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还珠杜若兰复仇记8(1 / 2)
杜若兰站在床前,指尖那点冰凉的触感还未完全散去。齐志高最后那充满惊怖与了悟的眼神,像一枚生锈的钉子,钉进了她的眼底。痛快吗?似乎有那么一瞬。但随之涌上的,是更深的空茫,像这黔州阴雨连绵的天,看不到尽头。
她缓缓直起身,脸上所有细微的波动都被敛去,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潮湿阴冷的风灌进来,冲淡了些许屋内的药味和死气。
“来人。”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和疲惫,传向门外。
候在外面的心腹老仆应声而入,垂手侍立。
杜若兰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灰蒙蒙的院落,老仆身体微微一震,头垂得更低:“夫人节哀。”
“准备后事吧。”杜若兰吩咐道,条理清晰,听不出太多情绪,“按……寻常的规矩办,不必太过张扬。老爷生前喜静,又是客死任上,一切从简。”
“是,老奴明白。”
知府任上病故,虽不是显赫大员,但也有一套流程。报丧的文书要递往京城吏部,衙署内的公务要暂时封存,后事的操办也要合乎品级,不能失了体面,也不能过于招摇,引人闲话。
杜若兰像个最冷静的提线木偶,牵着线,看着整个知府衙门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而忙碌起来。白幡挂起来了,灵堂设起来了,下属官吏、本地乡绅,开始络绎不绝地前来吊唁。她穿着粗麻孝服,跪在灵堂一侧,低着头,对每一个前来祭奠的人还礼,表情哀戚,眼神却空洞地落在面前的蒲团上。
人们只道齐夫人是悲痛过度,加之操劳夫君后事,才显得如此憔悴麻木。谁能想到,这身孝服之下,裹着的是一颗刚刚手刃仇敌、冷硬如铁的心?
出殡的日子定在三日后。依旧是那个阴沉的天气,送葬的队伍抬着棺木,沉默地穿过黔州城狭窄的街道。纸钱飘飘洒洒,像一场不合时宜的雪。杜若兰跟在棺木后面,步子很稳,甚至没有让丫鬟搀扶。
墓穴已经挖好,依旧是前世埋他的地方,泥土的气息混合着草木腐烂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
杜若兰依旧屏退了左右。
她独自一人,站在那个新鲜的土坑边缘,垂眸看着下方那口厚重的棺木。
她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风吹起她孝服的衣角,猎猎作响,衬得她身形愈发单薄,却又透着一股倔强的孤绝。
前世,她被活埋,黑暗,窒息,泥土灌满口鼻的绝望,刻骨铭心。
今生,她将他送入这方寸土坑,虽未亲手覆土,但这孤坟野冢,无人祭奠,与活埋何异?甚至更为残忍——他是清醒地、带着前世所有记忆,在极致的悔恨和恐惧中走向死亡的。而这荒郊野外,便是他永恒的囚笼。
她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感受着带着湿意的山风拂过脸颊。
没有想象中的狂喜,也没有预料中的解脱。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疲惫,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齐志高,齐家……这一部分的债,总算连本带利,清算干净了。
她在坟前站了许久,直到天色愈发昏暗,才缓缓转过身。
“填土吧。”她对远处等候的下人说道,声音平静无波。
泥土落下的沉闷声响在身后响起,一声声,像是为她那段荒诞而痛苦的婚姻,敲响了最后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