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宗顺宗诸子011(2 / 2)
“姚亡而宋罢。”珏因言:“人君明哲,终始尤难。玄宗尝云:‘自即位已来,未尝杀一不辜。’而任林甫陷害破人家族,不亦惑乎?”夷行曰:“陛下不可移权与人。”嗣复曰:“夷行之言容易,且太宗用房玄龄十六年、魏徵十五年,何尝失道?臣以为用房、魏多时不为不理,用邪佞一日便足。”夷行之言,皆指嗣复专权。
文宗用郭薳为坊州刺史,右拾遗,宋邧论列,以为不可。既而薳坐赃。帝谓宰相曰:“宋邧论事可嘉,邧授官来几时?”嗣复曰:“去年。”因曰:
“谏官论事,陛下但记其姓名,稍加优奖。如不当,亦须令知。”夷行曰:“谏官论事,是其本职。若论一事即加一官,则官何由得,不免有情。”帝曰:“情固不免,理平之时,亦不可免。”上竟以夷行议论太过,恩礼渐薄。寻罢知政事,守吏部尚书。
<!--PAGE10-->四年九月,检校礼部尚书,出为华州刺史。五年,武宗即位,李德裕秉政。
七月自华召入,复为中书侍郎、平章事。
会昌三年十一月,检校司空、平章事、河中尹、河中晋绛节度使。卒,赠司徒。
弟玄锡、夷实,皆进士擢第。玄赐又制策登科。
李绅,字公垂,润州无锡人。本山东著姓。高祖敬玄,则天朝中书令,封赵国文宪公,自有传。祖守一,成都郫县令。父晤,历金坛、乌程、晋陵三县令,因家无锡。
绅六岁而孤,母卢氏教以经义。绅形状眇小而精悍,能为歌诗。乡赋之年,讽诵多在人口。元和初,登进士第,释褐国子助教,非其好也。东归金陵,观察使李锜爱其才,辟为从事。绅以锜所为专恣,不受其书币;锜怒,将杀绅,遁而获免。锜诛,朝廷嘉之,召拜右拾遗。
岁余,穆宗召为翰林学士,与李德裕、元稹同在禁署,时称“三俊”,情意相善。寻转右补阙。长庆元年三月,改司勋员外郎、知制诰。二年二月,超拜中书舍人,内职如故。
俄而稹作相,寻为李逢吉教人告稹阴事;稹罢相,出为同州刺史。时德裕与牛僧孺俱有相望,德裕恩顾稍深。逢吉欲用僧孺,惧绅与德裕沮于禁中。二年九月,出德裕为浙西观察使,乃用僧孺为平章事,以绅为御史中丞,冀离内职,易掎摭而逐之。乃以吏部侍郎韩愈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放台参。知绅刚褊,必与韩愈忿争。制出,绅果移牒往来,论台府事体。而愈复性讦,言辞不逊,大喧物议,由是两罢之。愈改兵部侍郎,绅为江西观察使。天子待绅素厚,不悟逢吉之嫁祸,为其心希外任,乃令中使就第宣劳,赐之玉带。绅对中使泣诉其事,言为逢吉所排,恋阙之情无已。及中谢日,面自陈诉,帝方省悟,乃改授户部侍郎。
中尉王守澄用事,逢吉令门生故吏结托守澄为援以倾绅,昼夜计画。会绅族子虞,文学知名,隐居华阳,自言不乐仕进,时来京师省绅。虞与从伯耆、进士程昔范,皆依绅。及耆拜左拾遗,虞在华阳寓书与耆求荐,书误达于绅。绅以其进退二三,以书诮之。虞大怨望。及来京师,尽以绅尝所密话言逢吉奸邪附会之语告逢吉。逢吉大怒,问计于门人张又新、李续之,咸曰:“搢绅皆自惜毛羽,孰肯为相公搏击!须得非常奇士出死力者。有前邓州司仓刘栖楚者,尝为吏。镇州王承宗以事绳之。栖楚以首触地固争,而承宗竟不能夺,其果锐如此。若相公取之为谏官,令伺绅之失,一旦于上前暴扬其过,恩宠必替。事苟不行,过在栖楚,亦不足惜也。”逢吉乃用李虞、程昔范、刘栖楚,皆擢为拾遗,以伺绅隙。
