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元春出阁宴(3)(1 / 2)
贾琏一脚踏进贾赦屋子。
只觉一股药味和屎味直冲脑门。
他胃里猛地一抽,险些呕出来,都要喉咙门口了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尽管每天有下人打扫屋子。
可那股子积年老病的气味像是渗进了砖缝梁木里,任怎么通风也散不尽。
对于鼻子敏感的人,就更是明显了。
不幸的是。
他贾琏就有闻香识男人的本事儿。
现在却觉得这鼻子的功能不要也罢。
因为这隐隐约约嗅到的屎味,激活了他本已死去的粪坑记忆。
他强压着恶心,上前躬身:
“儿子给老爷请安,不知老爷唤儿子来有何吩咐?”
“哼!”
贾赦瘫在轮椅上,鼻子里挤出重重一声。
若不是身子动不得。
他早跳起来给这孽障一耳刮子了。
混账东西,不叫他来,他眼里便没自己这个老子了?
贾赦鼓了鼓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破风箱似的声音嘶哑问道:
“元春的婚事,到哪一步了?宾客可都齐了?王爷驾到了没有?”
贾琏垂着眼,不敢多看贾赦那张泛青的脸。
素日里他本就怕贾赦,现今他老子就跟活鬼一样,看多了只怕晚上要做噩梦。
他只盯着自己的鞋子回道:
“回老爷,除了王爷,该到的都到了,北静郡王府、南安郡王府都送了厚礼。
甄家老亲的大公子并三姑娘恰在京城,也亲自过府道贺,按时辰算……”
贾琏侧耳听了听隐约从园子飘来的丝竹声,猜测道:
“唱完几出戏,出阁宴的吉时也就快到了,王爷约莫再过一个时辰便会驾临,吃杯酒,顺顺利利迎大妹妹回府。”
贾赦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珠子一闭一开:“开席时,把老爷我推到主桌那边去,大喜的日子,没有当家人出面像什么样子。”
顿了顿,他那双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盯住贾琏,努力抽动嘴角,勾起淡到看不见的笑容:
“还有一桩事。”
贾琏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贾赦那微乎其微的笑容落在他眼里就显得很诡异。
毕竟贾赦瘫痪了,面皮子和肌肉不受控制抽搐,笑起来就显得很阴森。
贾琏一个激灵。
果然,这老东西瘫了也不安生。
“你二妹妹迎春,也该说亲了。”
贾赦的声音慢悠悠的,就跟随时要断气一样,偏他说话又很稳:
“等元春这事儿了了,就给你妹妹张罗起来。
大同府的孙家那小子,老爷我记得叫孙绍祖?当初好像给咱们府投过拜帖?老爷我看着倒是不错。”
“孙家?”
贾琏猛地抬起头,脸上掩不住惊愕:“老爷是说孙绍祖?那厮都快三十了,而且、而且听闻是有妻室的!”
“二妹妹怎能给那厮当妾。”贾琏撇了撇嘴,脱口而出。
他虽跟迎春谈不上什么兄妹情深,且又不是一个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
但迎春丢面子,他这同父异母的兄长不也会颜面扫地么。
故此贾琏不加思索,下意识就维护了几句。
“混账!”
贾赦眼一瞪,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些出来,喷着唾沫星子啐骂道:
“你当老爷我糊涂了?
我一等将军的千金,岂能给人做妾?
孙绍祖不是嫌他那个门楣低微的病秧子老婆快死了么?
他若真有心跟咱们做亲家,休了再娶便是。”
贾琏急道:
“可孙绍祖认了忠顺王爷做义父,二妹妹若嫁给他,岂不是……
咱们长房岂不是平白矮了辈分?
往后在姐妹跟前,尤其在侧妃大妹妹跟前,如何抬得起头来?”
贾赦一愣。
他倒把这茬给忘了。
那张干树皮似的脸抽动了几下,半晌没吭声。
他什么都能忍。
唯独不能在二房面前丢了脸面。
迎春可以嫁个小门小户当正经奶奶,却万万不能给元春当“义女”。
那他这长房老爷,岂不是要矮二房一头?
奇耻大辱!!
