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东征高句丽与西域归宗（2 / 2）

延寿等人率领残余部队依山固守，太宗命令各路军队包围他们，长孙无忌下令拆掉所有桥梁，截断他们的退路。己未日，延寿、惠真率领三万六千八百名部下请求投降，进入军营大门后，跪着用膝盖前行，叩拜请罪。太宗对他们说：“东夷的年轻人，在海边逞强作乱，至于决战取胜，当然比不上老年人，从今以后还敢和天子交战吗？”他们都趴在地上无法回答。太宗挑选了耨萨以下的酋长三千五百人，授予他们军职，将他们迁到内地，其余的人都被释放，让他们返回平壤；这些人都双手合十，用额头叩地，欢呼的声音几十里外都能听到。太宗收编了三千三百名靺鞨士兵，全部活埋。此次战役缴获五万匹马，五万头牛，一万领铁甲，其他器械也与此相当。高丽全国上下极为震惊，后黄城、银城的守军都弃城逃跑，几百里内不再有人烟。

太宗派人骑快马向太子报捷，还写信给高士廉等人说：“我作为将领，表现得怎么样？”将所到的山改名为驻跸山。

秋季七月辛未日，太宗将营地迁到安市城东岭。己卯日，下诏标记战死士兵的尸体，等撤军时一起带回。戊子日，任命高延寿为鸿胪卿，高惠真为司农卿。

张亮的军队经过建安城下时，营垒还未加固，士兵大多外出砍柴放牧，高丽兵突然来袭，军中惊慌混乱。张亮一向胆小，坐在胡床上，直视前方不说话，将士们见他这样，反而认为他很勇敢。总管张金树等人敲响战鼓，整顿军队反击高丽兵，将他们击败。

八月甲辰日，侦察骑兵抓获了莫离支的间谍高竹离，将他反绑着带到军营门口。太宗召见他，解开绳索问道：“你怎么这么瘦？”高竹离回答说：“我偷偷从小路前行，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太宗下令赐给他食物，对他说：“你作为间谍，应该尽快回去复命。替我转告莫离支：想要知道军中的消息，可以派人直接到我这里来，何必偷偷摸摸地辛苦赶路呢！”高竹离光着脚，太宗赐给他草鞋后打发他回去。

丙午日，太宗将营地迁到安市城南。太宗在辽东境外，凡是扎营，只设置哨兵，不挖掘壕沟、修筑营垒，即使逼近高丽城池，高丽兵也始终不敢出城骚扰，士兵们单独在野外宿营，就像在中原一样安全。

太宗将要讨伐高丽时，薛延陀派使者入朝进贡，太宗对使者说：“告诉你们的可汗：现在我父子东征高丽，你们要是能来侵犯，就尽快来！”真珠可汗十分惶恐，派使者前来道歉，还请求派兵协助唐军；太宗没有同意。等到高丽在驻跸山战败，莫离支派靺鞨人劝说真珠可汗，用丰厚的利益引诱他，真珠可汗因畏惧唐朝而不敢行动。九月壬申日，真珠可汗去世，太宗为他举哀。

起初，真珠可汗请求立他的庶长子曳莽为突利失可汗，居住在东方，统领各部族；立嫡子拔灼为肆叶护可汗，居住在西方，统领薛延陀本部；太宗下诏批准，都按照礼节册封。曳莽性情暴躁，轻率用兵，和拔灼不和。真珠可汗去世后，曳莽前来奔丧。安葬完毕后，曳莽担心拔灼谋害自己，先返回自己的部落，拔灼追击并杀死了他，自立为颉利俱利薛沙多弥可汗。

太宗攻克白岩城时，对李世积说：“我听说安市城地势险要、士兵精锐，城主有才能又勇敢。莫离支作乱时，该城坚守不服，莫离支攻打不下，只好任由它存在。建安城兵力薄弱、粮食稀少，如果出其不意进攻，一定能攻克。你可以先攻打建安，建安攻克后，安市就处于我们的包围之中，这就是兵法所说的‘有的城池不必攻打’。”李世积回答说：“建安在南边，安市在北边，我军的粮食都在辽东；现在越过安市攻打建安，如果敌军截断我们的运粮通道，该怎么办？不如先攻打安市，安市攻克后，就可以大张旗鼓地进攻建安了。”太宗说：“我任命你为将领，怎能不采用你的计策。不要耽误我的大事！”李世积于是率军攻打安市。