俄而穆宗晏驾。敬宗初即位,逢吉快绅失势,虑嗣君复用之。张又新等谋逐绅。会荆州刺史苏遇入朝,遇能决阴事,众问计于遇。遇曰:“上听政后,当开延英,必有次对,官欲拔本塞源,先以次对为虑,余不足恃。”群党深然之。逢吉乃以遇为左常侍。王守澄每从容谓敬宗曰:“陛下登九五,逢吉之助也。先朝初定储贰,唯臣备知。时翰林学士杜元颖、李绅劝立深王,而逢吉固请立陛下,而李续之、李虞继献章疏。”帝虽冲年,亦疑其事。会逢吉进拟,进李绅在内署时,尝不利于陛下,请行贬逐。帝初即位,方倚大臣,不能自执,乃贬绅端州司马。贬制既行,百僚中书贺宰相,唯右拾遗吴思不贺。逢吉怒,改为殿中侍御史,充入吐蕃告哀使。
<!--PAGE11-->绅之贬也,正人腹诽,无敢有言。唯翰林学士韦处厚上疏,极言逢吉奸邪,诬摭绅罪,语在《处厚传》。天子亦稍开悟。会禁中检寻旧书,得穆宗时封书一箧。发之,得裴度、杜元颖与绅三人所献疏,请立敬宗为太子。帝感悟兴叹,悉命焚逢吉党所上谤书,由是谗言稍息,绅党得保全。
及宝历改元大赦,逢吉定赦书节文,不欲绅量移,但云左降官已经量移者与量移,不言左降官与量移。韦处厚复上疏论之,语在《处厚传》。帝特追赦书,添节文云“左降官与量移”,绅方移为江州长史。再迁太子宾客,分司东都。
太和七年,李德裕作相。七月,检校左常侍、越州刺史、浙东观察使。九年,李训用事,李宗闵复相,与李训、郑注连衡排摈德裕罢相,绅与德裕俱以太子宾客分司。
开成元年,郑覃辅政,起德裕为浙西观察使,绅为河南尹。六月,检校户部尚书、汴州刺史、宣武节度、宋亳汴颍观察等使。二年,夏秋旱,大蝗,独不入汴、宋之境,诏书褒美。又于州置利润楼店。四年,就加检校兵部尚书。
武宗即位,加检校尚书右仆射、扬州大都督府长史,知淮南节度大使事。会昌元年,入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改中书侍郎,累迁守右仆射、门下侍郎、监修国史、上柱国、赵国公,食邑二千户。四年,暴中风恙,足缓不任朝谒,拜章求罢。十一月,守仆射、平章事,出为淮南节度使。六年,卒。
绅始以文艺节操进用,受顾禁中。后为朋党所挤,滨于祸患。赖正人匡救,得以功名始终。殁后,宣宗即位,李德裕失势罢相,归洛阳;而宗闵、嗣复之党崔铉、白敏中、令狐綯欲置德裕深罪。大中初,教人发绅镇扬州时旧事,以倾德裕。
初,会昌五年,扬州江都县尉吴湘坐赃下狱,准法当死,具事上闻。谏官疑其冤,论之。遣御史崔元藻覆推,与扬州所奏多同,湘竟伏法。及德裕罢相,群怨方构,湘兄进士汝纳,诣阙诉冤,言绅在淮南恃德裕之势,枉杀臣弟。德裕既贬,绅亦追削三任官告。
吴汝纳者,澧州人,故韶州刺史武陵兄之子。武陵进士登第,有史学,与刘轲并以史才直史馆。武陵撰《十三代史驳议》二十卷。自尚书员外郎出为忠州刺史,改韶州。坐赃贬潘州司户卒。
