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火力互射(2 / 2)
曾经繁华的扎木兰城中央十字大街,如今虽遍布瓦砾,但其宽阔的基石仍在。冬日苍白的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泻在这片废墟上,视野一览无余,非常适合火器的发挥,仿佛神明特意为火器准备的屠场。士兵们的脸上多日来第一次出现了近乎轻松的神情,队伍中甚至响起了低低的、带着希望的交谈声。下一个路口,那扭曲、高耸的母巢已然在望,它搏动着的暗紫色光芒,像一颗丑陋的心脏,近得仿佛能闻到它的腥臭。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仿佛有无数湿滑的东西在拖地而行。德隆骑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太熟悉这来自深渊的声音了!“火炮固定!立刻填充!”他雷鸣般的吼声压过了所有嘈杂,因为恐惧而变得格外尖锐,“所有火器上膛!是长条毒液虫,不要让它们靠近!”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命令,街道尽头、两侧的废墟里,瞬间涌出无数暗紫色的庞大身影。这些“毒液虫”如同被拉长的噩梦蜈蚣,身体两侧是密密麻麻、不断蠕动的节肢,支撑着它们水桶般粗壮的身躯。最骇人的是它们的前端,能像花朵般裂开,露出内部不断分泌着粘液的喷射腔。
“攻击!”普德劳斯队长的吼声与第一排火枪的轰鸣同时炸响。刹那间,硝烟与火焰占据了整条街道。火炮的实心弹咆哮着犁过虫群,将那些恶心的躯体撕成碎片,粘稠的绿色体液和碎裂的甲壳四处飞溅。但死亡是双向的。进入射程的夜毒虫们猛地收缩身体,随即骤然膨胀——一道道墨绿色的毒液如同死亡的射线,无声却致命地射入人类阵线。它们没有巨响,只有一阵令人牙酸的“滋啦”声。被正面喷中的火枪手,甚至来不及惨叫,厚重的胸甲就像阳光下的冰雪般融化,连同毒液滴在士兵的脸上、手臂上,立刻冒起白烟,留下深可见骨的坑洞。凄厉的惨嚎瞬间取代了之前的枪炮声,有人捂着脸倒下,指缝间流出融化的眼球;有人倒在地上打滚,直到被自己伤口流出的腐蚀液体彻底吞噬。
“举盾!保护炮组!”肯特骑士咆哮着,高大的身影如同磐石,屹立在装填手身前。他那面镌刻着家族徽记的钢盾,瞬间被毒液淋得滋滋作响,精美的纹饰在青烟中扭曲、消失,但盾牌和他的手臂都稳如泰山。在他周围,是无数面同样举起的盾牌,组成了一道脆弱却坚定的防线,为下一次决定性的炮击争取着宝贵的时间。
地面在沉闷的马蹄下震颤。格瑞一马当先,率领轻骑如一道银色楔子,切入翻滚的虫潮侧翼。他们的速度是唯一的护盾,在毒液如急雨般落下前,已切入怪物身下的视觉死角。
“点火!”
格瑞的怒吼短促而有力。莺格族骑士们默契地划燃火折,点燃手中陶罐的引信,手臂在空中划出决绝的弧线,将死亡之雷投入虫群最密集处。陶罐在甲壳上碎裂,火光与巨响在虫群中猛然爆发,气浪裹挟着碎片和虫肢四散飞溅。
一击得手,绝不恋战。刀剑随之出鞘,在近距离内劈砍刺击,弓弩在急促的射击后也被弃置,人人皆以冷兵器搏杀。然而,虫尸本身便是最后的诅咒。致命的毒液从破碎的甲壳中汩汩涌出,腐蚀着大地,升起刺鼻的白烟。战马悲鸣着摔倒,铁蹄在转眼间便被蚀穿。
“接应!”格瑞高喊。
无需更多命令,莺格族展现了他们精湛的骑术与深厚的袍泽之情。有马的战士在回旋中俯身,将落地的同伴一把拉上马背,整个队伍如潮水般向后撤去,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主战场上,则是一片炼狱景象。
火枪新军的阵列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虫群仿佛算准了他们的射程与密集阵型的弱点,一波集中的毒液如暴雨般倾泻而下。那墨绿色的毒液无孔不入,穿透了板甲的接缝,腐蚀了血肉与枪管。二千多人的方阵在顷刻间崩溃,惨叫被喉咙的腐蚀声扼住,只有一片滋滋作响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他们倒下的地方,迅速化作一片冒着气泡的、粘稠的死亡沼泽。
三十多门沉重火炮更是首要目标,它们在毒液的浇灌下迅速变得红热、扭曲,最终破膛炸裂,成为一堆堆昂贵的废铁。
“举盾!顶住!”肯特的吼声已经沙哑。
他手中那面厚重的钢盾,在毒液的持续冲刷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边缘滴落着炽热的铁水。他猛力将废盾砸向一只扑来的剃刀虫,顺势从副官手中接过另一面,巨大的身躯如同磐石,死死挡在阵线的最前方。
人类的重火力在急剧衰减。虫潮虽被消灭大半,但它们仿佛无穷无尽,依旧从四面八方涌来,利用开阔地将人类的远程优势化为致命的陷阱。
普德劳斯将军看清了局势,他的声音透过喧嚣,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放弃阵型!自由射击,机动躲避!活下去!”
亚伦听到了命令,他的目光却死死盯在残余的十几门火炮上。这些是最后的希望,是对付那“母核”的唯一倚仗。
“把炮拖回来!”他声嘶力竭地指挥着炮兵,“所有人,向未烧毁的街区撤退!利用废墟掩护!”
人类军队的秩序在崩溃中重组,从堂堂正正之师,化作了在断壁残垣间挣扎求存的孤旅。视野开阔的战场变成了他们的坟场,而现在,他们必须退入阴影,为了最终的战略目标,在这座破碎的城市里,进行一场更为残酷的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