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新路踩出来了,人还没喘匀(1 / 2)
清明前一日的晨雾还没散透,平安屯的狗就开始汪汪叫。
杨靖正蹲在院门口给奶奶揉腿,见张大山的二小子喘着粗气跑进来,棉袄前襟全是草屑:“杨哥!柳树屯老周家的菜窖——出春苗了!”
“啥?”杨靖手底下一滑,差点把奶奶的腿硌着。
奶奶拿拐棍敲他后背:“毛躁啥?让娃把话说完。”
“就、就那片去年埋了‘连心券’的地!”二小子抹了把鼻涕,“我跟铁柱去掏鸟窝,瞅见土堆裂了条缝,绿芽儿直往上蹿,嫩得能掐出水!”
杨靖腾地站起来,棉鞋跟儿差点陷进泥里。
他转头冲屋喊:“念慈!拿上我的旧围巾,风大!”又弯腰给奶奶系紧围脖:“奶,我去去就回,灶上煨着红薯呢!”
王念慈从屋里出来,手里除了围巾还攥着个搪瓷缸:“我问张婶子要了热乎的玉米糊糊,路上喝。”她眼尾还沾着夜校备课的粉笔灰,发梢却被她仔细别到耳后——杨靖知道,这是她要见外屯人时才有的讲究。
两人踩着没化透的雪壳子往柳树屯赶,杨靖走得急,棉裤腿沾了一路泥点。
远远看见田头攒着一堆人,黑棉袄白围脖像团移动的云。
李家洼支书的灰布帽最显眼,正蹲在地边,拐杖尖儿轻轻拨拉浮土,活像老母鸡啄食。
“都围远点!别踩了地!”张大山扛着锄头站在人堆最后,声儿跟敲铜锣似的。
他见杨靖过来,用锄头把儿捅了捅前边的人:“让让,咱平安屯的‘路引’来了!”
杨靖挤到最前边,就着支书的旱烟锅子光儿一瞧——可不就是株春苗!
嫩生生的绿,才一寸高,叶子卷着像根小灯芯,芽尖儿上还挂着半片发黄的“连心券”,正是前儿他在《脚印》里夹的那张。
“这苗子……算谁的?”张大山突然嘟囔,锄头把儿在地上戳出个小坑,“老周家的地?柳树屯的肥?还是去年咱十屯凑的那车粪?”
李家洼支书直起腰,拐杖在地上画了个圈:“张老弟这问题问得好——去年雪封山那会儿,谁能想到把券子埋地里当肥?”他冲杨靖挤挤眼,“可咱小杨说了,人心比肥金贵。”
杨靖蹲下来,用指节量了量苗根的土:“算‘共耕’的,算‘连心’的,算十屯人一起踩出来的。”他从兜里摸出张空白“连心券”,背面是王念慈用钢笔写的小楷:“春苗破土日,新路初成时。”墨迹未干,他哈了口气,“等它抽穗结籽,每粒都分十屯人种。”
人群里突然响起抽鼻子声——是柳树屯的王婶,她抹着眼泪拽杨靖衣角:“我家二妮前儿还说,要是能看见绿苗苗,就把她那半块糖分给修鸡窝的白胡子爷爷。”
日头爬到树顶时,杨靖兜里的“春苗券”已经被十几双手摸过。
王念慈悄悄拽他袖子:“该回了,刘会计说章程草案还差两条没对。”
平安屯的仓房夜里亮得跟白天似的。
杨靖一推开门,油墨味儿混着热乎的烤土豆香扑了满脸。
刘会计戴着老花镜趴在桌上,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鼻尖沾着墨点:“第三条‘记事不断’没问题,第五条‘互助共耕’得加个注——牛棚坏了算,娃病了请大夫也算!”
张大山蹲在灶前烤手,裤腿还沾着柳树屯的泥:“我加一条!”他突然站起来,棉袄扣子崩掉两颗,“谁要是偷摸使坏,占联盟便宜,欺负咱屯里人——十屯共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