汝纳亦进士擢第,以季父赃罪,久之不调。会昌中,为河南府永宁县尉。初,武陵坐赃时,李德裕作相,贬之。故汝纳以不调挟怨,而附宗闵、嗣复之党,同作谤言。会汝纳弟湘为江都尉,为部人所讼赃罪,兼娶百姓颜悦女为妻,有逾格律。李绅令观察判官魏鉶鞫之,赃状明白,伏法。湘妻颜,颜继母焦,皆笞而释之。仍令江都令张弘思以船监送湘妻颜及儿女送澧州。
<!--PAGE12-->及扬州上具狱,物议以德裕素憎吴氏,疑李绅织成其罪。谏官论之,乃差御史崔元藻为制使,覆吴湘狱,据款伏妄破程粮钱,计赃准法。其恃官娶百姓颜悦女为妻,则称悦是前青州衙推。悦先娶王氏,是衣冠女,非继室焦所生,与扬州案小有不同。德裕以元藻无定夺,奏贬崖州司户。及汝纳进状,追元藻覆问。
元藻既恨德裕,阴为崔铉、白敏中、令狐綯所利诱,即言湘虽坐赃,罪不至死。
又云,颜悦实非百姓,此狱是郑亚首唱,元寿协李恪锻成,李回便奏。遂下三司详鞫。故德裕再贬,李回、郑亚等皆窜逐。吴汝纳、崔元藻为崔、白、令狐所奖,数年并至显官。
李回,字昭度,宗室郇王祎之后。父如仙。回本名躔,以避武宗庙讳。长庆初,进士擢第,又登贤良方正制科。释褐滑台从事,扬州掌书记,得监察御史。
入为京兆府户曹,转司录参军。合朝为正补阙、起居郎,尤为宰相李德裕所知。
回强干有吏才,遇事通敏,官曹无不理。授职方员外郎,判户部案,历吏部员外郎,判南曹。以刑部员外郎知台杂,赐绯。开成初,以库部郎中知制诰,拜中书舍人,赐金紫服。武宗即位,拜工部侍郎,转户部侍郎,判本司事。三年,兼御史中丞。
会昌三年,刘稹据潞州,邀求旄钺,朝议不允,加兵问罪。武宗惧稹阴附河朔三镇,以沮王师,乃命回奉使河朔。魏博何弘敬、镇冀王元逵皆具櫜鞬郊迎。
回喻以朝旨,言泽潞密迩王畿,不同河北,自艰难已来,唯魏、镇两藩,列圣皆许袭,而稹无功,欲效河朔故事,理即太悖。圣上但以山东三郡,境连魏、镇,用军便近,王师不欲轻出山东,请魏、镇两藩只收山东三郡。弘敬、元逵俯偻从命。幽州张仲武与太原刘沔攻回鹘。时两人不协,朝廷方用兵,不欲藩帅不和。
回至幽州,喻以和协之旨,仲武欣然释憾。乃移刘沔镇滑台,命仲武领太原军攻潞。贼平,以本官同平章事,累加中书侍郎,转门下,历户、吏二尚书。
武宗崩,回充山陵使,祔庙竟,出为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大中元年冬,坐与李德裕亲善,改潭州刺史、湖南观察使,再贬抚州刺史。白敏中、令狐綯罢相,入朝为兵部尚书,复出为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使。卒,赠司徒,谥曰文懿。
李珏,字待价,赵郡人。父仲朝。珏进士擢弟,又登书判拔萃科,累官至右拾遗。穆宗荒于酒色,才终易月之制,即与勋臣饮宴。珏与同列上疏论之曰:
臣闻人臣之节,本于忠尽,苟有所见,即宜上陈。况为陛下谏官,食陛下厚禄,岂敢腹诽巷议,辜负恩荣?臣等闻诸道路,不知信否,皆云有诏追李光颜、李酝,欲于重阳节日,合宴群臣。倘诚有之,乃陛下念群臣,敷惠泽之慈旨也。
<!--PAGE13-->然元朔未改,园陵尚新。虽陛下执易月之期,俯从人欲;而礼经著三年之制,犹服心丧。今遵同轨之会,适去于中邦;告远夷之使,未复其来命。遏密弛禁,盖为齐人,合宴内廷,事将未可。夫明王之举动,为天下法;王言既降,其出如纶。
