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活人纸术惊守拙(1 / 2)
纸马的前蹄落在实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陈三槐从马背上滚下来,摔在院子中央。他趴在地上喘气,右眼还在流血,但比刚才轻了。鞋底沾着灰和血的混合物,银纹有些发黑。他抬起脚看了看,那道残灰留下的印痕已经干了,像一层薄壳贴在布面上。
林守拙蹲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把小刷子,正轻轻扫他衣角上的火星灰。
“你这身道袍又要补了。”老头说,“北斗七星都快拼满了。”
陈三槐没动,只是把左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小撮灰。这是刚才压灭火时留在鞋底的,带着一点焦味,不是普通的纸灰。
“拿去。”他说,“这是我祖宗烧出来的密码。”
林守拙接过灰,摊在掌心看了半天。他的手指一直在抖,不是因为老,是因为认出了什么。
“这不是灰。”他说,“是记录。”
他转身走进工坊,搬出一张石台,摆在院中。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叠青檀纸,颜色发黄,边缘有虫蛀的痕迹。接着是朱砂线、百年桃胶、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金剪。
“三十年了。”他一边摆东西一边说,“我一直以为第十九变是要把人变成纸。现在才知道,错了。”
陈三槐撑着地面坐起来:“什么意思?”
“不是人变纸。”林守拙把灰撒在纸上,“是纸要能扛住人的魂。得有个引子,能把活人的气息锁进去,还不散。”
他指着那撮灰:“这就是引子。功德簿自燃后的残渣,带着地府系统的烙印。它能骗过阴阳律法的眼睛。”
陈三槐明白了。
他是要变成一个“合法”的非人存在——既不是鬼差,也不是孤魂,而是一个被规则误认的“纸质编制外人员”。
“你要拿我试?”他问。
“除了你还有谁?”林守拙抬头看他,“你能见阴债清单,右眼会流泪,左脚穿露趾鞋。你是唯一一个走在阳间却挂着阴司账户的人。你不合适,谁合适?”
陈三槐没说话,只是脱下那只沾满残灰的布鞋,放在石台边上。
林守拙开始布阵。
他在四个角钉上槐木钉,每根都刻着陈家祖谱里的名字。一只纸狗被放在陈三槐背后,鼻子对着他的后颈。哭丧棒悬在头顶,用一根细线吊着,风吹不动,但它自己会晃。
“三重锁魂。”林守拙说,“钉住命脉,狗守气口,棒压神识。要是哪一步出错,你可能就真成纸人了——空壳子,随便哪个野鬼都能钻进去。”
陈三槐喝了碗水。
水里混了残灰和一片桃符碎屑。喝下去的时候喉咙发烫,像是吞了火炭。
他盘腿坐下,闭上眼睛。
林守拙拿起金剪,在他头顶三寸裁纸。
第一剪落下,陈三槐觉得头皮一凉,像是有人抽走了一缕头发。第二剪,耳朵嗡鸣,听见远处有钟声。第三剪,呼吸变慢,心跳几乎停住。
第四剪,他看见自己小时候在坟头烧纸,师父站在旁边抽烟。
第五剪,他梦见王寡妇晾衣服,风把她的裙角吹起来,他赶紧低头。
第六剪,太爷爷在智能机顶盒上改数据,嘴里骂着“这破系统”。
第七剪,剪刀划过空中,一道光从纸人身子里窜出来,又钻回去。
纸人睁眼了。
它坐在那里,穿着和陈三槐一样的补丁道袍,脸上是他的模样,连鬓角那点纸灰都没少。它动了动手,站起来,走到墙边的水缸前照了照。
“我还活着。”声音有点沙,像是纸面摩擦,“而且看得见。”
左眼浮现出一串名单:判官陆离,负债三千二百万;黑无常,负功德三千万,账户冻结。
通阴眼还在。
林守拙盯着纸人看了很久,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成了。”他说,“真的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