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父女的执念(1 / 2)
晨光透过时记钟表铺的窗棂,在积尘的柜台上投下菱形的暖斑,落在那本泛黄的名录上,将密密麻麻的字迹照得清晰可辨。林婉靠在铺着绒布的长椅上,后背的伤口经过处理,血色已经止住,但脸色依旧苍白,眼神里带着一丝未散尽的疲惫与悲悯。江澈蹲在她身边,正小心翼翼地给她递水,动作轻柔,脸上满是化不开的愧疚,时不时偷瞄林婉的神色,生怕她还在责怪自己。赵默坐在落地钟旁,手里捧着爷爷的笔记,指尖摩挲着泛黄的纸页,神色平静却难掩眼底的复杂。陈斌则站在柜台前,手里捧着爷爷陈明远的怀表,目光落在半张照片上,眼神里有思念,有释然,还有一丝对过往的怅惘。
沈青禾坐在柜台中央,面前摊开了所有关键线索:半张泛黄的照片、厚厚的泛黄名录、时敬之的手稿与日记、赵默爷爷的笔记,还有外婆留下的怀表。阳光洒在这些承载着数十年光阴的物件上,仿佛让它们都活了过来,诉说着一段尘封在时光里的、关于爱与偏执的悲剧。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把所有线索串联起来,还原整个真相了。”沈青禾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沉重,她拿起那半张照片,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人影,“这张照片,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照片上。照片上,时敬之抱着念卿,沈青禾的外婆站在一旁,三人的笑容都带着岁月的温润。“我外婆叫苏曼云,”沈青禾缓缓开口,“根据时敬之的日记和赵默爷爷的笔记,我外婆和时敬之的妻子婉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民国二十一年,婉卿与时敬之成婚,我外婆是她们的伴娘。”
她顿了顿,翻到时敬之日记里的某一页,念道:“‘民国二十二年,曼云来铺中探望,见婉卿刺绣,笑言此花只配婉卿。婉卿赠其茉莉香包,言此生有友如此,无憾。’从日记来看,我外婆和婉卿的感情极深,几乎每周都会来钟表铺探望婉卿。”
“民国二十五年,婉卿怀了念卿,身体日渐虚弱,我外婆更是时常来照顾她。”沈青禾继续说道,“民国二十八年,念卿出生,婉卿的身体越来越差,我外婆便承担起了照顾念卿的责任,就像照顾自己的女儿一样。照片上的场景,应该就是民国三十年,念卿五岁生日时拍的,我外婆特意赶来为念卿庆生,时敬之亲手为念卿制作了这枚怀表,作为生日礼物。”
林婉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你外婆和时敬之、婉卿的关系这么好。那婉卿去世后,你外婆是不是还一直照顾念卿?”
“是的。”沈青禾点了点头,“民国三十一年,婉卿病逝,时敬之悲痛欲绝,几乎崩溃。是我外婆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帮他照顾念卿,打理店铺,才让他慢慢撑了下来。时敬之的日记里写着:‘曼云如姊,代婉卿护念卿周全,此生无以为报。’”
说到这里,沈青禾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外婆对念卿的感情,不亚于亲生母女。念卿从小体弱多病,我外婆总是变着法子给她做吃的,陪她玩耍,教她读书写字。照片上念卿手里的怀表,后来因为念卿经常把玩,不小心摔坏了,是我外婆亲手修好的,这也是我外婆后来能成为古籍修复师的原因之一——她为了修好念卿的东西,特意学了手工修复的手艺。”
众人都沉默了,没想到沈青禾的外婆竟然在这段悲剧里扮演了如此重要的角色。江澈喃喃自语:“原来你外婆和时敬之不是敌人,而是恩人……”
“民国三十三年,念卿染上了重病,药石无灵。”沈青禾的声音变得沉重起来,她翻到时敬之日记里最潦草的几页,“时敬之遍寻名医,耗尽家财,却依旧没能留住念卿。念卿弥留之际,拉着时敬之的手说:‘爸爸,我怕黑,我不想离开你,不想离开钟表铺,我想一直听着钟表的滴答声。’这句话,成了时敬之心中永远的执念。”
