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尘埃落定？（1 / 1）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穿过京城的朱门高墙，掠过寻常巷陌，将一桩桩一件件的结局，清晰地呈现在世人面前。曾经笼罩在宁国府上空，那浓得化不开的阴霾，在一场接一场的雷暴与飓风之后，终是被彻底涤荡，显露出其后澄澈明净、万里无云的碧空。

慎戒司那厚重、终年弥漫着阴湿与药石气味的大门，在康姨母王若与凄厉而不甘的咒骂声中重重合拢，将外界一切的光亮与喧嚣彻底隔绝。这座有进无出的牢狱，将会是她余生的归宿，直至死亡降临。盛家以壮士断腕的决绝，清理了门户，也斩断了这条屡屡作恶、攀附撕咬的毒蔓。盛府之内，王若弗经历了一番惊惧、挣扎与愧悔后，在女儿华兰的宽慰与儿子长柏的劝导下，终是慢慢释然，将那点残存的姐妹情谊，随着那扇大门的关闭，深深埋藏。盛家，恢复了以往的清贵与宁静，门风为之一肃。

京南那处无名小镇外的浑浊河水，依旧日夜不停地奔流，带走了朱曼娘那微不足道的生命，也冲刷尽了她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点痕迹。她那偏执疯狂、始于妄念、终于癫狂的一生，如同一场荒诞而可悲的梦，梦醒时分，只剩下一杯黄土，几声唏嘘。宁国府内，顾廷烨听闻后无动于衷，连一丝多余的感慨都吝于给予。倒是明兰，在无人处轻轻叹了口气，并非怜悯，而是对命运无常的一声轻喟。这个曾试图以螳臂当扰动车驾的女人，终究是连一丝涟漪都未能长久留下，彻底湮灭于时光的长河之中。

而最为惨烈与决绝的结局，属于那座京外偏僻家庙的冲天火光。小秦氏，这个将内宅视为战场，将阴谋奉为圭臬，经营算计了一辈子的女人，最终选择以一把烈火，将自己和那燃烧了数十年的怨恨、不甘与野望，一同焚为灰烬。那熊熊烈焰，是她对命运最后的、也是最激烈的抗争，亦是其罪恶一生最恰如其分的终章。消息传回，顾廷烨只漠然道了一句“倒是便宜她了”，便不再提及。祠堂之内，她的名姓已被剔除，她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在被有意无意地迅速抹去。唯有那焦黑的废墟，无声诉说着曾经的疯狂与毁灭。

朝堂之上，伴随着太后余党的彻底清算，一场酣畅淋漓的人事更迭也已接近尾声。诏狱之内，昔日位高权重的官员们惶惶不可终日，等待着最终的判决；抄家的队伍带走了无数珍玩，也带走了盘根错节的旧日势力。皇帝以铁腕手段，借着小秦氏通敌案这股东风，将朝堂梳理得清清爽爽，皇权空前巩固。那些曾与宁国府有过龃龉、或明里暗里依附太后的府邸，如今皆是门户紧闭，噤若寒蝉。曾经弥漫在朝堂上的那股隐晦的对抗与掣肘之力，已然烟消云散。新任的官员们，多是皇帝信重、或是立场中立清明之士，整个朝堂风气为之一新。

盛长柏因在此次风波中立场坚定、处事公允、协查有力，被擢升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圣眷日隆。他依旧是那副端方持重的模样，但眉宇间更多了几分历经风雨后的沉稳与锐气。回到盛府，他与父亲盛紘对坐书房，谈及此番变故，父子二人皆是感慨万千。盛紘抚着胡须，长叹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如今阴霾尽去，我盛家更当谨言慎行，兢兢业业，方不负圣心，不坠门楣。”长柏躬身称是，心中亦觉一块大石落地。

宁国府，澄园。

时值初夏，园内草木葱茏，繁花似锦。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在亭台楼阁、假山湖水之上，暖洋洋的，驱散了最后一丝残留的寒意。

明兰坐在临水的美人靠上，手中轻轻摇着一柄团扇，看着乳母和丫鬟们带着已经蹒跚学步的团哥儿在草地上嬉戏。小家伙穿着喜庆的红色锦缎小褂，咿咿呀呀地追着一只彩色的布球，笑声清脆如银铃，充满了无忧无虑的快乐。

顾廷烨从外头回来，换下了朝服，穿着一身苍蓝色的常服，步履从容地走到她身边坐下。他自然而然地接过明兰手中的团扇，为她轻轻扇着风，目光也投向不远处嬉笑的儿子，冷峻的眉眼在阳光下变得分外柔和。

“都处置妥当了？”明兰没有回头，轻声问道。她指的是小秦氏的身后事。按照律法，犯下通敌大罪的罪妇，即便身死，也需有明确的处置。

“嗯。”顾廷烨应了一声，声音平静无波，“已禀明宗人府和官府，确认是自焚。骨殖……依例，随意葬于乱葬岗了。顾氏不会为她立碑，也不会祭祀。”

明兰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言。这样的结局，对那个心比天高的女人而言，或许是最大的羞辱，但也是她罪有应得。

两人沉默了片刻，只听得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湖面泛起的涟漪声，还有团哥儿咯咯的笑声。

“康姨母入了慎戒司，曼娘失足落水身亡，太后余党清扫一空……”明兰缓缓说着，像是在梳理，又像是在确认，“如今，她也化为了灰烬。”

顾廷烨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都结束了。”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笃定，“从今往后，再无人能搅风搅雨，暗箭伤人。”

明兰回过头，看向他。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金边，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不再是往日里隐藏的警惕与冷厉，而是如同这夏日晴空一般，明朗而坦荡。

是啊，都结束了。

困扰他们多年的所有阴霾，所有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所有纠缠不休的旧日恩怨，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尘埃落定。

她反手握住他的大手，指尖微微用力，唇角缓缓扬起一个明媚而舒展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了往日的谨慎与算计，只剩下历经劫波后的释然与畅快，如同雨后初绽的芙蕖，清丽不可方物。

“是啊，侯爷，”她轻声应和，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与甜意，“都结束了。”

从此，海阔天空，岁月静好。他们终于可以安心地守护着彼此，守护着孩儿，守护着这个家，不再需要时刻提防来自暗处的冷箭，不再需要殚精竭虑地与鬼蜮伎俩周旋。

温暖的阳光洒在相握的手上，洒在孩童纯真的笑脸上，洒在这座历经风雨却愈发坚固美丽的园子里。所有的惊心动魄、所有的阴谋算计，都已成为过去。未来，是属于安宁与幸福的漫长时光。

尘埃落定，天地清明。这无比畅快和释然的感觉，如同甘泉，滋润着每一个人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