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曙光（2 / 2）

前有黑色圣堂这把无坚不摧的信仰之锤，侧有曙光女神这支生力军的锐利尖刀，内部还有柯莱莎以生命支撑的坚固屏障……绝境中的忠诚舰队，终于看到了一丝冲破黑暗、返回家园的曙光！

然而，莉莉丝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那艘被无数黑色战舰簇拥着的、如同邪恶心脏般的“复仇之魂号”。

“卡西乌斯连长……愿帝皇庇佑……一定要平安归来……”她只能在心中，发出无声的祈祷。

马库拉格之耀号，下层甲板，第七连接通道。

这里曾是荣誉卫队与跳帮的黑色军团爆发最惨烈拉锯战的战场之一。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重的硝烟、臭氧、烧焦的血肉以及某种亵渎能量残留的刺鼻气味。原本光滑的合金墙壁布满了爆弹坑、能量武器灼烧的焦痕以及利爪撕扯的深沟，忠诚之血与叛徒之血混合在一起，在地面上凝固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污渍。

战斗的喧嚣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而肃穆的寂静，只有奴工和机仆那单调、重复的机械运作声在回荡。这些沉默的劳动者，正如同清理垃圾一般，将一具具身披黑色、红色或扭曲金属的叛徒尸体拖拽出来，集中堆放在通道中央。那些尸体形态各异，有的残缺不全，有的被灵能烧成了焦炭，有的则被巨大的力量砸成了肉泥。它们最终将被统一投入战舰深处那永不熄灭的焚化炉，化为最基本的原子，涤尽这艘神圣战舰所蒙受的亵渎。

与这近乎冷酷的效率清理工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边更加庄重、更加沉痛的仪式。

数名身披白色动力甲、肩甲上涂着红色十字标志的药剂师，正半跪在地，小心翼翼地处理着阵亡极限战士的遗体。他们的动作轻柔而精准，仿佛生怕惊扰了勇士们安息的灵魂。动力解剖刀发出细微的嗡鸣，切开破损的陶钢装甲与下方的黑色甲壳，暴露出发达的肌肉组织和植入物。他们的目标，是位于战士颈部下方的基因存收腺体——那枚承载着战团未来、蕴含着基因原体基里曼神圣遗传物质的“种子”。

每一枚被完整取出的、微微搏动、带着细微神经触须的纯白基因种子，都被药剂师以最虔诚的态度，放入特制的、充满营养液的圣物箱中。那不仅仅是一个生物器官，那是一位战士生命的延续，是战团血脉的传承，是奥特拉玛未来的希望之火。

就在这肃穆而略带悲凉的场景中，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娇小身影，出现在了通道的入口处。

是艾拉丝。

她赤着双脚，踩在冰冷且沾满污秽的金属地板上，原本总是梳理得整整齐齐的淡粉色短发此刻显得有些凌乱，那双灵动的绿色大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充满了茫然与恐惧。她紧紧抱着卡尔加战团长送给她的那个棕色小熊玩偶，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连续不断的爆炸、震动、刺耳的警报以及战士们声嘶力竭的战吼，早已吓坏了她。她记忆中那艘充满欢声笑语、如同移动家园般的马库拉格之耀号，此刻却变成了布满伤痕、弥漫死亡气息的钢铁棺材。

她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死亡，也从未见过药剂师们进行基因种子回收的场面。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平日里会把她扛在肩上、会用笨拙的手指抚摸她头发、会容忍她恶作剧的蓝色巨人们，此刻却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还要被取出体内那奇怪的东西。

她有些晃悠地，一步步走向离她最近的一位药剂师。那位药剂师刚刚从一名阵亡的士官体内，取出一枚完美的基因种子，正将其轻轻放入圣物箱。

“药剂师大人……”艾拉丝的声音带着哭腔，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你……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切开？那个小球……是什么？”

正在专注工作的药剂师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动作微微一顿。他抬起头，覆盖着头盔的面容看不清表情，但他那经过改造、能感知细微生命体征的系统，能清晰地感受到眼前这个小家伙内心的恐惧与悲伤。他放下手中的工具，缓缓站起身，那高大的白色身影在艾拉丝面前投下巨大的阴影，但他刻意收敛了所有可能令人不安的气息。

他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艾拉丝平行，然后伸手，用那覆盖着装甲却尽可能轻柔的手指，摸了摸艾拉丝柔软的粉色头发。

“艾拉丝，”药剂师的声音透过头盔的扬声器传来，带着一种与他身份不符的、刻意放缓的温柔，“不要害怕。我们并没有伤害他们。这些勇敢的战士，为了守护奥特拉玛，为了守护我们所有人，已经光荣地牺牲，魂归黄金王座。”

他指向圣物箱中那枚浸泡在营养液里、微微发光的基因种子。“我们取出的这个，叫做基因种子。它是很久很久以前，由伟大的原体罗伯特·基里曼大人的基因所创造，植入到每一位阿斯塔特战士体内的宝贵遗产。”

他试图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释这复杂的概念：“你看，艾拉丝，它就像……一颗希望的种子。当一位战士倒下，我们取出这颗种子，小心地保存起来。在未来，它会植入到新的、愿意为帝皇和奥特拉玛奉献一切的新兵体内，引导他们成长为新的阿斯塔特修士。”

