宅于家,君上宅于国。长安城,是陛下皇居也,其可穿凿兴动,建陵墓于其侧乎?此非宜一也。
夫葬者藏也,欲人之不得见也。是以古帝前王葬后妃,莫不凭丘原,远郊郭。
今则西临宫阙,南迫康庄,若使近而可见,死而复生,虽在西宫待之可也。如骨肉归土,魂无不之,章敬之北,竟何所益?视之兆庶,则彰溺爱;垂之万代,则累明德,此非所宜二也。
夫帝王者,居高明,烛幽滞。先皇所以因龙首建望春,盖为此也。今若起陵目前,动伤宸虑,天心一伤,数日不平。且匹夫向隅,满堂为之不乐;万乘不乐,人其可欢心乎?又暇日起歌,动钟于内,此地皆闻,此非宜三也。
伏以贞懿皇后,坤德合天,母慈逮下,陛下以切轸旒扆,久俟蓍龟。始谥之以贞懿,终待之以亵近,臣窃惑焉,非所以称述后德,光被下泉也。今国人皆曰:
“贞懿皇后之陵迩于城下者,主上将日省而时望焉。”斯有损于圣德,无益于贞懿。将欲宠之,而反辱之,此非宜四也。
凡此数事,实玷大猷,天下咸知,伏惟陛下熟计而取其长也。陛下方将偃武靖人,一误于此,其伤实多。臣恐君子是非,史官褒贬,大明忽亏于掩蚀,至德翻后于尧、舜,不其惜哉!今指日尚遥,改卜何害?抑皇情之殊眷,成贞懿之美号。
疏奏,帝甚嘉之,赐绯鱼袋,特加五品阶,宣付史馆。
与宰相常衮善,衮贬官,南仲坐出为海盐县令。浙江东、西道观察使韩滉辟为推官,奏授殿中侍御史、内供奉,充支使。寻征还,历左司兵部员外,转郎中,迁御史中丞、给事中、同州刺史、陕虢观察使。
贞元十五年,代李复为郑滑节度使。监军薛盈珍恃势夺军政,南仲数为盈珍谗毁,德宗颇疑之。十六年,盈珍遣小使程务盈驰驿奉表,诬奏南仲阴事。南仲裨将曹文洽亦入奏事京师,伺知盈珍表中语。文洽私怀愤怒,遂晨夜兼道追务盈,至长乐驿及之,与同舍宿;中夜杀务盈,沉盈珍表于厕中,乃自杀。日旰,驿吏辟门,见血流涂地,旁得文洽二缄,一告于南仲,一表理南仲之冤,且陈首杀务盈。上闻其事,颇骇异之。南仲虑衅深,遂乞入朝。德宗曰:“盈珍扰军政耶?”
<!--PAGE17-->南仲对曰:“勇珍不扰军政,臣自隳陛下法耳。如盈珍辈所在有之,虽羊、杜复生,抚百姓,御三军,必不能成恺悌父母之政,师律善阵之制矣。”上默然久之。
授尚书右仆射。贞元十九年七月,终于位,年七十四,赠太子太保,谥曰贞。
刘乃,字永夷,洺州广平人。高祖武干,武德初拜侍中,即中书侍郎林甫从祖兄子也。父如璠,昫山丞,以乃贵,赠民部郎中。乃少聪颖志学,暗记《六经》,日数千言。及长,文章清雅,为当时推重。天宝中,举进士,寻丁父艰,居丧以孝闻。既终制,从调选曹。乃常以文部选才未为尽善,遂致书于知铨舍人宋昱曰:
《虞书》称:“知人则哲,能官人则惠。”巍巍唐、虞,举以为难。今夫文部,既始之以抡材,终之以授位,是则知人官人,斯为重任。昔在禹、稷、皋陶之众圣,犹曰载采有九德,考绩以九载。近代主司,独委一二小冢宰,察言于一幅之判,观行于一揖之内,古今迟速,何不侔之甚哉!夫判者,以狭词短韵,语有定规为体,亦犹以一小冶而鼓众金,虽欲为鼎为镛,不可得也。故曰:判之在文,至局促者。夫铨者,必以崇衣冠,自媒耀为贤,斯又士之丑行,君子所病。
若引文公、尼父登之于铨廷,则虽图书《易象》之大训,以判体挫之,曾不及徐、庾。虽有至德,以喋喋取之,曾不若啬夫。呜呼!彼干霄蔽日,诚巨树也,当求尺寸之材,必后于椓杙。龙吟武啸,诚希声也,若尚颊舌之感,必下于蛙黾。
观察之际,犹不悲夫!执事虑过龟策,文合雅诰,岂拘以琐琐故事,曲折因循哉?
