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枢密风云,初露锋芒(1 / 2)
枢密院的议事堂比寻常朝堂更加肃穆。高高的穹顶下,巨大的沙盘和地图占据了半面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旧羊皮纸和墨汁混合的气味。长条檀木桌两侧,坐着大夏帝国最核心的军事决策者们——有白发苍苍、战功赫赫的老将,有精明干练、主管钱粮的文官,还有几位皇子派系的代言人。
李承弘坐在靠近末位的位置,这是给新参与议事的亲王预留的席位。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好奇的、审视的、乃至带着敌意的——落在他身上。
今日讨论的议题是明年军费预算的初步分配,焦点集中在东南海防与漕运维护的经费之争上。
主管户部的侍郎,大皇子的得力干将钱益谦,正侃侃而谈:“……综上所述,漕运乃国本命脉,关乎京师百万军民口粮,更牵动天下税银转运。近年河道淤塞,闸口老旧,修缮维护之费用,一分也省不得!反观东南海防,倭寇之患虽有,然不过疥癣之疾,劫掠商船居多,袭扰沿岸亦是小股流窜。现有水师战船稍加维护,足堪防御,实不必耗费巨资建造新式战船、大修炮台。臣以为,当集中财力,确保漕运无虞,北疆防务稳固,方是正道。”
李承弘知道这是针对自己一系(船厂和新式战船是他和萧战推动的)的发难。他深吸一口气,按照事先与萧战商议过的思路,出言反驳:
“钱侍郎此言,恕本王不敢苟同。东南海疆万里,倭寇之患绝非疥癣。其劫掠商船,断我财路;袭扰沿岸,伤我子民;更可虑者,若其与内陆某些势力勾结,或大规模集结,袭击漕运关键节点,则后果不堪设想!加强海防,建造更快、更坚固、火力更强的新式战船,修缮沿海关隘炮台,乃是未雨绸缪,保护的正是漕运这条经济命脉的后方与侧翼!此非耗费,而是必要之投资!”
他的声音清朗,条理清晰。然而,支持者寥寥。几位老将眼观鼻鼻观心,几位文官则微微摇头。
这时,坐在李承弘斜对面的一位老将军,姓胡,曾镇守北境多年,是宁王早年极力拉拢的对象,捋着花白的胡子,慢悠悠地开口了,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睿王殿下年轻气盛,勇于任事,这是好的。不过嘛……”他拖长了调子,“枢密院议事,关乎军国根本,非比寻常。殿下初来乍到,于天下兵势、钱粮周转,还需多多揣摩,虚心学习才是。东南浪涛上的些许蟊贼,如何能与北境虎视眈眈的蛮族铁骑相提并论?殿下在北境侥幸立下尺寸之功,莫非就想将那套经验,生搬硬套到四海八方?这用兵理政,讲究的是因地制宜,权衡轻重,可不是光凭一腔热血就能成的。”
这话说得颇为阴损,既贬低了海防重要性,又暗指李承弘年轻识浅、居功自傲,还想把北境的“侥幸”经验到处套用。议事堂内安静了一瞬,不少目光投向李承弘,看他如何应对。
李承弘面上不动声色,袖中的手却微微握紧。他知道,这是给他的“下马威”,也是宁王系给他的警告:枢密院,不是他能轻易插手的地方。
散议后,李承弘回到睿王府,脸色不甚好看。在书房里,他将今日会议情形,特别是胡老将军那番话,原原本本告诉了正在教儿子萧定邦用木块搭“无敌炮台”的萧战。
萧战听完,把最后一块木块递给摇摇晃晃的儿子,拍拍手上的灰,嗤笑一声:“胡老梆子?就那个当年在北疆因为怕死,硬是把出击命令拖了半个时辰,害得前锋营多死了几十号兄弟的‘胡跑跑’?他还有脸在这儿充大尾巴狼,大谈用兵之道?我呸!”
李承弘一愣:“还有此事?”
“军中旧闻了,也就他们那辈人自己捂着。”萧战不屑地摆摆手,“老六,你别跟这种老油条扯什么战略大局、热血情怀,那都是虚的。他们那脑子,跟浆糊似的,只认实在东西。对付他们,就得用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又做了个砸的动作,“用数据!用实实在在的利益得失,砸懵他!”
说着,他起身从书架上翻出几份厚厚的册子,那是龙渊阁的情报网和东南船厂定期送来的汇总资料。
“你看,”萧战翻开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数字和事例,“这是近五年来,东南沿海有记录的倭寇袭扰次数,逐年上升!这是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包括被劫商船货物价值、沿岸村镇被焚掠的损失、抚恤伤亡的费用……这是间接损失,因为海路不安全,导致商人不敢走海路,漕运压力增大,部分货物不得不走更昂贵、更慢的陆路,推高了物价……”
他又翻到另一份船厂报表:“这是建造一艘‘海狼级’改进型战船的成本,这是维护一座标准海岸炮台的年均费用。再看这边,这是预估新式战船服役后,能有效巡逻的海域范围扩大比例,预计能减少的劫案次数,能保护的商船价值,以及因此带来的漕运辅助收益、贸易增长带来的税收……你算算,这投入和产出比是多少?”
萧战拿着炭笔,在一张白纸上飞快地写下一连串算式,虽然字迹潦草,但结果清晰:“看到了吗?加强海防,短期看是花钱,长期看是省钱!是生钱!是在保护他胡跑跑和钱扒皮心心念念的漕运命脉!你下次去,就把这些数字拍他们脸上!问问他们,是愿意每年花一笔固定的、可控的钱来建设海防,还是愿意每年承受难以预估的、可能越来越大的损失,甚至某一天漕运真的被大规模袭击瘫痪?”
李承弘看着那些详实的数据和萧战清晰的逻辑,心中的气闷一扫而空,眼神变得明亮起来:“太傅,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萧战把资料推给他,“让府里的文书帮你整理得漂亮点,做成图表,一目了然的那种。下次开会,你就带着这个去。记住,语气要平稳,就事论事,用数字说话。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知识就是力量’!”
商议完正事,已近黄昏。萧战伸了个懒腰,晃悠回自己院子。一进门,就看见妻子苏婉清正坐在廊下做针线,儿子萧定邦则在院子里追着一只花猫跑来跑去,咯咯直笑。
“爹!爹!猫猫跑!”小定邦看见萧战,立刻撇下猫,张开小手扑过来。
萧战一把将儿子抱起,举过头顶转了一圈,逗得孩子哇哇大叫,笑声更加响亮。苏婉清抬起头,看着父子俩玩闹,眼中满是温柔,但嘴上却嗔怪道:“小心点!别摔着孩子!一身的汗臭味,快放下,去洗洗。”
萧战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在苏婉清耳边飞快啄了一下:“娘子辛苦,我这就去洗。”换来苏婉清一个羞恼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