虽然心里已经打消了念头,贾赦面上却不肯露怯,反倒瞪着眼骂道:
“老爷我还用你教?没用的畜生,还不跪下。”
贾琏皱了皱眉,不敢忤逆,撩起袍角跪在冰凉的地砖上低声道:
“二妹妹明年才到出阁的年纪,其实,也不急在这一时。”
“住口。”贾赦嘶声打断,喘了几口粗气,脖颈上青筋暴起:
“老爷吩咐的事,你只管去办,哪来这许多废话?若办成了……”
他顿了顿,眼珠扫过这间屋子。
“老爷我这东路院里,但凡你看得上的东西,随你挑去。”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
东路院的一切,自然包括那些姬妾。
侍立在贾赦轮椅后的秋彤猛地抬起眼,死死盯住贾琏,眼中迸出热切的光。
她咬着下唇,眼波里全是哀求和暗示,身子都不自觉地微微前倾。
贾琏瞥见她的眼神,怔了怔,却犹豫了几息。
女人算什么?
女人重要,还是爵位重要?
女人拿来干什么,他又不能耕田了。
除了亲一身口水干着急,就只能放在屋子里当花瓶欣赏,得不偿失。
他哪敢在这节骨眼上讨爹的小老婆?
更何况,秋彤虽好,也不过是个玩物。
为了个玩物惹一身腥臊。
值得么。
他虽同情秋彤的遭遇,也只是同情,权衡利弊之下。
最多在秋彤伤心受委屈时哄她几句好话罢了。
贾赦嘴角勾起冷笑。
这两个小东西,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真当他瘫了就瞎了?
老爷我虽答应任你选,可也不是让你们事都没办,就开始勾搭了。
“怎么?”贾赦阴恻恻地开口:“老爷我这东路院的东西,你是瞧不上眼了?”
贾琏一个激灵回过神,正对上贾赦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后背倏地冒出冷汗。
这老东西………
是真要赏他,还是试探?
他不敢赌。
贾赦瘫了之后性情愈发古怪,谁知道是不是挖坑给他跳?
他就没把自己当儿子,哪次家法不是下死手的打。
“儿子不敢。”贾琏伏低身子,语气坚定道:
“替老爷办事是儿子的本分,哪敢求什么赏,只要老爷顺心,便是儿子最大的孝敬了。”
“很好。”贾赦眯了眯眼睛,露出满意神色,声音也缓和了些。
“我这儿的一切,将来还不都是你和你孩子的?”
前半句让贾琏心头一喜。
可听到孩子二字。
他脸色又是一僵,屎吃的都够多了,偏偏还要喂上两口。
虽说认了。
可心里那根刺到底还在。
秋彤站在贾赦身后,听着贾琏这番话,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死死攥着裙摆,心底那点微弱的希望,像风里的烛火噗地灭了。
看贾琏的眼神不再有情谊,而是和贾赦一样。
恨!
好,好你个贾琏。
当初花言巧语,说什么等时机合适就讨了你。
原来全是哄鬼的。
如今机会送到眼前,你却怂了?
她冷笑看着贾琏伏在地上的身影。
又看看轮椅上那个形容枯槁的老东西,忽然觉得荒唐。
自己这些年,到底在盼什么。
两父子都是窝囊废怂包蛋。
既然你们都不给我活路…~
那就都别活了。
贾琏又跪着听贾赦絮絮叨叨嘱咐了些琐事,这才如蒙大赦般退出去。
房门掩上的那一刻。
秋彤清晰地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断了。
贾赦这会儿心情似乎不错。
他费力地转动眼珠子,目光在秋彤窈窕的身段上打了个转。
那张枯瘦的脸上竟浮起几分淫邪的笑意。
虽身子瘫了,不中用。
可秋彤又没有瘫。
她那舌头还好使……
这小蹄子伺候人的功夫,他是知道的。
“秋彤。”
贾赦哑着嗓子唤道,眼睛往自己下三路瞟了瞟:“上前来。”
秋彤站着没动。
“聋了?”
贾赦有些不悦:“老爷叫你,你发什么愣,莫不是魂儿跟着琏儿那畜牲走了。”
秋彤缓缓抬起眼。
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水光,带着委屈害怕的眸子。
此刻却一片死寂。
她盯着贾赦看了片刻,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
却让贾赦心头莫名一紧。
“老爷莫急。”秋彤开口,声音平静,又很妩媚:
“妾身先给您擦擦身子。”
贾赦皱眉:“怎么,你是嫌老爷脏了不成?”
“便是脏的赏你,你也得感恩戴德地谢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