“所以，这些躺在这里的兄弟们，他们的肉体虽然逝去了，但他们的勇气、他们的忠诚、他们的力量……将会通过这颗种子，在新的战士身上延续下去。只要战团还在，只要基因种子还在传承，他们就永远不会真正消亡。他们……将以另一种形式，永远活在我们中间，继续守护着这片星域。”

艾拉丝仰着小脸，努力理解着药剂师话语中蕴含的沉重含义。她看着圣物箱里那些晶莹的“种子”，又看了看地上那些安静躺着的、曾经鲜活的身影。

他们不会再醒来了吗？他们真的变成了……这些小球？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失落、悲伤和某种懵懂理解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最后的坚强。

“哇——！”

艾拉丝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进药剂师冰冷的胸甲里，放声大哭起来。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了药剂师白色的盔甲。她哭得是那样伤心，那样无助，小小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宣泄出来。她怀中紧紧抱着的小熊玩偶，那纽扣做的眼睛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水汽。

药剂师没有阻止她，只是用他那巨大的、覆盖着装甲的手掌，一遍又一遍地、笨拙却充满安抚意味地轻拍着她的后背。周围的奴工和机仆依旧在沉默地工作，其他的药剂师也默默地进行着自己的职责，没有人打扰这悲伤却必要的宣泄。战争，从未如此残酷而直接地展现在这个灵族女孩面前。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一名技术军士走了过来，他那身红色的动力甲上布满了新鲜的划痕与焦黑的爆炸痕迹，一条机械赐福臂似乎有些运转不灵，发出不协调的摩擦声。他看到了哭泣的艾拉丝和正在安抚她的药剂师，面甲下的目光柔和了一瞬。

他走到艾拉丝身边，没有像药剂师那样蹲下，而是用一种沉稳而坚定的语气说道：

“艾拉丝技术军士。”

他用了正式的称呼，仿佛在提醒她的身份。

艾拉丝的哭声稍微小了一些，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这位平日里会指导她维修技术的兄长。

技术军士指了指周围满目疮痍的通道，墙壁上狰狞的伤口，地面上尚未干涸的血迹，以及那些正在被清理的叛徒残骸和被回收基因种子的忠诚者。

“看看这一切，”他的声音透过面甲，带着金属的质感，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战争带来了死亡与破坏，这是无法避免的。勇士们用生命扞卫了荣耀，而他们的牺牲，也赋予了这艘战舰新的伤痕。”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艾拉丝：“但是，艾拉丝，记住我今天告诉你的话——一切都可以被修复，用血或铁来重铸，以此达成某种形式的永生。”

“勇士们的血不会白流，他们的精神将通过基因种子在后来者身上延续，这是血脉的永生。而我们，”他抬起了自己那只尚且完好的、工具齐全的机械臂，“我们的职责，就是用‘铁’来重铸！用我们的双手，我们的工具，我们的知识，来修复马库拉格之耀号！让她断裂的骨骼重新接续，让她破损的装甲恢复坚固，让她熄灭的引擎再次轰鸣！”

他的声音提升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信仰的狂热：“这艘战舰，不仅仅是一堆金属的集合体！她是我们的家园，是我们的堡垒，是极限战士荣耀的象征！只要她还在星海中航行，只要她的炮火还在怒吼，那些逝去的兄弟们就仿佛依然与我们同在！他们的意志，就寄托在这钢铁的躯壳之中！只要我们仍然铭记他们，他们便会永存！”

技术军士低下头，那红色的目镜深深地“看”着艾拉丝：“艾拉丝技术军士，马库拉格之耀号现在伤痕累累，她需要你。不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小霸王，而是身为技术军士的你！用你的双手，你的智慧，你研发的工具，来修复她！让她恢复往日的荣光！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能为这些逝去的兄弟们，所做的最好的悼念！”

艾拉丝停止了哭泣，怔怔地看着技术军士，又看了看周围惨烈的景象，最后目光落在了自己那双虽然小巧、却因为长期接触工具和机械而略显粗糙的手上。药剂师的话让她明白了牺牲与传承，而技术军士的话，则像一道光，刺破了她心中的迷雾和恐惧，为她指明了一条道路。

悲伤依然存在，恐惧并未完全消散。但一种新的东西，一种名为“责任”与“希望”的种子，开始在她那颗饱受惊吓的心中悄然萌芽。

她用力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将怀里的小熊玩偶抱得更紧，然后朝着技术军士，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双绿色的大眼睛里，虽然还泛着泪光，但已经重新燃起了一丝坚定的光芒。

她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安息的蓝色巨人和忙碌的药剂师，仿佛要将这一幕深深烙印在心底。然后，她赤着脚，迈着虽然依旧有些摇晃、却明显坚定了几分的步伐，朝着通往核心引擎区域、那里有更多损坏等待修复的通道走去。

她的小小身影，在这片充满死亡与钢铁的废墟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倔强。战争教会了她死亡与别离，也正在教会她责任与重生。马库拉格之耀号的修复之路漫长而艰难，但此刻，又多了一位虽然稚嫩、却心意已决的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