安市人望见太宗的旗帜和车盖，就登上城墙击鼓呐喊，太宗大怒，李世积请求攻克城池后，将城中男子全部活埋。安市人听到后，更加坚守城池，唐军久攻不下。高延寿、高惠真向太宗请求说：“我们既然归顺了大唐，就不敢不献上诚心，希望天子能早日成就大功，我们也能和妻子儿女相见。安市人顾惜自己的家，人人都奋力作战，不容易很快攻克。现在我们率领高丽十几万军队，看到唐军旗帜就溃败，全国上下胆战心惊，乌骨城的耨萨年老体弱，不能坚守，调兵进攻乌骨城，早上到达晚上就能攻克。其余沿途的小城，一定会望风而逃。然后收集那里的物资粮食，大张旗鼓地前进，平壤一定守不住。”大臣们也说：“张亮的军队在沙城，召见他两天就能到达，趁着高丽惊恐不安，合力攻克乌骨城，渡过鸭绿水，直取平壤，就在于这次行动了。”太宗准备采纳这个建议，只有长孙无忌认为：“天子亲征，和将领们不同，不能冒险贪图侥幸。现在建安、新城的敌军还有十万人，如果向乌骨城进军，他们都会尾随在我们身后，不如先攻破安市，攻取建安，然后长驱直入，这才是万全之策。”太宗于是放弃了这个计划。

各路军队加紧攻打安市，太宗听到城中鸡狗的叫声，对李世积说：“围城这么久，城中的烟火越来越微弱，现在鸡狗叫得很频繁，这一定是他们在犒劳士兵，想要夜间出兵偷袭我们，应该严加防备。”当天夜里，几百名高丽士兵顺着绳索爬下城墙。太宗听到消息后，亲自赶到城下，下令士兵紧急反击，斩杀几十人，高丽士兵退回城中。

江夏王李道宗率领士兵在城东南角修筑土山，逐渐逼近城池，城中也加高城墙抵御。士兵们轮流交战，每天六七回合，冲车和炮石摧毁了城上的矮墙，城中随即竖起木栅栏堵塞缺口。李道宗的脚受伤，太宗亲自为他针灸。修筑土山日夜不停，一共用了六十天，耗费五十万工时，山顶距离城墙只有几丈远，向下可以俯视城中，李道宗派果毅（军官名）傅伏爱率领士兵驻守山顶防备敌军。土山突然崩塌，压向城墙，城墙被压塌，恰逢傅伏爱私自离开岗位，几百名高丽士兵从城墙缺口冲出作战，于是夺取并占据了土山，挖掘壕沟坚守。太宗大怒，将傅伏爱斩首示众，命令将领们攻打土山，三天都没能攻克。李道宗光着脚到太宗的旗帜下请罪，太宗说：“你的罪该处死，但我想到汉武帝杀王恢，不如秦穆公重用孟明，况且你有攻破盖牟、辽东的功劳，所以特意赦免你。”

太宗考虑到辽东一带入冬较早，草木枯萎、河水结冰，士兵和马匹难以长久停留，而且粮食即将耗尽，癸未日，下令撤军。先将辽、盖二州的百姓迁渡过辽河，然后在安市城下炫耀兵力后返回，城中的人都躲藏起来不露面。城主登上城墙叩拜送别，太宗赞赏他坚守城池的气节，赏赐一百匹细绢，以勉励他侍奉君主。命令李世积、江夏王李道宗率领四万步兵骑兵殿后。

乙酉日，太宗到达辽东。丙戌日，渡过辽水。辽泽一带泥泞不堪，车马无法通行，太宗命令长孙无忌率领一万人，割草填路，水深的地方用车辆搭建桥梁，太宗亲自将柴草系在马鞍上帮助修路。冬季十月丙申朔日，太宗到达蒲沟，停下马督促各路军队填路渡河，遇到暴风雪，士兵们被雨雪打湿，很多人冻死，太宗下令在路边点燃火把等待后续部队。

此次征伐高丽，共攻克玄菟、横山、盖牟、磨米、辽东、白岩、卑沙、麦谷、银山、后黄十座城池，将辽、盖、岩三州的七万百姓迁到中原。在新城、建安、驻跸山三大战役中，共斩首四万多级，士兵战死的将近两千人，战马战死的占十分之七八。太宗因为没能成功攻克平壤，深深后悔，叹息说：“魏征如果还在，一定不会让我进行这次远征！”下令派人骑快马用少牢（祭祀用的羊、猪）祭祀魏征，重新立起之前为他撰写的墓碑，召见他的妻子儿女到行宫，加以慰问赏赐。

