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出发吧,带着坏掉的那一部分(2 / 2)
“关闭A区人工重力场!”沈清棠果断下令。
“什么?那他们……”
“执行命令!”
瞬间,整个医疗区陷入了诡异的失重状态,所有仪器和人都缓缓飘浮起来。
在其他医护人员惊慌失措的尖叫中,沈清棠冷静地打开了公共广播系统
播放着:妹妹你坐船头呀,哥哥他岸上在.............,随着音乐的不断扩散。
奇迹发生了。
一股穿越时光的记忆,笼罩在三位老人身上,原本全身僵硬的身体慢慢有了知觉,大脑的记忆也随之记起来了。
其中一位老人,眼角滑下一行浊泪,嘴角却露出一丝孩童般的微笑。
“这不就是……我小时候的常听见邻居家录音机的那首歌嘛……”
我还偷偷跑去他们家拿走那盘磁带,被母亲知道后,狠狠揍了一顿。
他喃喃自语,心率竟缓缓恢复了平稳。
沈清棠在自己的电子日志上写道:“我们治的不是病,是离别。是我们记忆里拿份永远不会忘记的乡愁”
随后,她立刻向主控台提交了一份全新的议案:“我提议,在飞船内设立‘地球记忆舱’,每日定时播放一段旧时代的真实生活音景,作为全体船员的……常规‘精神疫苗’。”
与此同时,楚惜音正悬浮在飞船巨大的外层观察舷窗前,眉头紧锁。
她发现,飞船的外壁上,开始自发地生长出一种极淡的荧光苔藓。
这些苔藓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形成了一条清晰的、蜿蜒的路径,从船头一直延伸向未知的远方。
那路径的走向,她无比熟悉。
那是百年前,在“大沉降”初期,为了开辟一条能让基底人类安全迁徙的路线,无数塑形者用自己的身体化作桥梁、化作屏障,最终能量耗尽,意识消散在那条路上的“沉默之路”。
导航组的人员很快也发现了这一异象,正准备启动外部清洁机器人将其清除。
“别动!”楚惜音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没有解释,而是闭上双眼,指尖分化出无数纳米纤维,轻轻贴在冰冷的舷窗上。
她用自己仅存的、与那些逝去先辈同源的生物能量,去感知那些苔藓的频率。
刹那间,无数细微如尘埃的低语涌入她的意识。
那不是声音,而是信息。
是那些未曾留下姓名、早已化为尘土的逝者,通过基因植物最原始的根系网络,在宇宙的真空中,传递着他们的最后一份指引。
“左前方三光秒,有微型陨石流,可补充金属元素。”
“规避G-7航道,前方存在高能粒子风暴残留。”
“推荐航路……‘幽影’……”
楚惜音猛地睁开眼,立刻在自己的光脑上绘制出一幅全新的星图,她将苔藓蔓延的方向,全部标注为“推荐航路”,并命名为——“幽影航线图”。
“这太荒谬了!我们有最先进的引力波探测器,为什么要相信一堆苔藓?”导航组组长提出质疑。
楚惜音没有争辩,只是指着一块监控分屏,嘴角勾起一抹骄傲而酸楚的微笑:“你看。”
画面上,就在那片荧光苔藓刚刚拐过一个微小弧度的瞬间,探测器迟了整整五分钟,才发出尖锐的警报,显示前方出现了一个可供采集资源的小行星带。
“有些路,”楚惜音轻声说,“得死了的人,才认得。”
主控室内,秦昭在整理苏昭宁格式化后遗留的加密数据时,指尖忽然一顿。
他发现了一段被设置了“永不解密”权限的私语,那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后一段话。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消失了,请告诉林小满他们,我不是选择了消散,我只是……选择了换一种方式,成为这条河本身。”
秦昭沉默了很久。
他没有像个黑客一样试图破解它,也没有将它公之于众,去换取另一场集体式的感动与缅怀。
他只是将这段话,原封不动地,用微型激光雕刻在一枚毫不起眼的普通六角螺丝上。
然后,他以维护为名,亲自将这枚螺丝,安装在了飞船主通讯阵列最核心的信号接收器旁。
一个谁也看不见的位置。
当晚,奇迹再次发生。
一直以来断断续续、充满杂音的“记忆之河”信号,第一次变得无比清晰、稳定,如同有人在你耳边低语。
那些来自过去的记忆碎片,不再混乱,而是带着一种温柔的秩序,缓缓流淌进每个人的梦里。
秦昭知道,苏昭宁“回来”了。
真正的纪念,不是执着于复活那个“人”,而是让她以她所选择的方式,继续“工作”。
他在自己的工作日志结尾写道:“我们不再追求一个圆满的团队,从今天起,我们选择带着一个空位前行。”
发射倒计时最后十秒。
林小满独自站在巨大的舷窗前,广袤的地球废土在他脚下绵延。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枚早已褪色的母亲的发卡。
他没有像过去那样,郑重地戴在胸前。
他只是低头看了看,然后轻轻将它放进随身的帆布工具袋里,让它和那把生锈的钳子、用了一半的旧灯芯、还有那只破陶碗的碎片,安安静-静地躺在一起。
十、九、八……
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没有刺破苍穹的烈焰冲刺。
飞船的主引擎,那曾被判定需要“英雄之血”才能点燃的核心,此刻正散发着如同皎洁月光般的柔和光芒。
巨大的船体,在一片宁静中,如同一片被秋风卷起的落叶,缓缓挣脱了大地的怀抱,姿态轻盈得不像是一场告别。
就在飞船完全脱离大气层的那一刻,林小满手腕上的“信仰之书”古卷纹身,最后一次在他脑海中浮现出一行总结性的金色文字:
【涅盘非重生,是带着伤疤,继续活下去。】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无尽的、黑暗的星空,仿佛能看到那三个女孩的笑颜,看到那十万份破碎而完整的灵魂。
他轻声说:“咱们走吧,把坏掉的那一半,也带上。”
远处,银河如一条亘古不变的伤痕,横贯天际。
而在那亿万星辰之中,一颗原本毫不起眼的星星,忽然以一种极其熟悉、带着某种心跳般的节奏,对着这艘孤独的方舟,轻轻地、温柔地,一闪,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