苟玷皇猷,徒章直谏,臣等是以昧死上闻。且光颜、李愬,久立忠劳,今方盛秋,务拓边境。如或召见,诏以谋猷,褒其宿勋,付以疆事,则与歌钟合宴,酒食邀欢,不得同年而语也。陛下自缵嗣以来,发号施令,无非孝理因心,形于诏敕,固以感动于人伦。更在敬慎威仪,保持圣德而已。
上虽不用其言,慰劳遣之。
长庆元年,盐铁使王播增茶税,初税一百,增之五十,珏上疏论之曰:
榷率救弊,起自干戈,天下无事,即宜蠲省。况税茶之事,尤出近年,在贞元元年中,不得不尔。今四海镜清,八方砥平,厚敛于人,殊伤国体。其不可一也。
茶为食物,无异米盐,于人所资,远近同俗。既袪竭乏,难舍斯须,田闾之间,嗜好尤切。今增税既重,时估必增,流弊于民,先及贫弱。其不可二也。
且山泽之饶,出无定数,量斤论税,所冀售多。价高则市者稀,价贱则市者广,岁终上计,其利几何?未见阜财,徒闻敛怨。其不可三也。
臣不敢远征故事,直以目前所见陈之。伏望暂留聪明,稍垂念虑,特追成命,更赐商量。陛下即位之初,已惩聚敛,外官押贯,旋有诏停,洋洋德音,千古不朽。今若榷茶加税,颇失人情。臣忝谏司,不敢缄默。
时禁中造百尺楼,国计不充。王播希恩增税,奉帝嗜欲,疏奏不省。迁吏部员外郎,转司勋员外郎、知制诰。
太和五年,李宗闵、牛僧孺在相,与珏亲厚,改度支郎中、知制诰,遂入翰林充学士。七年三月,正拜中书舍人。九年五月,转户部侍郎充职。七月,宗闵得罪,珏坐累,出为江州刺史。开成元年四月,以太子宾客分司东都,迁河南尹。
二年五月,李固言入相,召珏复为户部侍郎,判本司事。三年,杨嗣复辅政,荐珏以本官同平章事。珏与固言、嗣复相善,自固言得位,相继援引;居大政,以倾郑覃、陈夷行、李德裕三人。凡有奏议,必以朋党为谋,屡为覃所廷折之。珏自朝议郎进阶正议大夫,其年十二月,上疏求罢,不许。
四年三月,文宗谓宰臣曰:“朕在位十四年,属天下无事,虽未至理,亦少有如今日之无事也。”珏对曰:“邦国安危,亦知人之身。当四体和平之时,长宜调适,以顺寒暄之节。如恃安自忽,则疾患旋生。朝廷当无事之时,思省阙失而补之,则祸难不作矣。”
文宗以杜悰领度支称职,欲加户部尚书,因紫宸言之。陈夷行曰:“一切恩权,合归君上。陛下自看可否?”珏对曰:“太宗用宰臣,天下事皆先平章,谓之平章事。代天理物,上下无疑,所以致太平者也。若拜一官,命一职,事事皆决于君上,即焉用彼相?昔隋文帝一切自劳心力,臣下发论则疑,凡臣下用之则宰相,不用是常僚,岂可自保?陛下常语臣云:‘窦易直劝我,宰相进拟,但五人留三人、两人,勾一人。渠即合劝我择宰相,不合劝我疑宰相。’”帝曰:
<!--PAGE14-->“易直此言甚鄙。”又曰:“韦处厚作相,三日荐六度师,亦大可怪。”珏曰:
“处厚**于奉佛,不悟其是非也。”
其年五月,上谓宰臣曰:“贞元政事,初年至好。”珏曰:“德宗中年好货,方镇进奉,即加恩泽。租赋出自百姓,更令贪吏剥削,聚货以希恩,理道故不可也。”上曰:“人君聚敛,犹自不可。但轻赋节用可也。”珏又曰:“贞观中,房、杜、王、魏启告文皇,意只在此,请不易初心。自古好事,克终实难。”上曰:“朕心终不改也。”寻封赞皇男,食邑三百户。