丙午日，太宗到达营州。下诏将辽东战死士兵的骸骨全部集中到柳城东南，命令有关部门举行太牢（祭祀用的牛、羊、猪）祭祀，太宗亲自撰写祭文祭奠，亲临哭祭，极尽哀伤。士兵们的父母听到后，说：“我们的儿子死了，天子还为他哭泣，死还有什么遗憾！”太宗对薛仁贵说：“我的将领们都老了，想找一位年轻勇猛的将领，没有比得上你的；我不高兴得到辽东，而高兴得到你。”

丙辰日，太宗听说太子前来迎接，率领三千名飞骑（精锐骑兵）疾驰进入临渝关，在路上遇到太子。太宗从定州出发时，指着自己穿的褐色战袍对太子说：“等见到你，我才会换掉这件战袍。”在辽东时，即使盛夏酷暑、汗流浃背，也没有更换。到了秋季，战袍已经穿破，身边的人请求更换，太宗说：“士兵们的衣服大多破旧了，我独自穿新衣服，合适吗？”这时，太子献上新衣服，太宗才更换。

各路军队俘获的一万四千名高丽百姓，先集中在幽州，准备赏赐给士兵，太宗怜悯他们父子夫妻离散，命令有关部门计算他们的价值，用钱财布帛将他们全部赎回，让他们成为平民，欢呼的声音持续了三天不停。十一月辛未日，太宗的车驾到达幽州，高丽百姓在城东迎接，叩拜舞蹈、大声呼喊，在地上匍匐不起，尘土弥漫。

庚辰日，太宗经过易州境内，易州司马陈元璹让百姓在地窖里储存火种种植蔬菜，献给太宗；太宗厌恶他的谄媚行为，罢免了他的官职。

丙戌日，太宗到达定州。丁亥日，吏部尚书杨师道因任命的官员大多不称职，被降职为工部尚书。壬辰日，太宗的车驾从定州出发。十二月辛丑日，太宗背上长了毒疮，乘坐步辇前行。戊申日，到达并州，太子为太宗吸吮毒疮，搀扶着步辇步行了几天。辛亥日，太宗的病情痊愈，文武百官都前来祝贺。

太宗征伐高丽时，派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率领突厥军队驻守夏州北边，防备薛延陀。薛延陀多弥可汗即位后，趁着太宗出征未归，率领军队侵犯黄河以南地区，太宗派左武候中郎将长安人田仁会与执失思力合兵反击。执失思力故意示弱，假装撤退，引诱薛延陀军队深入，到了夏州境内后，整顿阵形等待敌军。薛延陀军队大败，唐军追击六百多里，在漠北炫耀武力后返回。多弥可汗又派兵侵犯夏州，己未日，太宗下令礼部尚书江夏王李道宗征调朔、并、汾、箕、岚、代、忻、蔚、云九州的军队镇守朔州；右卫大将军代州都督薛万彻，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征调胜、夏、银、绥、丹、延、鄜、坊、石、隰十州的军队镇守胜州；胜州都督宋君明，左武候将军薛孤吴征调灵、原、宁、盐、庆五州的军队镇守灵州；又命令执失思力征调灵、胜二州的突厥军队，与李道宗等人相互呼应。薛延陀军队到达边塞，得知唐军已有防备，不敢进军。

起初，太宗留下侍中刘洎在定州辅佐皇太子，刘洎还兼任左庶子、检校民部尚书，总管吏、礼、户三部事务。太宗将要出发时，对刘洎说：“我现在远征，你辅佐太子，国家的安危都寄托在你身上，你要深刻理解我的心意。”刘洎回答说：“希望陛下不要担忧，大臣中有罪的，我会立即处死。”太宗认为他的话太轻率，很奇怪，告诫他说：“你性格疏阔又过于刚强，一定会因此招致失败，一定要谨慎！”等到太宗生病，刘洎从宫中出来，神色十分悲伤恐惧，对同僚说：“皇上病情如此严重，实在令人担忧！”有人向太宗诬告说：“刘洎说国家大事不值得担忧，只需要辅佐年幼的君主，效仿伊尹、霍光的旧事，大臣中有异心的就处死，自然就能安定了。”太宗相信了这番话，庚申日，下诏说：“刘洎与人私下议论，妄图趁机执掌朝政，效仿伊尹、霍光，猜忌大臣，想要将他们全部诛杀。应当赐他自尽，赦免他的妻子儿女。”

中书令马周代理吏部尚书，认为四季选拔官员过于劳累，请求恢复每年十一月选拔官员，到次年三月结束；太宗采纳了他的建议。

这一年，右亲卫中郎将裴行方讨伐茂州叛乱的羌人黄郎弄，大败叛军，追击残余势力，向西到达乞习山，临近弱水后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