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心如死灰(1 / 2)
他修行日短,堪堪入门,对付寻常毛贼或可,但如今世道渐乱,北方兵灾的阴影已隐隐南移,附近州县渐有流寇溃兵骚扰的风声。
这日,他演练完一套剑法,收势而立,眉头却紧锁着。
望着屋内正在哄睡十安、面色苍白的师尊,再看看自己手中这柄凡铁长剑,心中忧虑。
师尊如今与凡人无异,十安更是稚弱。自己这点微末道行,若真遇上乱兵匪祸,如何能护得她们周全?
栖砚斋虽幽静,却也并非世外桃源。兵灾若至,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我死不了。”
花如月看着忧心忡忡的孟长琴,声音虽弱,语气却带着一种历经劫难后的平静,“你给净云宗传个信,看能否有弟子前来接应。”
信送出去了。日子在等待与提心吊胆中一天天过去。一年,两年,三年。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花如月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不对,净云宗定是出事了。”
她眉宇间凝起忧虑,“不能等了,我们得自己上路。”
此地的流言蜚语也日益猖獗。
孩子们朝十安扔石子,骂他是“没爹的野种”、“妖怪崽子”。
孟长琴总是第一时间将十安护在身后,厉声喝退那些顽童,但堵不住悠悠众口,也挡不住暗处窥探的眼神。
孟长琴开始频繁出入附近山林,凭借渐长的修为和细心,寻找那些沾染了微薄灵气的草药,小心炮制,一点点为花如月固本培元。
几年下来,竟也将她风吹即倒的身体调养得能经得起些路途颠簸了。
然而外界情形却愈发糟糕。连年天灾人祸,饥荒蔓延,盗匪四起。
花如月不忍见邻里挨饿,时常将所剩不多的粮食熬成薄粥施舍,却不知这善举在饿绿了眼睛的人看来,无异于“此地有粮”的招摇。
她们已被盯上了。
这日天色未明,师徒三人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准备悄悄离开这是非之地。
院门却被猛地撞开,一伙手持棍棒柴刀、面黄肌瘦却眼神凶狠的匪徒冲了进来,其中竟有几张花如月施粥时见过的面孔!
他们径直扑向后院简陋的粮仓,翻箱倒柜,却发现除了角落里一点麸皮,竟真的一粒米都没有!
“粮食呢?藏哪儿了?”为首的汉子双目赤红,转身恶狠狠地抓住花如月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十安吓得大哭。
“真的没有了……最后一点,前日施粥都用完了。”花如月忍着痛,尽量让声音平静,“我们正是因为没有存粮,才打算去远方投奔亲戚……”
“放屁!你之前天天有粥施,粮食肯定藏起来了!”
饿疯了的人根本听不进解释,另一人已狞笑着伸手去抓啼哭的十安,“不说?就先拿这小崽子开刀!”
“住手!”孟长琴猛地拔出一直藏在身上的剑,挡在花如月母子身前,“谁敢动我师尊和师弟!”
可他毕竟修行尚浅,又寡不敌众,很快被几人缠住,一把生锈的柴刀眼看就要从他背后砍下!
“长琴!”花如月瞳孔骤缩,那一瞬间,母性与师长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被封禁的灵台深处,强行冲出一缕仙力!
嗡!
无形的气浪以花如月为中心荡开,抓住她的人被震飞,砍向孟长琴的刀偏移落空。
花如月一手拉起孟长琴,一手抱紧十安,三人身影竟如轻烟般倏地从破败的院墙缺口掠出,眨眼消失在晨雾弥漫的小巷尽头。
“妖……妖怪啊!!”院内响起惊恐至极的尖叫。
数里外荒僻的林地,花如月刚将十安放下,便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灰败下去,浑身经脉如同被寸寸撕裂,剧痛让她蜷缩在地,冷汗涔涔。
强行催动被封印的本源,反噬远超想象。
更糟糕的是,十安受了巨大惊吓,又经这番疾速颠簸,小脸通红,很快发起了高烧,昏睡中不住惊厥。
孟长琴心急如焚,将花如月和十安安置在一个勉强避风的山坳,转身冲向最近、他们曾多次接济过的村庄求药。
他拍打着熟悉的木门:“刘叔!开开门!孩子病了,求点草药!您也喝过我家夫人的粥啊!”
门内死寂。
他又拍另一家:“王婶!行行好!夫人以前还帮您治过腿!”
依旧无人应答,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细微的议论从门缝后传来。
曾经受过恩惠的面孔,此刻只剩下恐惧与避之不及。
就在孟长琴几乎绝望时,一包用旧布裹着的草药从某家低矮的院墙内扔了出来,落在泥地里。
一个妇人压得极低的声音急促道:“快走!别再来了!”