武宗即位之年九月,与杨嗣复俱罢相,出为桂州刺史、桂管观察使。三年,长流驩州。大中二年,崔铉、白敏中逐李德裕,征入朝为户部尚书。出为河阳节度使。入为吏部尚书,累迁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右仆射、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使、上柱国、赞皇郡开国公、食邑一千五百户。大中七年卒,赠司空。
李固言,赵郡人。祖并,父现。固言,元和七年登进士甲科。太和初,累官至贺部郎中、知台杂。四年,李宗闵作相,用为给事中。五年,宋申锡为王守澄诬陷,固言与同列伏阁论之。将作监王堪修奉太庙弛慢,罚俸,仍改官为太子宾客。制出,固言封还曰:“东宫调护之地,不可令弛慢被罚之人处之。”改为均王傅。六年,迁工部侍郎。七年四月,转尚书左丞,奉诏定左右仆射上事仪注。
八年,李德裕辅政,出为华州刺史。
其年十月,宗闵复入,召拜吏部侍郎。九年五月,迁御史大夫。六月,宗闵得罪,固言代为门下侍郎、平章事,寻加崇文馆大学士。时李训、郑注用事,自欲窃辅相之权。宗闵既逐,外示公体,爰立固言,其实恶与宗闵朋党。九月,以兵部尚书出为兴元节度使。李训自代固言为平章事。训、注诛,文宗思其谠正,开成元年四月,复召为平章事,判户部事。
二年,君臣上徽号,上紫宸言曰:“中外上章,请加徽号。朕思理道犹郁,实愧岳牧之请。如闻州郡甚有无政处?”固言曰:“人言邓州王堪衰老,隋州郑襄无政。”帝曰:“堪是贞元时御史,只有此一人。”郑覃曰:“臣以王堪旧人,举为刺史。郑襄比来守官,亦无败事。若言外郡不理,何止二人?”帝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德宗时,班行多闲员,岂时乏才耶?”李石对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安有大国无人?盖贞元中仕进路塞,所以有才之人或托迹他所,此乃不叙进人才之过也。”固言曰:“求才之道,有人保任,便宜奖用。随其称职与否升黜之。”上曰:“宰相荐人,莫计亲疏。窦易直作相,未尝论用亲情。
若己非相才,自宜引退。若是公举,亲亦何嫌?人鲜全才,但用其所长尔。”
<!--PAGE15-->寻进阶金紫,判户部事。其年十月,以门下侍郎平章事出为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使,代杨嗣复。上表让门下侍郎,乃检校左仆射。会昌初入朝,历兵、户二部尚书。宣宗即位,累授检校司徒、东都留守、东畿汝都防御使。大中末,以太常卿孙简代之,拜太子太傅,分司东都,卒。
史臣曰:陈、郑诸公,章疏议论,绰有端士之风。天子待以贤能,付之以鼎职。延英献纳,罕闻康济之谟;文陛敷扬,莫副具瞻之望。加以互生倾夺,竞起爱憎。惟回奉使命而喻藩臣,救危邦而除宿憾。况昭献文章可以为世范,德行可以为人师,有启、诵之上才,非桓、灵之失道,讵可不思己过,只务面欺。辅弼之宜,安可垂训?若俾韩非之言进矣,子辈安可逃乎?土运之衰,斯为魍魉,悲夫!
赞曰:爱而知恶,憎不忘善。平心救非,可居鼎铉。吠声济恶,结党专朝。
谋身坏国。何名燮调?
