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诡秘(2 / 2)
在基里曼前方不远处的虚无中,蓝色的尘埃与飘落的鸟羽再次汇聚,但它们不再是无序地舞动,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心编织,迅速勾勒出一个清晰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披深蓝色长袍的身影,长袍的质地仿佛由流动的星空织就,上面点缀着无数闪烁的、如同遥远星系般的微光。长袍的兜帽深深地垂下,遮盖住了其下的面容。然而,从兜帽的阴影中显露出的,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片不断旋转、演绎着宇宙生灭、星辰运转、知识汇聚与命运交织的浩瀚星空。那星空深邃得令人迷失,仿佛蕴含着过去、现在与未来的一切奥秘。
它手中没有法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它本身就是“变化”与“知识”这两个概念的化身。
基里曼紧握着帝皇之剑,剑身上的火焰因为极度警惕而燃烧得更加炽烈。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能够洞察微观与宏观世界的原体之眼,死死地锁定着这个由奸奇意志显化的存在。他深知,与这等存在的任何交流都充满了无尽的陷阱与谎言。
“你寻求通往被隐藏家园的道路,”蓝色长袍下的星空缓缓流转,那叠加的声音平和地叙述着,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但你用尽了凡物所能理解的一切手段——灵能的探知,物理的搜寻,甚至你那源自尸皇的理性逻辑……皆是徒劳。”
它微微抬起了那由星空构成的“面孔”,尽管没有眼睛,但基里曼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被“注视”的感觉,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铠甲,直视他灵魂最深处的焦虑与渴望。
“笼罩奥特拉玛的帷幕,并非寻常的巫术障眼法。它是现实结构的一次精巧‘折叠’,是命运织线上的一次刻意‘打结’。用蛮力,或者用遵循既定规则的思维,永远无法将其解开。”
基里曼的心中一沉。尽管他早已有所猜测,但听到这个存在的亲口确认,依旧让他感到一阵冰冷。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吗?
似乎是感知到了他心中那瞬间翻涌的绝望(其实,这本就是它计算好的环节),那蓝色的身影继续用那沙哑而古老的语调说道:
“然而,万物皆有其价,一切知识皆可获取……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或者,找到正确的‘钥匙’。”
它停顿了一下,那兜帽下的星空漩涡旋转得更加迅速,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极其复杂的演算。
然后,它缓缓地、清晰地,吐出了九个短促而古怪的音节。这九个音节并非任何已知的人类或异形语言,它们听起来扭曲、矛盾,仿佛同时包含着创造与毁灭、真理与谎言、秩序与混乱。它们直接烙印在基里曼的意识深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难以言喻的重量与信息量。
第一言,如镜花水月,指向虚妄中的真实。
一个坐标,并非物质宇宙的坐标,而是一个亚空间中的特定“回响点”
第二言,似逆流之鱼,违背常理的航迹。
航行指令,要求舰队以完全违背物理定律和常规导航逻辑的方式行进。
第三言,若盲者视物,依赖内在之眼。
关闭所有外部传感器与导航仪,完全依靠星语者最本质的灵能感知。
第四言,同双生之影,追随忠诚的呼唤。
利用与奥特拉玛内忠诚灵能者的微弱共鸣作为引导。
第五言,像破碎的镜,重组分散的映像。
将舰队分散成数个小型编队,沿着不同的、看似毫无关联的轨迹行进。
第六言,是无声之歌,聆听空间的震颤。
探测那层巫术帷幕本身在特定条件下的微弱能量波动。
第七言,为悖论之钥,同时存在与不存在。
在某个精确的瞬间,舰队必须同时处于“移动”与“静止”的叠加状态。
第八言,乃命运之线,连接因果的两端。
需要一个强大的、与奥特拉玛命运紧密相连的个体作为“锚点”,基里曼自身就是最佳选择。
第九言,即万物归一,亦是归一无万物。
最终突破的瞬间,需要暂时放弃所有逻辑与理性,拥抱纯粹的、悖论性的直觉。
九言既出,那片虚无的空间仿佛都为之震颤。庞大的信息与违背常理的指示涌入基里曼的脑海,即便是以他原体的思维速度,也感到一阵剧烈的冲击与眩晕。这绝非正常的航行方法,这是一条充满了疯狂、悖论与不确定性的险径!