她顿了顿,眼神里充满了惋惜:“念卿去世后,时敬之彻底崩溃了。他无法接受再次失去至亲的痛苦,整日沉浸在悲痛中,店铺也关了门。就在他濒临绝望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游方道士,得到了一门禁忌术法——‘时魂术’。这门术法可以构建时间囚笼,将逝者的魂魄留住,但需要源源不断的‘时力’来滋养,否则魂魄就会消散。而‘时力’,只能从有强烈执念的活人身上抽取。”
赵默补充道:“我爷爷在笔记里写过,这门‘时魂术’极其阴毒,施术者需要以自身阳寿为代价,构建一个与外界隔绝的时间循环,将逝者的魂魄困在其中。而‘时力’的抽取,需要借助承载着执念的物件作为媒介,时敬之选择的媒介,就是他最擅长制作的钟表。”
“这就是‘有问题的钟表’的由来。”沈青禾拿起泛黄的名录,翻开第一页,“时敬之利用自己精湛的修表手艺,将禁忌术法的符文刻在钟表的齿轮上,这些钟表会自动吸引那些有强烈执念的人——比如珍视祖传钟表的收藏家、思念亲人的普通人、追寻真相的记者。他们被钟表的诡异所吸引,来到时记钟表铺修表,一旦踏入店铺,就会被卷入时间循环,成为‘时力’的来源。”
她指着名录上的记录,一一说道:“陈明远,陈斌的爷爷,钟表收藏家,执念是守护祖传的西洋座钟,被卷入循环;李梅,教师,执念是母亲的银质怀表,被卷入循环;王建国,工程师,执念是祖传的清末挂钟,被卷入循环;还有江澈的外公周明轩,记者,执念是调查失踪案的真相,也被卷入循环……”
每念到一个名字,沈青禾的声音就沉重一分:“这些人,都有自己珍视的东西,有自己的执念,这些纯粹的情感,却被时敬之利用,变成了滋养念卿魂魄的‘祭品’。他们被困在永远的午夜十二点到三点的循环里,日复一日地承受着恐惧和痛苦,直到‘时力’被抽干,魂魄消散,或者被永远困在钟表里。”
江澈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泛白,眼眶泛红:“我外公……他只是想查明真相,还那些失踪者一个公道,却没想到……”他的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陈斌也红了眼眶,他看着名录上爷爷的名字,喃喃自语:“爷爷,原来你是这样失踪的……你一直想守护的钟表,竟然是困住你的陷阱……”
林婉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她轻声说道:“那些人太可怜了……时敬之虽然爱女儿,可也不能这样伤害无辜的人啊……”
“他不是没有后悔过。”沈青禾翻到时敬之日记的最后几页,字迹潦草而扭曲,“民国三十五年,术法初成,念卿的魂魄归来,可他看到念卿的魂魄被齿轮缠绕,承受着痛苦,看到无数无辜者被卷入循环,心里充满了愧疚。他在日记里写:‘吾罪深重,每夜皆闻冤魂泣,念卿虽在,却日日夜夜受齿轮之苦,吾之爱,竟成害之根源。’”
她继续念道:“民国三十六年,他开始秘密寻找破解之法,留下了怀表、发簪、齿轮等线索,希望有朝一日,能有‘有缘人’解开诅咒,让念卿轮回,让冤魂安息。他甚至想过自行破解术法,却发现术法一旦成型,就会产生独立的执念,他已经无法控制。”
赵默接口道:“我爷爷赵山,当时是时敬之的学徒,深受时敬之信任,参与了术法的核心布置,负责打造刻有符文的齿轮。他亲眼看到无数无辜者被卷入,心里充满了愧疚,多次劝说时敬之放弃,却被时敬之囚禁起来。直到时敬之去世前,才将破解之法告诉了我爷爷,让他寻找有缘人,弥补过错。”
“而我的外婆,苏曼云,”沈青禾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柔,“她是唯一知道真相,却没有被卷入循环的人。时敬之因为婉卿的缘故,对我外婆心怀感激,不忍伤害她。念卿的魂魄也认得我外婆,对她没有敌意。时敬之将婉卿的怀表交给我外婆保管,希望她能在合适的时机,找到破解之法。外婆知道真相后,既悲痛又无奈,她无法阻止时敬之,也无法破解术法,只能将怀表珍藏起来,直到临终前,才将怀表的一半机芯交给我,希望我能完成她未了的心愿。”
沈青禾拿起外婆的怀表,轻轻打开:“这枚怀表,是婉卿的定情信物,承载着时敬之和婉卿的爱;后来成为念卿的生日礼物,承载着时敬之对女儿的爱;再后来,由我外婆保管,承载着外婆对婉卿、念卿的思念。它既是术法的钥匙,也是所有情感的寄托。时敬之在怀表的机芯里藏了半张照片,在落地钟里藏了齿轮和纸条,就是希望有一天,有人能通过这些线索,解开诅咒,让念卿摆脱痛苦,让所有冤魂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