旧唐书
○李德裕
李德裕,字文饶,赵郡人。祖栖筠,御史大夫。父吉甫,赵国忠公,元和初宰相。祖、父自有传。德裕幼有壮志,苦心力学,尤精《西汉书》、《左氏春秋》。
耻与诸生同乡赋,不喜科试。年才及冠,志业大成。贞元中,以父谴逐蛮方,随侍左右,不求仕进。元和初,以父再秉国钧,避嫌不仕台省,累辟诸府从事。十一年,张弘靖罢相,镇太原,辟为掌书记。由大理评事得殿中侍御史。十四年府罢,从弘靖入朝,真拜监察御史。明年正月,穆宗即位,召入翰林,充学士。帝在东宫,素闻吉甫之名,既见德裕,尤重之。禁中书诏大手笔,多诏德裕草之。
是月,召对思政殿,赐金紫之服。逾月,改屯田员外郎。
穆宗不持政道,多所恩贷,戚里诸亲,邪谋请谒;传导中人之旨,与权臣往来,德裕嫉之。长庆元年正月,上疏论之曰:“伏见国朝故事,驸马缘是亲密,不合与朝廷要官往来。玄宗开元中,禁止尤切。访闻近日驸马辄至宰相及要官私第,此辈无他才伎可以延接,唯是泄漏禁密;交通中外,群情所知,以为甚弊。其朝官素是杂流,则不妨来往。若职在清列,岂可知闻?伏乞宣示宰臣,其驸马诸亲,今后公事即于中书见宰相,请不令诣私第。”上然之。寻转考功郎中、知制诰。二年二月,转中书舍人,学士如故。
初,吉甫在相位时,牛僧孺、李宗闵应制举直言极谏科。二人对诏,深诋时政之失,吉甫泣诉于上前。由是,考策官皆贬,事在《李宗闵传》。元和初,用兵伐叛,始于杜黄裳诛蜀。吉甫经画,欲定两河,方欲出师而卒。继之元衡、裴度。而韦贯之、李逢吉沮议,深以用兵为非。而韦、李相次罢相,故逢吉常怒吉甫、裴度。而德裕于元和时,久之不调,而逢吉、僧孺、宗闵以私怨恒排摈之。
<!--PAGE16-->时德裕与李绅、元稹俱在翰林,以学识才名相类,情颇款密。而逢吉之党深恶之。其月,罢学士,出为御史中丞。其元稹自禁中出,拜工部侍郎、平章事。
三月,辈度自太原复辅政。是月,李逢吉亦自襄阳入朝,乃密赂纤人,构成于方狱。六月,元稹、裴度俱罢相。稹出为同州刺史。逢吉代裴度为门下侍郎、平章事。既得权位,锐意报怨。时德裕与牛僧孺俱有相望,逢吉欲引僧孺,惧绅与德裕禁中沮之;九月,出德裕为浙西观察使,寻引僧孺同平章事。由是交怨愈深。
润州承王国清兵乱之后,前使窦易直倾府藏赏给,军旋浸骄,财用殚竭。德裕俭于自奉,留州所得,尽以赡军,虽施与不丰,将卒无怨。二年之后,赋舆复集。
德裕壮年得位,锐于布政,凡旧俗之害民者,悉革其弊。江、岭之间信巫祝,惑鬼怪,有父母兄弟厉疾者,举室弃之而去。德裕欲变其风,择乡人之有识者,谕之以言,绳之以法,数年之间,弊风顿革。属郡祠庙,按方志,前代名臣贤后则祠之。四郡之内,除**祠一千一十所。又罢私邑山房一千四百六十,以清寇盗。
人乐其政,优诏嘉之。
昭愍皇帝童年缵历,颇事奢靡。即位之年七月,诏浙西造银盝子妆具二十事进内。德裕奏曰:
臣百生多幸,获遇昌期。受寄名藩,常忧旷职,孜孜夙夜,上报国恩。数年已来,灾旱相继,罄竭微虑,粗免流亡,物力之间,尚未完复。臣伏准今年三月三日赦文,常贡之外,不令进献。此则陛下至圣至明,细微洞照,一恐聚敛之吏缘以成奸,一恐凋瘵之人不胜其弊。上弘俭约之德,下敷恻悯之心。万国群氓,鼓舞未息。昨奉五月二十三日诏书,令访茅山真隐,将欲师处谦守约之道,发务实去华之美。虽无人上塞丹诏,实率土已偃玄风,岂止微臣,独怀抃贺。