基里曼强行稳定住心神,那双锐利的眼睛透过燃烧的剑焰,死死地盯着蓝色的身影,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声音低沉而充满质疑:
“为什么?”
“邪神,为何要帮助我?帮助帝国?我可不相信,你们这些以凡人的痛苦与绝望为食粮的恶神,会如此‘好心’地伸出援手!”
面对基里曼毫不掩饰的敌意与质疑,那蓝色的身影,那兜帽下旋转的星空,并未动怒,反而发出了一阵低沉而意味深长的笑声。
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算计、玩味,以及一种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已编排好剧本的戏剧般的超然。
“帮助?啊……罗伯特·基里曼,你还是如此……执着于简单的二元对立。”它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怜悯”,“善与恶,帮助与阻碍……这些不过是你们狭隘认知中的标签。”
“我所给予的,并非‘帮助’,而是一个‘可能性’。”它那星空构成的“面孔”似乎更加贴近,那浩瀚的漩涡几乎要将基里曼的意识吸入,“一条……更加‘有趣’的道路。一条能让命运的织线变得更加……错综复杂、波澜壮阔的道路。”
“阿巴顿的胜利,固然是混乱的一种体现,但过于直接,过于……单调。”它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对黑色军团战帅的轻蔑,“而你的介入,奥特拉玛的存续,帝国的反击……将会引入多少新的变数?将会编织出多少更加绚烂而痛苦的命运图案?”
“至于代价……”那笑声再次响起,更加诡秘,“或许,在你踏上这条道路的那一刻,便已经支付了。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你自然会知晓。又或许……这本身,就是代价的一部分。”
它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答案。只是用那充满了无尽奥秘与谎言的目光,最后“看”了基里曼一眼。
“记住这九言,复仇之子。运用你那被理性束缚的智慧,去理解这些非理性的指引……或者,彻底抛弃智慧,拥抱直觉。”
“时间……正在流逝。奥特拉玛的火焰,等待着你……”
话音渐落,那蓝色的长袍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开始迅速消散。周围的虚无也开始剧烈波动,如同梦境即将醒来。
“等等!”基里曼试图追问,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蓝色的身影彻底消失,连同那诡秘的笑声一起,仿佛从未出现过。
紧接着,基里曼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空间置换的拉扯感。眼前的虚无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寸寸碎裂,熟悉的感觉重新回归——脚下是坚实的甲板,耳边是战舰引擎低沉的嗡鸣,空气中弥漫着机油与循环空气的味道。
他猛地晃了晃头,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复仇之子号的那条走廊里,姿势还保持着之前警惕挥剑后的样子。帝皇之剑依旧在他手中燃烧,但周围那些蓝色的尘埃与鸟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逼真的幻觉。
然而,脑海中那清晰无比的九句真言,以及与之相关的庞大而悖论的信息,却无比真实地烙印在他的记忆里,提醒着他那并非梦境。
就在他心神剧震,努力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充满诡秘色彩的“赠礼”时,一个略带怯懦和好奇的稚嫩声音在他身前响起:
“摄……摄政王大人?您……您没事吧?”
基里曼低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朴素船员制服、年纪大约只有十多岁左右的凡人女孩,正站在他面前,仰着小脸,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与一丝担忧,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这位站在原地、握着燃烧巨剑、似乎正在“发呆”的庞大原体。
显然,在女孩的视角里,她只是看到尊敬的摄政王突然停下脚步,拔出剑,然后就像雕像一样凝固在了那里。
基里曼看着女孩那纯净无邪的眼神,又回想起刚才那与邪神意志的直面交锋,以及脑海中那关乎奥特拉玛存亡的九言真语,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
他缓缓地将帝皇之剑归入剑鞘,那金色的火焰随之熄灭。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和一些,对着女孩微微点了点头。
“我没事,孩子。”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原体的威严,但刻意放缓了许多,“回到你的岗位上去吧。”
女孩似乎松了口气,乖巧地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天鹰礼,然后小跑着离开了。
走廊里,再次只剩下基里曼一人。
但他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他得到了一个方法,一个疯狂、悖论、充满不确定性,但或许是唯一能打破僵局的方法。
代价是什么?奸奇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必须做出选择。为了奥特拉玛,为了正在牺牲的子嗣,他必须赌上这一次。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甲板,再次投向了舰桥的方向,投向了那片被隐藏的星空。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