诚能先资以政事,次征以文学,退观其理家,进察其临节,则厖鸿深沉之事,亦可以窥其门户矣!
其载,补剡县尉,改会稽尉。宣州观察使殷日用奏为判官,宣慰使李季卿又以表荐,连授大理评事、兼监察御史。转运使刘晏奏令巡覆江西,多所蠲免。改殿中侍御史、检校仓部员外、民部郎中,并充浙西留后。佐晏征赋,颇有裨益,晏甚任之。
大历十二年,元载既诛,以乃久在职,召拜司门员外郎。十四年,崔祐甫秉政,素与乃友善。会加郭子仪尚父,以册礼久废,至是复行之。祐甫令两省官撰册文,未称旨;召乃至阁草之,立就。词义典裁,祐甫叹赏久之。数日,擢为给事中,寻迁权知兵部侍郎。及杨炎、卢杞为相,意多丑正,以故五岁不迁。建中四年夏,但真拜而已。
其冬,泾师作乱,驾幸奉天。乃卧疾在私第,贼泚遣使以甘言诱之,乃称疾笃。又令其伪宰相蒋镇自来招诱,乃托喑疾,灸灼遍身。镇再至,知不可劫胁,乃叹息曰:“镇亦尝忝列曹郎,苟不能死,以至于斯,宁以自辱膻腥,复欲污秽贤哲乎?”歔欷而退。及闻舆驾再幸梁州,乃自投于床,搏膺呼天,因是危惙,绝食数日而卒,时年六十。德宗还京,闻乃之忠烈,追赠礼部尚书。子伯刍。
<!--PAGE18-->伯刍,字素芝,登进士第,志行修谨。淮南杜佑辟为从事,府罢,屏居吴中。
久之,征拜右补阙,迁主客员外郎。以过从友人饮噱,为韦执谊密奏,贬虔州掾曹,复为考功员外郎裴垍善其应对机捷,迁考功郎中、集贤院学士,转给事中。
裴垍罢相,为太子宾客,未几而卒。李吉甫复入相,与垍宿嫌,不加赠官;伯刍上疏论之,赠垍太子少傅。伯刍妻,垍从姨也。或谗于吉甫,此以论奏。伯刍惧,亟请散地,因出为虢州刺史。吉甫卒,裴度擢为刑部侍郎,俄知吏部选事。元和十年,以左常侍致仕,卒,年六十一,赠工部尚书。伯刍风姿古雅,涉学,善谈笑,而动与时适,论者稍薄之。
子宽夫,登进士第,历诸府从事。宝历中,入为监察御史。尝上言曰:“近日摄祭多差王府官僚,位望既轻,有乖严敬。伏请今后摄太尉,差尚书省三品已上及保傅宾詹等官;如人少,即令丞郎通摄之。”俄转左补阙。少列陈岵进注《维摩经》,得濠州刺史。宽夫与同列,因对论之,言岵因供奉僧进经以图郡牧。
敬宗怒谓宰相曰:“陈岵不因僧得郡,谏官安得此言,须推排头首来。”宽夫奏曰:“昨论陈岵之时,不记发言前后,唯握笔草状,即是微臣。今论事不当,臣合当罪。若寻究推排,恐伤事体。”帝嘉其引过,欣然释之。
宽夫弟端夫,为太常博士,驳韦绶谥议知名。宽夫子允章、焕章。
允章登进士第,累官至翰林学士承旨、礼部侍郎。咸通九年,知贡举,出为鄂州观察使、检校工部尚书,后迁东都留守。黄巢犯洛阳,允章不能拒,贼不之害,坐是废于家。以疾卒。
袁高,字公颐,恕己之孙。少慷慨,慕名节。登进士第,累辟使府,有赞佐裨益之誉。代宗登极,征入朝,累官至给事中、御史中丞。建中二年,擢为京畿观察使。以论事失旨,贬韶州长史,复拜为给事中。
贞元元年,德宗复用吉州长史卢杞为饶州刺史,令高草诏书。高执词头以谒宰相卢翰、刘从一曰:“卢杞作相三年,矫诈阴贼,退斥忠良。朋附者咳唾立至青云、睚眦者顾盼已挤沟壑。傲很明德,反易天常,播越銮舆,疮痍天下,皆杞之为也。爰免族戮,虽示贬黜,寻已稍迁近地,若更授大郡,恐失天下之望。惟相公执奏之,事尚可救。”翰、从一不悦,改命舍人草之。诏出,执之不下,仍上奏曰:“卢杞为政,穷极凶恶。三军将校,愿食其肉;百辟卿士,嫉之若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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