况进献之事,臣子常心,虽有敕文不许,亦合竭力上贡。唯臣当道,素号富饶,近年已来,比旧即异。贞元中,李锜任观察使日,职兼盐铁。百姓除随贯出榷酒钱外,更置官酤,一两重纳榷,获利至厚。又访闻当时进奉,亦兼用盐铁羡余,贡献繁多,自后莫及。至薛苹任观察使时,又奏置榷酒。上供之外,颇有余财,军用之间,实为优足。自元和十四年七月三日敕,却停榷酤。又准元和十五年五月七日赦文,诸州羡余,不令送使,唯有留使钱五十万贯。每年支用,犹欠十三万贯不足,常须是事节俭,百计补填,经费之中,未免悬欠。至于绫纱等物,犹是本州所出,易于方圆。金银不出当州,皆须外处回市。
去二月中奉宣令进盝子,计用银九千四百余两。其时贮备,都无二三百两,乃诸头收市,方获制造上供。昨又奉宣旨,今进妆具二十件,计用银一万三千两,金一百三十两。寻令并合四节进奉金银,造成两具进纳讫。今差人于淮南收买,旋到旋造,星夜不辍;虽力营求,深忧不迨。臣若因循不奏,则负陛下任使之恩;若分外诛求,又累陛下慈俭之德。伏乞陛下览前件榷酤及诸州羡余之目,则知臣军用褊短,本末有由。伏料陛下见臣奏论,必赐详悉,知臣竭爱君守事之节,尽纳忠罄直之心。伏乞圣慈,宣令宰臣商议,何以遣臣上不违宣索,下不阙军储,不困疲人,不敛物怨,前后诏敕,并可遵承。辄冒宸严,不胜战汗之至。
<!--PAGE17-->时准赦不许进献。逾月之后,征贡之使,道路相继。故德裕因诉而讽之。事奏,不报。
又诏进可幅盘条缭绫一千匹,德裕又论曰:
臣昨缘宣索,已具军资岁计及近年物力闻奏,伏料圣慈,必垂省览。又奉诏旨,令织定罗纱袍段及可幅盘条缭绫一千匹。伏读诏书,倍增惶灼。
臣伏见太宗朝,台使至凉州,见名鹰讽李大亮献之。大亮密表陈诚。太宗赐诏云:“使遣献之,遂不曲顺。”再三嘉叹,载在史书。又玄宗命中使于江南采诸鸟,汴州刺史倪若水陈论,玄宗亦赐诏嘉纳,其鸟即时皆放。又令皇甫询于益州织半臂背子、琵琶扞拨、镂牙合子等,苏颋不奉诏书,辄自停织。太宗、玄宗皆不加罪,欣纳所陈。臣窃以、镂牙,至为微细,若水等尚以劳人损德,沥款效忠。当圣祖之朝,有臣如此,岂明王之代,独无其人?盖有位者蔽而不言,必非陛下拒而不纳。
又伏睹四月二十三日德音云:“方、召侯伯有位之士,无或弃吾谓不可教。
其有违道伤理,徇欲怀安,面刺廷攻,无有隐讳。”则是陛下纳诲从善,道光祖宗,不尽忠规,过在臣下。况玄鹅天马,椈豹盘绦,文彩珍奇,只合圣躬自服。
今所织千匹,费用至多,在臣愚诚,亦所未谕。昔汉文帝衣弋绨之衣,元帝罢轻纤之服,仁德慈俭,至今称之。伏乞陛下,近览太宗、玄宗之容纳,远思汉文、孝元之恭己;以臣前表宣示群臣,酌臣当道物力所宜,更赐节减。则海隅苍生,无不受赐。臣不胜恳切兢惶之至。
优诏报之。其缭绫罢进。
元和已来,累敕天下州府,不得私度僧尼。徐州节度使王智兴聚货无厌,以敬宗诞月,请于泗州置僧坛,度人资福,以邀厚利。江、淮之民,皆群党渡淮。
德裕奏论曰:
“王智兴于所属泗州置僧尼戒坛,自去冬于江、淮已南,所在悬榜招置。江、淮自元和二年后,不敢私度。自闻泗州有坛,户有三丁,必令一丁落发,意在规避王徭,影庇资产。自正月已来,落发者无算。臣今于蒜山渡点其过者,一日一百余人,勘问唯十四人是旧日沙弥,余是苏、常百姓,亦无本州文凭,寻已勒还本贯。访闻泗州置坛次第,凡僧徒到者,人纳二缗,给牒即回,别无法事。若不特行禁止,比到诞节,计江、淮已南,失却六十万丁壮。此事非细,系于朝廷法度。”状奏,即日诏徐州罢之。
