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2 / 2）

他看到灰暗的天空，飞舞的雪花，部下们惊恐扭曲的脸，还有地面上迅速放大的草丛。

“砰——！”

沉重的撞击声被淹没在战马的嘶鸣、士兵的怒吼与利刃的交击声中。

南承钰只觉得一股剧痛从全身各处炸开，尤其是左腿和右臂，传来了清晰的骨骼断裂声。

头盔飞了出去，在草地上滚出老远。

他试图挣扎，却只觉得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在洁白的雪地上染开一团刺目的猩红。

“王爷！”

“保护王爷！”

亲兵们目眦欲裂，疯狂地涌上来，用身体组成盾墙，抵挡着不断射来的冷箭，试图将倒地不起的南承钰拖到相对安全的地方。

主将骤然坠马，重伤呕血，这一幕对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原本严整的骑兵队伍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有人想冲上去救援，有人想结阵防御，有人被埋伏的北犾游骑精准射杀，马匹受惊，互相冲撞，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而那些埋伏的草原游骑，显然极其擅长这种袭扰战术。一击得手，并不恋战，在射出几轮箭雨、造成巨大混乱之后，便唿哨一声，迅速分散后撤，借助地形掩护，瞬息间便消失在草丛之中，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痛苦呻吟的南朝士兵。

风雪依旧，仿佛方才那场短暂而血腥的伏击从未发生。

只是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地上横七竖八的人马尸体，以及那群失了主帅、惶然无措的残兵，无声地诉说着这场失败的巡弋，代价是何等惨重。

副将半跪在南承钰身边，看着面如金纸、气息奄奄的青王和四周惨烈的景象，一颗心沉入了冰窖。强忍悲痛与恐惧，嘶哑着下令。

“快！派人速回大营禀报！青王遇伏重伤！急需救援！其余人，就地构筑防御，等待援军！”

一名骑兵带着噩耗，拼命鞭打着战马，朝着来路的方向亡命奔去。

那马蹄声，仓皇凌乱，踏碎了草原的寂静，也踏向了营地中那个正在静静等待的、苍白少年编织的罗网。

营地，允堂的营帐。

当那急促得近乎癫狂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时，允堂一直紧闭的眼睫颤动着睁开。

来了。

允堂可以想象出那报信士兵脸上的惊恐，以及他冲入大营时将会引爆整个营地恐慌的呼喊。

帐外，果然很快便传来了预期的骚动。脚步声杂乱响起，惊呼声、询问声、不可置信的怒吼声……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

允堂缓缓地撑起身子靠在榻边。

取过旁边早已凉透的药碗，指尖摩挲着碗沿冰冷的瓷釉。

帐帘似乎被风吹开了一条缝隙，一股裹挟着血腥味的寒风钻了进来，吹动他额前汗湿的发丝。

允堂抬起眼，望向那条缝隙之外混乱的光影，脸上既无计谋得逞的快意，也无对兄长遭遇的丝毫怜悯。

那双眸子，依旧如冰封的湖面，只是此刻，湖面之下有幽暗的旋涡开始缓缓转动。

允堂轻轻咳嗽了两声。

“风……终于吹起来了。”

“这星火……”低头看着药碗中自己扭曲的倒影，嘴角扯动了一下。“……会燎原吗？”

话落将那碗泛着苦意的药，缓缓递到唇边。

药汁苦涩，冰凉入喉。

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而眉心的那缕黑气，在帐外越来越大的喧嚣与风雪呜咽声中，竟仿佛活物一般，微微蠕动了一下，愈发深邃，如一个不断吞噬光线的、微缩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