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没人拉栓，枪也在上膛（2 / 2）
它们组成了一串串粗糙却极富想象力的装置——孩子们自制的“风眼”。
今夜无风，它们本该静止。
可林九的超指向性拾音器里，却清晰地捕捉到了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咔哒”声，其节拍，正是在模仿那被他定义为“守护者”的弹壳风铃。
他循着声音的源头，绕到塔后，发现了两个蜷缩在阴影里的瘦小身影。
是两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他们手中攥着几根几乎看不见的鱼线，正小心翼翼地、一下一下地拉动，让那些玻璃片相互碰撞。
“你们在做什么？”林九的声音很轻，怕吓到他们。
“老师说，晚上有声音才安全。”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男孩回答，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认真，“今天没风，我们得让它自己响起来。”
林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没有揭穿这天真的谎言，也没有告诉他们这声音的真正意义。
他只是走上前，从工具包里取出一根备用的高强度合金琴弦，无声地帮他们缠在了一根主拉线上。
“这样，声音会更脆一些。”他低声说。
少年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当他们再次拉动细线时，一阵清越而稳定的“叮铃”声，穿透夜色，传向了远方。
与此同时，陈牧正行走在一片新开垦出的梯田旁。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农，正独自在月下锄地。
他每挥动一次锄头，砸进坚硬的土地，口中便会发出一句沙哑、不成调的哼唱。
陈牧停下了脚步。
作为曾经的末日枪械大师，他的灵魂早已和枪械的律动融为一体。
他几乎是立刻就听了出来——那老农的哼唱，两声短促，一声拉长，中间留下精准的喘息空当，竟与1911手枪射击、抛壳、枪机复位的循环节拍，别无二致。
老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停下动作，抬起布满皱纹的脸，露出一口黄牙，笑道：“后生，看啥呢？”
“老乡，你这曲子……有讲究？”陈牧问。
“没啥讲究。”老人将锄头拄在地上，擦了把汗，“以前家里有亲戚是当兵打仗的，他跟我爹说过，干活也好，走路也好，弄出点节奏来。有节奏的东西，连鬼都不敢靠近。”
陈牧沉默地点了点头，拧开水囊递了过去。
临别时，老人却从田埂边一个布袋里，抓了一大把晒得金黄的稻穗，硬塞进陈牧的背包。
“带着路上吃吧。”老人憨厚地笑着，“这年头，粮食，可比子弹耐饿。”
军管会主服务器内，林九收到了来自最高指挥部的加密指令。
内容很简短，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官僚气息：“关于‘民间自发性模因防御装置’，要求情报部提交评估报告，论证是否需要进行统一回收、标准化管理，以消除潜在的社会失控风险。”
林九盯着那行字，久久没有回复。
他没有写一个字的报告，而是调动权限，将过去一周内采集到的遍布各地的民用音频、视频片段，剪辑成了一段三分钟的短片。
画面中，一位年轻的母亲轻拍着婴儿床，那温柔的拍击声，在频谱图上，与千里之外边境哨所的警戒钟摆动周期，完全同步；高原上，牧童驱赶羊群的甩鞭声，清脆地嵌入了地下避难所排水管道恒定滴水的节拍里；甚至在战地医院的IcU病房，那代表着生命维系的监护仪“滴滴”声，经过频谱分析后，也呈现出一种与枪机组件高速回弹时极为相似的微弱波形。
他将视频发送了过去，只在邮件末尾附上了一句话：
“若要收缴，请先教会人类如何停止呼吸。”
夜幕四合，陈牧终于抵达了国境线的最后一座钢铁了望台。
他从背包里，取出了那个跟随他多年的皮质手枪套——那是系统初次降临时，唯一留存下来的具象化物品。
他将枪套悬挂在了望台生锈的铁架上。
而后，又从怀中，摸出了那枚被他体温打磨得温润的，属于1911原型枪的最后一件零件：击锤簧。
他没有像过去一样将其分解吸收，也没有挖坑埋藏。
他只是伸出手，将那枚小小的弹簧，轻轻地放在了了望台满是风霜刻痕的台沿上。
当晚，暴雨倾盆。
狂风卷起悬空的枪套，如同失控的钟摆，一次又一次地猛烈拍打在了望台的金属栏杆上。
“啪！”
“啪、啪！”
两短一长，三声之后，奇迹发生了。
整座由数万个金属构件铆接而成的钢铁巨塔，仿佛被这原始的节拍唤醒了沉睡的灵魂，开始以肉眼难以察觉的幅度，发生了共振。
风声、雨声、雷鸣声，都无法掩盖那股从钢铁骨骼深处传递出的，雄浑而坚定的脉动。
陈牧站在滂沱大雨中，仰头凝望着这座正在“呼吸”的巨塔。
他听着那熟悉的、曾由他亲手创造的节奏，如今正以一种更宏大、更磅礴的方式响彻天地，缓缓地，转过身，没入无边的黑暗。
黎明时分，前来换防的守塔人惊奇地发现，那副不知被谁挂上去的旧枪套不见了踪影，仿佛被风暴带走。
只有在台沿的一道木质缝隙里，嵌着一枚微微生锈的弹簧，像一颗不肯落地，却在静默中倔强搏动的心脏。
同一时间，林九的目光从那张已近乎完美的“沉默节律地图”上移开，眉头却再度紧锁。
所有的节点，都已趋于稳定和同步，唯有一个新出现的信号源，闪烁着刺眼的红色警告。
它位于极北边陲的一座孤儿院，那里的节律模式与任何已知模型都截然不同，充满了更高频、更复杂的变奏。
他需要更精确的数据，需要潜入那里，近距离地观察那些在末世中长大的孩子，究竟又演化出了怎样超乎想象的生存方式。
他再次调出一份空白的人事调动申请表，在“目的地”一栏填上“北境-17号边陲孤儿院”，而在“任务事由”一栏，他敲下了几个字：
新型建筑结构安全震动传感器，首批试点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