敬宗荒僻日甚,游幸无恒;疏远贤能,昵比群小。坐朝月不二三度,大臣罕得进言。海内忧危,虑移宗社。德裕身居廉镇,倾心王室,遣使献《丹扆箴》六首,曰:“臣闻‘心乎爱矣,遐不谓矣’,此古之贤人所以笃于事君者也。夫迹疏而言亲者危,地远而意忠者忤。然臣窃念拔自先圣,偏荷宠光,若不爱君以忠,则是上负灵鉴。臣顷事先朝,属多阴沴,尝献《大明赋》以讽,颇蒙先朝嘉纳。
<!--PAGE18-->臣今日尽节明主,亦由是心。昔张敞之守远郡,梅福之在遐徼,尚竭诚尽忠,不避尤悔。况臣尝学旧史,颇知箴讽,虽在疏远,犹思献替。谨献《丹扆箴》六首,仰尘睿鉴,伏积兢惶。”
其《宵衣箴》曰:“先王听政,昧爽以俟。鸡鸣既盈,日出而视。伯禹大圣,寸阴为贵。光武至仁,反支不忌。无俾姜后,独去簪珥。彤管记言,克念前志。”
其《正服箴》曰:“圣人作服,法象可观。虽在宴游,尚不怀安。汲黯庄色,能正不冠。杨阜毅然,亦讥缥纨。四时所御,各有其官。非此勿服,惟辟所难。”
其《罢献箴》曰:“汉文罢献,诏还騄耳。銮辂徐驱,焉用千里?厥后令王,亦能恭己。翟裘既焚,筒布则毁。道德为丽,慈仁为美。不过天道,斯为至理。”
其《纳诲箴》曰:“惟后纳诲,以求厥中。从善如流,乃能成功。汉骜流湎,举白浮钟。魏睿侈汰,凌霄作宫。忠虽不忤,善亦不从。以规为瑱,是谓塞聪。”
其《辩邪箴》曰:“居上处深,在察微萌。虽有谗慝,不能蔽明。汉之有昭,德过周成。上书知伪,照奸得情。燕、盖既折,王猷洽平。百代之后,乃流淑声。”
其《防微箴》曰:“天子之孝,敬遵王度。安必思危,乃无遗虑。乱臣猖蹶,非可遽数。玄黄莫辨,触瑟始仆。柏谷微行,豺豕塞路。睹貌献飧,斯可诫惧。”
帝手诏答曰:“卿文雅大臣,方隅重寄。表率诸部,肃清全吴。化洽行春,风澄坐啸,眷言善政,想叹在怀。卿之宗门,累著声绩,冠内廷者两代,袭侯伯者六朝。果能激爱君之诚,喻诗人之旨。在远而不忘忠告,讽上而常深虑微。博我以端躬,约予以循礼。三复规谏,累夕称嗟。置之座隅,用比韦弘之益;铭诸心腑,何啻药石之功?卿既以投诚,朕每怀开谏,苟有过举,无忘密陈。山川既遐,睠属何已,必当克己,以副乃诚。”德裕意在切谏,不欲斥言,托箴以尽意。《宵衣》,讽坐朝稀晚也;《正服》,讽服御乖异也;《罢献》,讽征求玩好也;《纳诲》,讽侮弃谠言也;《辨邪》,讽信任群小也;《防微》,讽轻出游幸也。帝虽不能尽用其言,命学士韦处厚殷勤答诏,颇嘉纳其心焉。德裕久留江介,心恋阙廷,因事寄情,望回圣奖。而逢吉当轴,枳棘其涂,竟不得内徙。
宝历二年,亳州言出圣水,饮之者愈疾。德裕奏曰:“臣访闻此水,本因妖僧诳惑,狡计丐钱。数月已来,江南之人,奔走塞路。每三二十家,都顾一人取水。拟取之时,疾者断食荤血,既饮之后,又二七日蔬飧,危疾之人,俟之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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